林兒見玉霜似乎并不吃驚,好奇地問道:“玉霜姐姐怎么不問我既然已經派了勒勒他們去閬中,為什么還要親自去?”玉霜道:“林兒一定有你的原因的。”林兒有些無語道:“唉,不知道玉霜姐姐什么時候才能開朗一點。要是姓易的在就好了,他肯定能把你變得愛說愛笑。”她頓了頓,“三當家第一撥去閬中,他想必是被花夢醒重點盯住的。我再派勒勒和嘎爾迪去第二撥,相信這也在花夢醒他們的意料之中。但他們一定想不到,我們還會去第三撥人。所以我們的活動一定會非常安全的。從目前得到的各路訊息來看,各方人等都集中在了閬中,想必那地方會非常熱鬧,我們自然得去湊湊這個熱鬧,救嫂子他們的事,也要著落在此行中。”
淮北醫館此時只剩了三個人。林兒道:“猴子哥,要不你留下來看家吧?那個方任俠要是到了,還需要有人給他送信。”猴子道:“不行啊,玉雷大哥囑托過,我們夫妻總要留一個人在周小姐身邊,這是我們的責任。”林兒見他認真,開玩笑道:“猴子哥,那我和玉霜姐姐如若同時遇到危險,你先救誰啊?”猴子不想她如此問,先是一愣,然后凜然道:“主母如有事,我愿以死謝主。”林兒不想一句玩笑卻引出他如此真摯之語,贊道:“猴子哥重情重義,蘇兒姐姐有你為伴,真是三生有幸啊。”猴子卻道:“可是娘子老覺得我婆婆媽媽的,不像北極星、大將軍那么有大丈夫氣概。”他說得黯然神傷,引得雙姝也不禁唏噓。
半晌,玉霜方道:“林兒,還是讓猴子哥去吧?你不是說我們要身處暗處嗎?勒勒姑娘不在,我們又不能易容,臉上這副今天就不能再用了。到時候我們就只能躲起來,靠猴子哥四處周轉。”林兒想了想:“這倒也是。可淮北醫館這里就找不到一個可信之人坐鎮了,這卻如何是好。”猴子道:“留個字條不就行了嗎?”林兒道:“不行,這樣會暴露我們的行蹤。”經過這么多次事情,林兒也變得謹慎起來。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好辦法:“算了,等我們到了閬中再說吧,反正現在這醫館也不安全了。”
三人自昨天到現在都未合眼,此時只等天黑,三人各自睡去。直到月已中天,才由猴子駕了馬車,林霜二人卸去假面,坐于車內,往閬中而去。
閬中之事,尚有諸多好戲,此處且放上一放,先說古羽。林兒留下了張漢下的藥方離去,花夢醒派人抓了藥來煎上。次日一早,花夢醒將古羽染病之事告知太守,太守無奈,只得將宴會順延,待古羽病好。可是說來也奇怪,以前用了張漢下的方子,古羽的咳喘病都是不須多少時間就會見到起色。可一夜一日過去,這病沒有一點好轉,似乎反有加重的趨勢,不但咳嗽越發厲害,咳出的痰內還隱隱有血色。花夢醒一看,罵雪柳道:“看你找的庸醫。還不趕緊去請姜大夫。”雪柳挨了一頓罵,只好悻悻地去五味堂另尋名醫。
葉楓雖不善醫術,但畢竟從小耳濡目染,一些基本套路還是知道的。他把了古羽的脈,小聲道:“奇怪,大哥這脈象洪數無力,想不明白是什么病征。更奇怪的是,從小到大,我還從沒見過師姐失手,這次卻是為何。”古羽拖著顫顫微微的腔調說道:“我聽說行醫之人須寧神靜氣,方能辨對脈下對藥。林兒這次卻是帶著極險的任務而來,失手也是無法避免的。”葉楓道:“師父要是知道這事,肯定又要罵師姐的。他最恨行醫時不專注、拿病人生命當兒戲的庸醫了。”古羽嘆口氣:“也怪我,讓林兒承受如此大的重擔。”
正說著,雪柳回來了,仍是一個人,臉上似還帶著淚痕。花夢醒有些生氣:“怎么回事?”雪柳道:“姜大夫說他這幾天不出診。”她言語中還帶著哭腔,想必是苦苦哀求卻遭了姜附子的冷臉。花夢醒道:“他沒說為什么不出診嗎?”雪柳搖了搖頭。花夢醒皺眉道:“這可如何是好?”
葉楓本也認得姜附子,聽這一言,忽然明白了,小聲對古羽道:“肯定是昨天師姐把姜大夫騙了,姜大夫在生氣吧?”古羽忙問:“那有什么辦法請他來看診呢?”葉楓想了想,道:“姜大夫生性孤傲,不為金錢所動。不過因為他的師父是川內鴻儒,所以他自己是極重禮節的人。如果以古禮相請,或許能打動他。”古羽點點頭,對花夢醒道:“姜大夫有醫神盛名,想來尋常人物是請不動他的。花公子也是蜀中名人,如果能親自走一趟,好言相加,以誠意動之,或能奏效。”花夢醒道:“也只好如此了。我這就去備一頂藍呢大轎,親去下帖,正好拜訪一下這位名醫。”
花夢醒果真是說做便做之人,當下就率人前去請醫。葉楓對古羽道:“這個花公子做起事來干凈利落,對大哥又如此之好。若不是因為夏小姐的事,他也是一個不錯的朋友吧。”古羽道:“是啊,命運捉弄,讓我們兄弟陌路。我這些日子,每晚都會因這事而夢中驚醒,真是唏噓無比啊。”
約去了一二個時辰,花夢醒竟真的帶回了姜附子來。只見這位姜大夫身著普通的麻布衣衫,一臉的絡緦胡須,頗有些江湖氣。葉楓怕姜附子認出來有些不便,借口上廁所溜了,房內就剩了古羽一個。花夢醒一進門就介紹道:“姜大夫,這就是我的兄弟,請你務必施仁術助他康復。”姜附子看了看古羽,也不說話,直接拿起他的手腕來診脈。
沒半刻工夫,姜附子轉頭問花夢醒道:“把前一個大夫的藥方拿來我看。”花夢醒忙令蛾兒取了來。姜附子接過藥方,打眼一看,立時便大笑出聲,笑畢,又忽然冷森森地道:“這老匹夫何時到成都地界來了,還用曾老頭的話來誆我,這梁子今天算結下了!”花夢醒聽得一頭霧水,忙問:“大夫這是何意?”姜附子道:“前一個大夫可是一位長須的老頭?”花夢醒道:“不是。是一個年輕俊秀的后生,想必這醫術是不能入您法眼的,我當時就說只是救個急……”他沒說完,卻被姜附子搶道:“后生?老匹夫派個徒弟就來叫陣?這把誰看在眼里了。”花夢醒卻越聽越沒有頭緒。
這時姜附子從懷中拿出旱煙袋來點上了,閉目靜靜思索著。良久,他睜開眼來,緩緩道:“甘寒一派稱良法,并未逢人用附姜。拿紙筆來。”早有下人將準備好的紙筆奉上。姜附子提起筆來,飽蘸墨汁,寫下了他的藥方:
炮干姜二兩附子二兩灸甘草一兩
寫完將藥方遞給花夢醒,也不說話,拿了藥箱即自行離去。花夢醒拿起藥方給古羽念了一遍,就命下人去抓藥。
葉楓適才也在門后偷聽,見姜附子走,這才回到堂前。他此時表情中充滿了驚疑之色,對古羽道:“大哥,姜大夫這方子著實讓人毛骨悚然啊。姜附二味竟按‘兩’計,這怕是要吃死人的。”這話連旁邊的花夢醒也深感同意,道:“是啊。昨天那個后生的藥方雖然無用,好歹看上去還算規矩。可姜大夫這方子就三味藥,劑量如此之巨,所謂人如其名,今天總算是見識了。”葉楓道:“那這藥能吃嗎?萬一吃出問題可怎么辦?”花夢醒也一片狐疑,轉頭看著古羽。古羽卻微微一笑,道:“沒事,沉疴用猛藥。我從小吃的藥比飯還多,從沒吃出問題的,今天正好親自見識一下‘火神’的威力。”
不多時,藥煎好了。蛾兒將藥端了過來,旁邊雪柳則捧了另外一碗湯劑。原來花夢醒也是擔心藥有問題,又命人煎了人參等物在旁候命,若那藥不對,則趕緊取來吊命。衙中之人都是膽戰心驚,當夜無法安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