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西漸道:“怎麼,你們也想違抗法旨?”執法長老並不起身,只道:“我願以死相諫,力保西無師弟。”西漸“哼”了一聲。
這邊古羽卻回頭小聲對林兒道:“執法長老自己都不乾淨,還力保別人。”那西漸武功何其精深,聽力自然是遠勝常人,把古羽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便問道:“這位施主這話是什麼意思?”他聲如洪鐘,不怒自威,古羽哪敢怠慢,走上前亦朗聲說道:“據我所知,執法長老也與這庵中的女尼有染。脣亡齒寒,他自然要爲西無長老求情了?!蔽鳚u厲聲道:“施主說這話可要有憑證。執法長老德高望衆,絕不是讓你輕言抵毀的?!惫庞鸬溃骸叭魺o憑證,小可豈敢胡言。與他有染的,正是庵中的學戒女容佳,方丈不妨命人去取來容佳師太所睡的枕頭驗看。”西漸便立即命人去取。古羽說話時偷眼看了看正在蓮清身後的容佳,果見她神色陡變、不知所措,想來容宜所言非虛。
不多時枕頭即取了來,古羽接過枕頭,道:“憑證就在這枕頭之中。”說罷用力將枕頭撕開,果見棉花中掉出一串佛珠來。古羽撿起佛珠交給西漸道:“方丈可識得這是何人之物?”西漸接過來看了眼,轉頭沉聲向執法長老道:“你如何解釋?”執法長老見狀,早已慌了主意,一時間也沒什麼話說,只是癱在當地。
西漸道:“執法長老身掌執法之權,卻親觸戒律,此事絕不輕饒……”“方丈師伯請等一下?!比肆t中走出一人來,正是萬任。只聽他道:“不關師父的事,是弟子偷了師父的佛珠,與容佳師妹幽會的?!蔽鳚u回頭問執法長老:“是這樣的嗎?”執法長老似是還沒反應過來,猶豫了半天,方纔重重地點了點頭。西漸又道:“容佳何在?”那容佳忙不迭地跑出來跪倒在地。西漸道:“萬任說的話屬實嗎?”容佳也是因變起突然,有些語無倫次道:“我……長老……萬任師兄……對……”萬任忙補充道:“其實是我主動勾搭容佳師妹,又拿師父的佛珠相要挾,師妹才肯就範
。方丈要處罰,就請處罰我吧。”西漸沉吟片刻,道:“既然萬任承認了此事。也罷,按戒規,西無、萬空、萬任三人,各打五十棍,即刻逐出師門,從此不再是我峨眉派的人。此事已了,其餘諸人各自回去好生修行,不可再生事端?!?
衆人齊聲答應。容宜便帶著幾個師妹,上臺將容悅救了下來,然後走到方丈面前跪了下來,說道:“方丈師伯,弟子此次屢違師命,已犯了戒條,不能再在庵中待了。懇請師伯準許弟子離開峨眉?!蹦沁吶輴傄舱苏鑱y的衣衫,跪道:“弟子亦無面目待在山中,願追隨師姐下山?!币粫r間,衆尼見此,紛紛要求離開。西漸見狀,又回頭看看夏晶和萬智手下的衆僧,便道:“你們去吧!”那邊蓮清慌出言阻止道:“師兄,怎可放她們走?咱們這麼多年的心血……”她未說完,西漸便搶道:“人心已變,你還留得住她們嗎?”蓮清只好悻悻地不再說話。
這邊說完,那邊的三人也已經在受棍棒之刑了。只待五十棍打完,西漸道:“送他們下山去吧?!北阌械茏訑E了三人,離開庵中。西漸又對萬智道:“可以回去了吧?”萬智忙跪下來道:“弟子做事莽撞,自願面壁一年,請師父恩準。”西漸道:“哎,你們何罪之有,趕緊回去吧,好好修行佛法纔是正道。”西漸又上前對夏晶道:“夏施主還是繼續遊覽風景嗎?”他最後幾個字說得格外的重,一副怒氣無處發泄的味道。夏晶仍是淺淺一笑,說道:“叨擾方丈,已是不安,我們也就告辭下山去了?!蔽鳚u略作一笑,便不再理她,轉身離去。
這時容宜等人又過去給蓮清跪別,蓮清手一揮,道聲:“走吧走吧,都走?!币不胤秸墒胰チ恕H菀苏酒饋?,眼神頗爲傷感。古羽走過去問道:“師姐今後如何打算?”容宜道:“這就回南方老家去了?!彼洲D身對容悅道:“師妹跟我去我家吧?”容悅也沒什麼主意,隨意地點點頭。古羽掃了一眼後面的衆尼,問道:“怎麼沒見容若小師太?”後面有尼姑回道:“應該還在閉關室吧?”
衆人忙趕過去,開了門,只見容若仍在室中面壁。她聽得後面有人聲,回頭來看,一眼便見到容悅,忙站起身來,過去拉住容悅,興奮地道:“你沒事了?”容悅也拉住她,說道:“我沒事了。不過我馬上就要和容宜師姐離開峨眉了?!毖哉Z中全無高興的意思。容若忙問原因,容悅便將剛纔的情況講了。容若道:“那你們什麼時候走?”容宜道:“現在就得走了?!比萑粞壑虚W出幾滴離別的淚花,說道:“我還要面壁,不能去送你們了。”容宜握了握她的手,道:“師妹保重啊。”
古羽在旁越看越奇怪,問容若道:“小師太,你還準備在這裡面一個月的壁嗎?”容若道:“嗯,希望師父能開恩,就可以早點出去了
?!绷謨簡柕溃骸澳悴淮蛩愫湍愕膸熃忝脗円黄鹱??”容若道:“爲什麼要走?”林兒被她反問,反而無言以對了。
衆人離開閉關室,容宜等尼便告辭去收拾行裝。擡滑竿的兩個僧人亦已離開,於是葉楓與趙木頭一前一後擡了夏晶,六人便離開明月庵,下山去了。
林兒趁紅香上前與夏晶說話的功夫,小聲對古羽道:“這小尼姑容若真奇怪,能逃離這個奇怪的地方恢復自由,如果是我,早就高興死了,她倒好,居然還要把一個月面完?!惫庞鹨驳溃骸笆前。乙搽y以理解。也許這就是我們這次一直失敗的原因吧?”他說著,又想了想,問道:“林兒,你說什麼是自由呢?”林兒被他一問,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住了。古羽緩緩地道:“我們學物理的,都知道一個很著名的現象,叫‘自組織’。比如我們拿篩子篩米,那樣抖幾下就能把灰全抖出去,留下大的米粒。這抖幾下的效果,就是讓篩子中的東西變成不受束縛的自由物體,這樣的結果也就使得大的顆粒留在了上面,小的顆粒則掉下去。人其實也一樣,如果人都是完全自由的,就會像篩米一樣,強者和弱者被截然分開來,強者恆強,弱者恆弱。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說,人之所以成爲萬物之靈,就在於他並不是完全自由的,而是受著很強的束縛。否則我們怎麼理解人這樣一個跑得不快、跳得不高、不會飛翔、不會潛水、幾乎沒有一項任何出彩能力的生靈,卻主載著其它的動物呢?”林兒點點頭,道:“我有些聽明白了,是不是正因此,儒家才制定了那麼多的社會規範?”古羽道:“我想是吧。人能戰勝別的動物,在於人是一個羣體。既然是羣體,互相之間就需要有約束力。西方人把這種東西定義爲法律和道德,但那都是後天由人自己創建的。在儒家看來,需要一個由大自然賦予的東西來約束自身,這就是社會綱常。綱常固然偶爾會抹殺某些有天賦的人,但更重要的,是它能使弱者變得有用,甚至成爲強者。就像這位容若小師太,她本身是個孤兒,身無長物、才智普通、相貌平平,如果就這樣把她放到大千世界中,任其生滅,我不能想像她該如何生存。你還記得‘醜小鴨’的童話嗎?”林兒道:“那當然?!惫庞鸬溃骸搬h小鴨只有變成白天鵝之後,纔會得到社會的青睞,當它是醜小鴨時,卻永遠被人瞧不起。而事實上,醜小鴨又怎麼可能變成白天鵝呢?一個好的社會制度,其根本宗旨,不是要讓醜小鴨都變成白天鵝,而是不管對方是醜小鴨還是白天鵝,都不遭受任何歧視。我想,這纔是儒者真正的價值吧?!?
你可以在頂部";加入書籤";記錄本次(第十五回 自由)閱讀記錄,下次打開書架即可看到!請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薦本書,謝謝您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