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裡帶著涼悠悠的殺意,讓幾個人驚住。
隱約中,似乎可以看到她悽然的一笑。在幾個人的注視下,她猛地向楚霸天所在的地方衝去,手裡一柄亮閃閃的小刀。
那是她買來保護自己的,她早就想好,如果有一天,她再也不能忍受楚霸天帶給她的黑暗了,她就用手上的這把刀,先了結(jié)了他,然後再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
她每天都把這把刀放在身上,就是在等著這最後的一刻。
而現(xiàn)在,她終於可以擺脫這樣的生活,這樣,楚和媽媽也終於可以回到幸福而平凡的生活裡了。
她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殺了他。
殺了這個毀掉她一切的男人。
楚白用力將手上的刀遞出去,然而遞了一半,她的手被人狠狠捏住。
耳邊是楚霸天冷而落寞的聲音,帶著熟悉的醉意。
“真的就這麼恨我嗎?”
楚白有些愣住。
因爲(wèi)就在楚霸天說話的那一刻,他抓著楚白的手,用力地捅向了自己的腹部。他的動作那樣順暢,毫不猶豫,好像預(yù)謀了很多次。
“如果是這樣,我滿足你。”
楚霸天看著她,眼睛裡有著楚白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
那些過往的曾經(jīng)好像又再次回到她的眼前。曾經(jīng)抱過她的那雙手,曾經(jīng)允諾她的那個聲音,曾經(jīng)爲(wèi)她撐起一片天的那個身影。他總是讓她在他的肩頭看更高的世界。
他說,鯨魚,我們要做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家。
是誰說的,太幸福的話,只是成爲(wèi)一場幻覺?是誰說的,只有痛苦纔是永恆的?
她的痛苦就要永恆了。
楚霸天倒下去的身影徹底讓楚白崩潰了。她癱坐在地上,目光呆滯,瘋狂的大笑。她就像是一朵碎掉的薔薇,瑟瑟發(fā)抖著。
“終於結(jié)束了。”
她大聲地笑。
然而眼角爲(wèi)什麼,爲(wèi)什麼有淚滑落?
她到底是解脫了,還是徹底住進了楚霸天留下的牢籠?她到底是高興了,還是徹底失去了希望?
爲(wèi)什麼最後,是他親手了結(jié)了自己?
他知道她最終還是下不去手,所以才幫了她一把?還是他想利用他自己的死,讓她一輩子都沒辦法逃離她想要逃離的這個噩夢?
這是新生活的開始吧?
這是噩夢的延伸吧?
楚霸天,你還是不肯放過我們大家吧?你連最後,都還要大家陪你一起永遠生活在黑暗中吧?
你真狠!
渾渾噩噩裡,她只覺得有一雙溫暖的手包裹住了她冰冷的手掌,他手心傳來的溫度,讓她安心又罪惡。那雙手,輕輕地拿走她手裡的刀,然後用乾淨(jìng)的手帕,一點一點地仔仔細細地擦乾她手上的血。
是誰呢?67.356
她不想知道。她只知道,若是有人想要拉她出這個噩夢,她會很感激的。
然後她被人扶起來,被人抱在懷中,被人帶走。她好像上了車,然後她沉沉地睡去。等到她醒來,身邊只有應(yīng)穎和楚昊。她眨眨眼睛,又閉上了眼睛。
如果可以,她不想面對將要面對的現(xiàn)實。
“小昊,我們這樣做,真的對嗎?”耳邊傳來應(yīng)穎的聲音,有點擔(dān)憂,有點歉疚,有點痛苦。
楚昊好像什麼都沒有說。
他在替楚白蓋被子。裝睡的楚白知道,他的動作有多溫柔
在她的記憶裡,楚白一直是一個溫暖的孩子。哪怕他常常帶著一張冷漠的面具,哪怕他看起來一副不羈的樣子。
這張面具,是這個家贈與他的,丟不掉的禮物。
每每看到他冷漠的樣子,楚白都好心疼。所以她現(xiàn)在不想睜眼,她害怕看見的是楚白冷漠的樣子。
他會怪她的自私吧?
“我們這樣,會害了那個孩子的。”應(yīng)穎繼續(xù)道。她是在是於心不忍,讓一個跟他們沒有什麼關(guān)係的人來給他們替罪。
楚昊似乎坐了下來。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淡漠,“沒有人逼他。”
是啊,沒有人逼他。
楚白默默地想。
想著想著,她就哭了。
楚昊默默地替她擦掉眼淚,沒有讓不安心的應(yīng)穎看見。
有人敲了幾下門。楚昊和應(yīng)穎似乎都沉默了下來。然後有腳步聲離去。不用睜眼,楚白都知道,是楚昊和應(yīng)穎離開了屋子。
然後又有人走過來。
楚白連呼吸都屏住。她強迫自己不要睜開眼。她動也不敢動。
來人靜悄悄地坐在她身邊,沒有說話。空氣裡都是他輕柔的呼吸聲。
楚白藏在被子下的手緊緊地抓緊身下的被單,死死壓抑住自己想要有所動作的念頭。她不敢看,不敢想。她儘量讓自己放空,什麼都不要去理會,不要去想。
哪怕閉上眼,她的腦海裡浮現(xiàn)的,都是從楚霸天身體裡流出來的,鮮紅炙熱的血。
她時而睡去,時而又清醒,但是沒有一次,她願意睜開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聽見那個溫柔的聲音。
“鯨魚,你知道嗎?從你張牙舞爪站在我面前,向所有人宣誓,你要拿下我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喜歡上你了。我從來沒有接觸過你這樣的女生,在你的身上,好像總是有很多的意外和不可思議。你大方善良,會穿著裙子不顧形象地在街上逗弄流浪的小動物,但是你從不帶它們?nèi)魏我浑b走;你無所畏懼地坐在教室窗臺上,兩隻腳在空中不斷地晃啊晃,但是你卻害怕雷雨天,一打雷你就會藉機縮進我的懷裡;你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想法,高興就笑,難過就哭,但是你會爲(wèi)了見我,偷偷躲在廁所裡整理自己的衣角和頭髮。我知道,你也只是個希望有很多好朋友、希望被人愛的小女生,但是因爲(wèi)你的家庭,你總是用堅硬的刺將自己包圍得嚴(yán)嚴(yán)實實,看似大大咧咧,其實有一顆好容易受傷的玻璃心。”
不用看,楚白都知道,沐白一定正定定地看著她,一遍一遍地描摹她的輪廓。明明他已經(jīng)畫了很多關(guān)於她的畫。
她的樣子,早已經(jīng)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裡。只要他提筆,他的手總是能很熟練地勾勒出她微笑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