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傅慕旋一夜沒睡,守在厲墨池身邊,一直看著沉睡的他。蘇白告訴她,厲墨池的傷勢很嚴重,子彈往右便宜兩厘米,厲墨池可能就救不回來了。
蘇白的話讓傅慕旋很是后怕。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這一槍之所以會將他傷得那么重,歸根結底還是有她的原因在里面。
她想到進門之后,厲墨池最關心的還是她的情況。以至于自己沒能第一時間察覺到自己已經受傷。
“寶貝,是你爹地救了我們。”傅慕旋撫摸著自己的肚子。
她握緊厲墨池的手,二人手心里放著溪溪交給他的護身符。握著那枚護身符,她覺得像是他們一家三口手牽著手。
厲墨池一定也能感受得到來自溪溪的力量。
“墨池,你早點醒過來,醒來我們就回家。”無論如何,她也想要早點回去。比起這里,b市始終安全得多。
況且,她是真的很想要一家團聚。
厲墨池手上之后,她甚至一度想到厲墨池躺在手術床上再也醒不過來的樣子。光是想想她都覺得后背發寒。
厲墨池沒有回應她。
借著院子里的光,傅慕旋看著厲墨池的睡顏。
他依舊那么帥,熟睡的時候他的臉上依舊帶著點冷厲,不像其他人那么柔和,好像連睡夢中都帶著防備。
從出生到現在,也許厲墨池從來沒有能安心地熟睡過。在別人需要仰首的位置上,好像連生而為人的樂趣都喪失了大半。她在他身邊的時候,眼睜睜看著他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少,想要幫忙卻又無從下手。
那種挫敗感始終蠶食著她的心,又讓她迫切地想要找到方法,讓他快樂。
奈何,搗亂的人太多。
傅慕旋目光沉下去。
雷勝瑞,夏馨雅,我不能總是心軟。
月光淡淡地照了進來,照見傅慕旋的雙眼。那一瞬間,只覺得她目光如同深潭里伸出的銳利尖刀,盡是冷冽陰寒的光。
——
“以晨,陳毅一直打電話給你,催你回去。”陸之行坐在沙發上,看著床上半支著身體看書的韓以晨,有些無奈。
作為一個有絕對武力的人,他現在是巴不得直接將韓以晨扛回醫院,把他交給陳毅和醫生決定。
但是他答應過韓以晨,除非韓以晨自愿回去,否則不能強迫帶他回去。這是他們的約定。
習武之人最重承諾。更何況,韓以晨多番為自己照顧安然,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能違背約定。
韓以晨沒有看陸之行,他心里清楚,陸之行始終會想明白的。
“你還熬得住嗎?”陸之行知道逼迫不能,只好問起韓以晨的情況。他現在的身體并不好,如果硬撐的話,也不知道能撐到什么時候。
陸之行從韓以晨的行李箱里摸出他藏好的藥,將適當劑量的藥倒在手心,然后倒了一杯水,走到韓以晨身邊,“把藥吃了,醫生囑咐過,必須按時吃。”
韓以晨這才移開眼神,就著陸之行的手將藥一口吞進嘴里,咕嚕嚕幾口水下肚,合著水一起咽了下去。
吃完之后他似乎皺了皺眉。
陸之行看著他,心底閃過一絲嘆息。
他剛才看著藥時落寞的眼神,并沒有逃出陸之行的觀察。
照這樣的情況,恐怕不能久呆。
“以晨。”陸之行十分嚴肅地看著韓以晨。
韓以晨繼續翻著書,微微抬眼瞟了他一眼,“你放心,我自己的情況我自己清楚,再等等吧。”
陸之行沉默了。
等?再等多久?他可以等,但是韓以晨自己能等嗎?這些天眼睜睜看著韓以晨的用藥次數越來越多,他只覺得害怕。
他只比韓以晨大五歲,在拳擊臺上,多次跟死神擦肩而過,然而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韓以晨是他很重要的朋友,他視韓以晨為自己的弟弟,他可以自己承受這些苦痛,但絕不希望自己的親人承受。
這么多年,他對韓以晨和童安然十分放縱,想要他們得到最真實的快樂,讓他們過得自由。如果不是因為如此,韓以晨也不會遇見傅慕旋,并死心塌地栽進去,不給自己留一條后路。
想起陳毅將韓以晨帶到他身邊的那天,陸之行只覺得分外愧疚。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有兩年了,而這兩年,眼看著韓以晨紅透半邊天,卻其實已經疲累不堪,落下了很多病根。
雖然經過長期鍛煉,韓以晨看起來并沒有清瘦,但陸之行卻能感受得到,那種生命力和精力被掏了大半的倦意。
韓以晨不說,他不是看不見。
“她是別人的妻子,現在也在陪著別人。”陸之行只能用傅慕旋去刺激他。
然而韓以晨好像早已習慣,“我知道,我只是想看她好好的。等到他們安全離開之后,我自然跟你回去。”
陸之行再一次沉默。
又過了一會兒之后,陸之行才重新開口,“我再給你幾天時間。手術期之前,你必須趕回去。”
陸之行還是決定要先保住他的安危。
韓以晨低下頭,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他翻著書頁的手微微顫抖著,不知是藥物作用,還是心理原因。
——
三天之后,厲墨池才慢慢轉醒。醒來的時候,傅慕旋已經趴在他的床邊,握著她的手睡著了。
她照顧了他多久?
厲墨池看著她的睡顏,一動也不動。
傅慕旋一定是才睡著沒多久,而且一般這種時候,她的睡眠都很淺,一丁點的小動作也許都會讓她醒過來。
“墨池……”
她雖然睡著了,心里牽掛的卻還是他。也不知道是夢見他什么了。
“墨池,不要……不要!”
厲墨池想要她好好休息一下,卻沒想她做了一個噩夢,自己將自己給驚醒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個怎樣的噩夢,竟然會讓她如此害怕。
“沒事,我在。”厲墨池抓住她的手,安慰道。
傅慕旋原本還在噩夢中,聽見厲墨池沉穩的聲音,大腦立刻清醒了過來。低頭看著厲墨池那雙如墨如星般的眼睛,她大喜過望,想也沒想地將頭埋進了他的懷里。
她的聲音有些許哽咽。
“你終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