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
傅慕旋盯著那個背影,語氣有些複雜。她也說不出,到底是難過多一點,還是愧疚多一點。
她當韓以晨是自己的好朋友,但她知道,從她爲韓以晨定義了這個身份開始,她就註定要虧欠韓以晨。
只是她沒有想到,這虧欠如今像是一座大山一樣,壓得她喘不過氣。
“韓以晨,你到底怎麼了?”
她的語氣一次比一次涼,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快要站不穩。
韓以晨在拿著碗用水沖洗,聽見傅慕旋的聲音,手指僵在半空中,不知該如何反應。他沒有回頭,用了好大的力氣才平息了自己的情緒,讓自己差點忘記跳動的心重新恢復了正常。
“慕旋,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他臉色很是蒼白,甚至比之前還要蒼白。
傅慕旋看著他僵硬的背影,清冷的眸子像是覆上了一層看不見的霧氣,“告訴我,韓以晨,你怎麼了?”
她知道,韓以晨瞞著她,就是不想讓她覺得歉疚,可是她做不到,做不到對聽到的話充耳不聞,做不到對這樣一直默默堅持的韓以晨視而不見。
是,她可以忽視韓以晨對她的付出,對她的愛慕,她可以自私的告訴自己,告訴韓以晨,他們只做朋友。
但是,她不是沒心沒肺,她同樣會擔心韓以晨。
她走到韓以晨的身邊,將雙手放在韓以晨的手臂上,強迫他轉過身來,面對著自己,“韓以晨,告訴我。”
她的目光篤定。
韓以晨心裡微微一痛,臉上卻裝出了一副無所謂的笑意,“你都聽見了?”
傅慕旋沒有說話,但從她的眼神裡,已經可以知道答案。
韓以晨看也不看地將最後一個碗用清水沖洗好,然後用乾的帕子擦乾了自己的手,隨後拉住了傅慕旋的手腕。
然而對上傅慕旋的眼睛,他又不動聲色地鬆開了手。
單手插在口袋裡,他淡淡地笑著,“走吧,我們去客廳裡說。”
他的樣子看起來,好像他們要談論的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他越是如此,傅慕旋的心裡越是難受。
因爲她清楚,韓以晨這樣逞強,無非是爲了讓她不要不想,無非是不想讓她心裡有太多的壓力。
他其實早就有了心裡準備,如果她知道了,他要怎麼說。
只是他沒有料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喝茶吧。”二人坐到沙發上,韓以晨還十分悠閒地爲兩人倒了茶,茶是宗禮吃飯之前泡的,有平心靜氣、鎮定心神的功效。現在雖然已經涼了,但相比功效還是沒有完全喪失的。
傅慕旋抿了一口茶,深吸了一口氣,確實已經平靜了不少。
韓以晨需要時間準備,她就給他時間。
韓以晨一口喝完杯裡的茶,然後又重新給自己倒滿,“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需要做一場小手術。”
他說得輕飄飄的。
傅慕旋心裡咯噔一下。
小手術?小手術需要被陸之行說得那麼嚴重嗎?還危及生命?陸之行是何等人?他常年跟死神面對面,如果不是大事,他需要這麼擔心嗎?
傅慕旋沒有追問。
“之前被砸了一下,已經快好了,但安然不放心,還是拉著我出國養傷。在國外的醫院,醫生說我患了嚴重的躁鬱癥。”
韓以晨還是一副與自己無關的樣子。
躁鬱癥?
一直在自己面前像小太陽一樣的韓以晨,患了躁鬱癥?
傅慕旋雖然驚訝,但驚訝完了又是一陣沉默。
“還有呢?”
過了一會兒,她再次擡眼盯著韓以晨。躁鬱癥她不是不知道,在娛樂圈裡患上這樣的病也不是什麼很罕見的事,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從事藝術的人都太過敏感,品嚐的人情世故太過極端,古今中外的文人學者、音樂家、畫家都染上了不少的精神類疾病。
但據她所知,躁鬱癥不是不可治癒的。除非非常嚴重,嚴重到已經不能自知,乃至造成更嚴重的精神損傷,否則是不會被要求手術的。
韓以晨現在的樣子,並沒有失去自知力。他還能在自己的面前掩飾這麼久,不至於有必要去做手術。
韓以晨知道瞞不住她,也沒有想要繼續隱瞞,“爲了確保,安然安排一聲爲我做了精密的全身檢查,醫生髮現我的腦袋裡長了一顆小小的腫瘤,而且,也許是家族原因,心臟也有點問題。”
他說得很隨意,傅慕旋的目光卻越來越沉。
“爲什麼之前的醫生沒有發現你腦袋裡的腫瘤?”那是蘇白所在的醫院,按理說不會隱瞞他們什麼,或者……
“進手術室之前,我就讓陳毅瞞著你,無論查出什麼,都要瞞著你,所以陳毅只說我腦袋裡有血塊,無礙。”
事實上,當時的醫生也並未對這顆小小的腫瘤引起重視,當時這顆腫瘤確實沒有危及到他的生命,發現得早,爲了不讓傅慕旋發現,韓以晨選擇了用藥物壓制。
但沒想到這顆腫瘤短短時間就已經長大了不少,甚至有些壓迫周圍的神經。童安然就是爲了以防萬一,才讓醫生爲他檢查了一遍。
卻不想檢查出來之後,他的身上竟然有這麼多一不小心就會讓他跟死神一起離開的罪魁禍首。
那些年少的奔波和折騰,終於讓他在可以享受萬丈光輝的時候付出了代價。
傅慕旋心裡很涼,她不是學醫的,不知道具體情況,但僅僅是從韓以晨輕飄飄的敘述裡,足以知道情況的嚴重性。
也難怪陸之行會氣她。
如果不是爲了來見自己,韓以晨或許早就乖乖地做手術了吧。
“爲什麼不盡快回去做手術?”傅慕旋寒了眸目。韓以晨應該清楚,要先保住自己,才能更長久地待在她身邊,會這麼決定,難道是手術有什麼問題嗎?
韓以晨看著她,臉上還是帶著淡淡的笑意。知道傅慕旋會這樣爲他擔心,他已經很滿足了,“我想多看看你。”
傅慕旋看著他的笑,突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成功率是多少?”傅慕旋的聲音有些僵。
韓以晨又喝了一杯茶,淡淡地看著傅慕旋,對她的反應並不意外。
“百分之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