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太子來看自己,尉遲寶林耳邊又響起了程二哥的話,看著程家女郎與太子說說笑笑地,怎麼看都覺得二人相得益彰,很是般配。
心裡微微發酸。
那個古怪的念頭又冒了出來,或許像這樣的程家女郎她本該就得到最好的東西。
她該嫁天下最優秀的男子,而不是自己這個木頭疙瘩。
只是……
之前的那一幕又在腦海徘徊,讓他臉紅心跳的同時又變得貪心了起來。
程家女郎對我也……
我,我或許不該這樣消沉。
努力想插上幾句話,可忙活了半天,卻又想打自己的嘴了。
頭一次,寶林是這樣恨自己這張嘴。
怎地這笨?怎地這笨?!
“尉遲小將軍,你且好好歇息,好好養生,大唐還需要你呢。”
李承乾安慰了一番,這才帶著楊曉然離開。
離開前,楊曉然轉身對寶林道:“寶林哥,你要乖乖吃飯,好好養傷哦,明天我再來看你。”
李承乾心裡一動,猛然發現,程家女郎對尉遲寶林的稱呼變了。
雖然只少了一個字,可親厚的程度卻不一樣了。
他們……
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
心裡冒起了一股酸氣,催促道:“程家女郎,莫要再攪擾尉遲小將軍休息了……”
“嗯,嗯……這就走了……”
從尉遲恭家出來,李承乾不動聲色地道:“香兒,孤難得出來,陪著孤去郊外走走吧。”
頓了下又道:“曲江池邊的杏園此刻杏花開得燦爛,宛若雲霞,那裡杏花宴也特別有名,你久不在長安,既然今日遇上,不若一起去看看。”
楊曉然的眼睛亮了。
這曲江池在大唐可是大名鼎鼎啊!每次科舉過後,會有人在杏園舉辦“探花宴”,可謂是人文薈萃之地。
當然,這時候的探花還不是指得進士榜上的第三名。而只是大家從新科進士選兩個長得最帥的帥哥,讓他們騎馬遊遍曲江附近或者長安各處名園,採摘各種早春的閒話,特別是如果採到牡丹與芍藥最爲吉祥。
如果有人比探花郎更早採到牡丹芍藥,那探花郎可就要受懲罰了。探花一詞的由來從這風俗便能看出一些端倪。
當然,除了採摘這美美的鮮花,還有另一種“花”要採。
那就是嬌滴滴的美娘子啦!
每次科舉後,曲江池就人滿爲患,讓這些新進的進士老爺們聚集在此,各家的當家娘子聯絡著一羣姐妹便出來瞧。能考上進士得,特別是在這世家把持人才的大唐,能中進士者絕對是人中之鳳。
家裡的小娘子到了適婚的年紀了,當父母地自然要來瞧一瞧,爲自己女兒找個好夫婿。
古往今來,爲人父母者莫不過如此啊!
“好,好,好!”
楊曉然拍手,囑咐一個家丁道:“回去跟阿爺阿孃稟告一聲,就說我跟太子哥哥去杏園玩了,晚些回來。”
說完便迫不及待爬上車,催促道:“太子哥哥,咱們快走吧。”
李承乾嘴角噙著笑,上了車,二人坐下。楊曉然看著李承乾的車架內部裝飾,連連讚歎,道:“太子哥哥,你這車裡弄得可真舒坦,這可是狐貍毛呢,真軟和。”
“叫我承乾。”
李承乾帶著一點慵懶,斜斜地靠在車內擺放的軟枕上,細長的鳳眸微微上揚,帶出一絲魅惑,氣質越發地陰柔。
“這裡沒外人,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套,還是叫我承乾吧。”
“這……”
楊曉然望著李承乾,覺得他有些反常。
怎地幾月未見,這傢伙好像又變了些?越來越陰沉了……
面部的輪廓不似李世民,沒有那般剛毅,反而更像長孫,線條較柔和些,平添了幾分陰柔的感覺。而那雙眸子不復童年時的清澈,變得深邃。在那眼底蔓延著一股睥睨衆生的輕狂與傲慢。
雖然望向自己時,眼中偶爾會閃過一絲柔和,可楊曉然依然地敏感察覺到李承乾似乎變了……
心裡一驚,難道這段時間他受了什麼刺激麼?這是要變壞的開始?
帶著一點試探,道:“這,這於禮不合……”
“無妨……”
李承乾鳳眸微瞇,帶著幾分優雅,幾分慵懶,淡淡道:“我喜歡香兒叫我承乾。”
楊曉然心裡一抽,身子前傾,湊到李承乾跟前,仔細地看著。
李承乾微微皺眉,剛想問她怎麼了。卻見她伸出小手,捏了捏自己的臉,微涼的手指帶著一絲細膩的觸感,她身上淡淡的馨香竄入鼻中,令他留戀。
“你,你到底是誰?是不是太子哥哥?”
楊曉然皺眉,這人變化地有些太快了……
李承乾忍不住輕笑,伸手揉了揉楊曉然的腦袋,將她的髮絲揉得微微有些凌亂了,纔打趣道:“這天下還有誰敢冒充孤?再者,要冒充也不敢再你崇陽縣君跟前冒充,你如今可是名揚天下,一篇少年說激起多少少年郎的血性,都說你是多智近妖,聰慧如諸葛的女中豪傑呢!”
楊曉然撥開李承乾的手,把自己的頭髮弄好,“討厭,說話就說話嘛,幹嘛摸我腦袋?會笨得!”
頓了下,又朝李承乾靠了靠,一雙大大的眼睛裡帶著一絲探究,“太子哥哥,我怎地,怎地覺得你有些不一樣了。”
“嗯……”
李承乾輕輕應了一聲,隨即勾脣,慵懶依舊,優雅不減,“我長大了,自然不一樣了。”
楊曉然愣了愣,過了一會兒,輕笑了一聲。
拍了自己的腦袋一下,道:“也對,太子哥哥如今是翩翩少年郎了,再過幾年就要娶妻生子了。”
李承乾沒有說話,只是瞇著眼捕捉著她臉上的表情。
見她神態自若,似乎早已忘了半年前自己對她的承諾,心底微微有些酸楚。可這大半年來,父親御駕親征,他監國,讓他學到了不少東西。是的,僅僅半年,他就感覺自己在**間成長了,已學會了把情緒深深藏進心底。
見她如此,依舊沒心沒肺,壓下心裡的不適,不動聲色地道:“嗯,是啊,香兒也長大了,再過幾年及笄了也該嫁人了。”
“討厭!”
楊曉然粉拳輕輕捶了李承乾一下,腦子裡浮現出寶林的臉,又想起二人剛剛差點親上了,小臉不自覺地就紅了。
李承乾見她臉色微紅,眉眼含春,一絲怒意在心底升騰而起。
這,這表情!
分明就是有心上人了!
他不會看錯得,表兄長孫衝最近喜歡上了一個姑娘,而那姑娘似也對長孫衝有意,每次說道自己表兄臉上也是這樣的神情。
手不自覺地是收緊,身下珍貴的狐貍皮子被抓出一點褶皺來,臉上依然噙著淡淡的笑意,一雙細長的鳳眸裡微微閃動,淡淡道:“香兒,可有中意的郎君?若有地話可要跟我說,我也好爲你說和。”
“太子哥哥!”
楊曉然嬌嗔了一聲,不滿道:“你,你今個兒怎得拿我打趣?我不依。”
李承乾笑了笑,眼中閃著意味不明的情緒,“你我可是至交好友,我可從未把你當臣下之女,這至交好友,說點貼己話也無不可。”
楊曉然心裡微微一動,看向李承乾的目光裡多了一絲感動。
沉默了一會兒,認真地望著李承乾道:“我程還珠今生能與殿下結爲至交真乃此生最大的榮幸。今生殿下不負我,藥香也絕不負殿下。”
李承乾笑了,笑容中帶著一點苦澀。
好一個今生我不負你!
那日七夕,我李承乾慎重地對你承諾要娶你爲妻,你明明說“好啊”,可轉頭卻忘了。這眉眼含春的模樣分明是有了意中人,可那人卻不是我!
程還珠!我堂堂皇太子,你竟這般戲耍我嗎?!
細長的眸子裡閃出一絲宛若毒蛇的光芒,像是淬了毒利刃。垂下眼,讓情緒慢慢地壓下去,壓到內心最深的角落,再擡頭時已恢復如常,“那現在可以告訴我,是看上哪家郎君了吧?”
“沒有,哪裡有!”
楊曉然死命地搖著頭,紅著臉道:“怎地說起這個了?我纔沒有喜歡誰。”
頓了下又笑嘻嘻地衝著李承乾道:“難道殿下有了意中人?”
“嗯……”
李承乾低低地應了一聲,目光泛著一絲幽冷,仔細地看著她臉上的表情。
可惜那張臉上沒有出現自己期望的表情,只見她眼中閃著一絲讓自己看不懂的光芒,問自己道:“是誰?是哪家的姑娘?我認識嗎?”
“認識……”
“啊!”
楊曉然驚呼,皺著眉,把自己認識的京中閨秀都轉了一遍。
眉頭更緊了,她悲哀地發現,自己居然不認識幾個京中閨秀,唯一算得上熟地就是崔玉嬌了。
心裡咯噔一下,這,這李承乾不會喜歡上崔玉嬌了吧?
一絲不爽從心底升騰而起,喜歡誰不好,怎地喜歡她?!
“不會是崔玉嬌吧?”
楊曉然撅嘴,一臉不悅,“那,那個女子不好,心眼壞,不適合太子哥哥。”
停頓了下又覺自己有些八卦了,似是解釋一般,道:“不,不,我的意思是說,是說娶妻娶賢,那,那崔家女郎性子有些刻薄了……”
見她這模樣,李承乾心裡微微一動,她在意自己?在意自己娶誰?不然何必生氣?
嘴角慢慢上揚,似一汪春水慢慢消融掉眼中微微的冰霜,身子微微超前一傾,道:“怎會是她?”
頓了下又道:“你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