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凝固在臉上,崔玉蘭的神情僵住了。
忽然就覺那女子離著自己好遠,好似不食人間煙火般,高貴如神靈,那淡淡的口氣,還有那大大的眼中流出一種與世俗格格不入的東西。
她說不清那是什麼,但只覺這淡若遠山的感覺讓她很不舒服。好似自己所作所爲,說過得每一句話都被她看穿了一般。
所在寬大袖口裡的雙手不自覺地握緊。
憑什麼?
她憑什麼露出那種表情?
是看不起自己庶女的身份麼?所以不屑?
低下頭,嘴角劃過一絲冷笑。
阿爺是國公,娘也是名門之後。哥哥更是尚了公主,又是家中唯一的嫡女,現在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就因爲站得太高,所以看她們就如螻蟻嗎?!
用那樣的眼神俯視衆生,她憑什麼?!
殿下因爲她,而忽視自己,拿自己當箭靶子,就因爲勝券在握,所以纔可以這般自信?哪怕看見自己得**也無所謂?知道太子最喜愛地還是她?!
崔玉蘭並不知李承乾會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楊曉然,所以她本能地以爲自己可以藉著這事來氣一氣這女子,順便讓她收拾下自己那可惡的嫡姐。
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這拳頭打出去了,可卻如打在棉花上,那女子,至始至終臉上的表情都沒變過。從容的笑意中帶著淡淡的疏離以及不屑,看似她們都是小丑。
小丑,是嗎?
握緊拳頭,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恢復了平靜,擡起頭來,福身道:“姐姐心胸似海,賤妾慚愧。”
“哦?”
楊曉然慢慢撫摸著摺扇,心不在焉地道:“妹妹何出此言?”
崔玉蘭嘆息了一聲,道:“姐姐與家姐的恩怨妹妹多少也聽過些……”
說著聲音便壓低了幾分,“家姐脾氣不好,屢次衝撞您,您都不跟她計較。可妾身有時卻因兒時她對我做過的事而時常怨憤……”
說著又抹起了眼淚,笑了笑道:“讓太子妃見笑了。”
這表情真得,你咋不上天呢?!
這花式眼藥上得那叫一個溜兒。
崔玉嬌是腦殘,您是心機婊,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崔乾的女兒個個都這般出挑,各具特色啊!
嘖嘖!
在心裡暗暗腹誹了一番,便接話道:“怎地?她最近找你麻煩了?”
楊曉然說著臉色就變嚴肅了起來。
錦姑看了暗暗點贊,這就對了!
讓她們自己鬥去!
姐妹不合,全靠挑唆!
“沒,沒……”
崔玉蘭一臉慌亂,聲音如蚊叫,弱弱地道:“家姐已知自己錯了,那日還特意帶了禮物過來看賤妾,還說讓賤妾在殿下跟前美言幾句,說她知道自己失德,不敢指望殿下原諒,但卻想親口跟您還有殿下賠罪……”
“哦……”
楊曉然笑了起來,“無量天尊!她能這般想真是皆大歡喜了。這東宮多少人盯著,古人有云:禍起蕭牆。若這內宅不寧,本宮失德是小,若是壞了殿下的名聲這可不好。畢竟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妹妹,你說是不是個禮?太好了,你阿姐能這般,本宮也就欣慰了,賠罪就不必了,以後莫要嬌蠻就是……”
“是,是……”
崔玉蘭連連點頭,“姐姐說得是……”
頓了頓臉上便露出了一絲糾結表情,“所以賤妾也不敢胡亂做主,沒敢答應她,只想著過來先跟姐姐通稟一聲再拿主意……”
說著剛剛纔收乾的淚竟又是流了出來,慌忙地側過身,別過頭,用衣袖遮擋起,小心地擦拭著。
“崔良媛……”
楊曉然對這女人徹底無語了。
還真是水做的女子,這眼淚收放自如,連她都起了幾絲憐惜了呢。
“你這是怎麼了?有話不妨直說,本宮定會爲你做主得。”
寶珠吐了吐舌頭,道:“大姑娘,這還用說嘛?一定是那崔良娣嫉妒自家妹妹受殿下**愛,本想巴結,可良媛不敢私下做主,定又是衝良媛發了脾氣,鬧開了呢……”
錦姑忽然發現寶珠這妮子其實鬼心眼也多著,看她平時大大咧咧得,但這補起刀來可是一點都不手軟。
眼裡露出一絲欣慰,這主僕配合默契,自己到底是老了,總有一天要離大姑娘遠去得,若寶珠與秋菊能早點獨當一面,她就不用這麼擔心了。
“可有此事?!”
楊曉然越發“嚴肅”,厲聲道:“崔良媛,看著本宮!她是不是爲難你了?!”
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差點把錦姑逗樂了。
某姑娘心裡暗道:演戲誰不會啊?咱是妥妥的影后!姑娘我都演了十幾年了,還有前世的經歷,飆演技怎能輸給你這土著白蓮花?!
“不,不,沒,沒有……”
這不問倒還好,這一問,那眼淚就跟斷線珠子一樣撲簌簌的掉下來,拎著衣袖擦著自己的眼睛,“謝姐姐關愛,妾……妾身這多年……已……已習慣了……”
最後“習慣”二字竟是聲線都發起顫來,忽然一把捂住自己的臉,竟是當著這多人的面嚶嚶嚶地哭了起來,含糊不清地道:“妾,妾身失儀了,太,太子妃原,原諒則個……”
說著那小手微微一傾斜,白嫩的小手臂上竟是露出幾塊淤青出來,甚至還有一條傷疤,已結了痂。看那傷口像是用鞭子抽打得,即使已結痂,卻也有些觸目驚心。
楊曉然倒吸了一口冷氣,且不知這傷口是她自己弄得,還是崔玉嬌弄得。
但這般兇殘,妹啊!這兩人都是狠角色啊!
若是她自己弄得,那就跟兇殘了,爲了除掉自己的姐姐,也是拼了!
臉上冒出了一絲古怪,崔玉嬌到底是對她做了什麼,讓她要這般處心積慮地復仇?
不過……
呵呵……
嘴角冒出一絲冷笑,想借著自己的手來打壓崔玉嬌,這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半斤八兩,相比之下,崔玉嬌還可愛些。
低頭玩著自己的摺扇,淡淡道:“哭成這樣,問你也不說,你要本宮如何?”
左右就是不看你故意露出的傷口了,好似根本沒看見一般。
那崔玉蘭露出藕臂半晌,等她從自己的演技中反過神來去偷瞄太子妃時,卻見這人正在低頭看自己的摺扇,卻是一眼沒看向這裡。
忙又把手臂微微擡了擡,在蒙元未統治中國時,都是寬袍大袖,這一擡,那就露得更多了。
又現出幾條傷口來,嘴裡喃喃,雙目失神地道:“她,她是我姐姐,是我姐姐啊……一脈相承……嗚嗚,即使她脾氣不好,我,我這個做妹妹地又,又怎能怨她……剛剛聽到太子妃都不記恨家姐,妾身這心裡慚愧,也想起家姐兒時也對我挺好,有什麼好吃的都不忘了我……嗚嗚,太子妃,求您在殿下跟前美言幾句,饒恕了姐姐吧……她,她也怪可憐地……”
說話間,雙手已是直接捂上了自己的臉!
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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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拼了!
另一隻手的小手臂也露出來了,居然還有幾個破了皮的小泡,明顯是被香燭燙得……
看過來!
你倒是看過來啊!
見太子妃專注地把玩著自己的摺扇,崔玉蘭心裡咆哮著,“您倒是看過來啊!這都是崔玉嬌害得!若不是那日去自己屋裡威脅自己,自己何苦上這苦肉戲?”
原來眼看自己妹妹受**,崔玉嬌心裡氣得不行,但一想到妹妹得**也許能在殿下跟前說得上話,便放低了身段去看崔玉蘭。讓她替自己說幾句好話。
崔玉蘭倒也沒說謊,的確沒有應下來。但動機卻是不想讓姐姐得**,而非不敢做主。再說,殿下根本不跟她說話,她就算想美言幾句也是無法。
而那崔玉嬌一看自己不應承,便立刻沉下臉來,說了幾句難聽話便怒氣衝衝地走了。
等她走後,想起這多年這人對自己的欺辱,便是靈機一動,弄了些傷口本想露給殿下看得。哪知道殿下來自己這裡就是看書,茶都不喝一口,自己根本沒機會。
本來正愁著要怎麼找機會上演苦肉計呢!
沒成想今個兒太子妃的賞賜便下來了。心裡一動,殿下那說不上話兒,太子妃這裡也是可以得。
且這心裡也有怒氣,都因太子妃殿下才不**愛自己。過來露個臉噁心下她也好,順便借她手打壓下自己姐姐,她們倆本來就有仇不是?
這個太子妃能替田舍農說話,想來心思還是比較剛正得,若是看到自己這般悽慘,豈容得下崔玉嬌?
於是又是一番加料,再添幾個新鮮傷口,巴巴地就來了。
結果噁心人的事似乎沒成功,可這苦肉計看著怎得好像也要失敗了?
那摺扇有什麼好看得,怎地都不看過來了呢?
楊曉然不用看,都知道這人現在是什麼心思了。瞧她這巴巴的模樣,之前還有些懷疑真是崔玉嬌做得,但這會兒她已能無比肯定,就是這白蓮花在自導自演,比那崔玉嬌可壞多了!
對自己都這麼狠,對別人還能好哪去?這等人,要麼不上位,一旦上位,誰都不會放眼裡,那手段也是殘忍的可怕。
微微嘆息了一聲,這麼一對比,還是崔大小姐可愛些啊!
把那摺扇看得差不多了,就在崔玉蘭也覺得演不下去的時候,楊曉然忽然驚呼了一聲,“怎,怎麼回事?!崔良媛,你,你的手?!!”
崔玉蘭心裡一喜,忙放下手,臉上慌慌張張地道:“沒,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