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姑娘,秋菊姑娘?”
見秋菊忽然變了臉色,王司珍覺得有些奇怪。
其實她心裡也有些納悶,總覺得這崔良娣忽然來尚食局有些不尋常。如今太子妃正懷著身孕,身爲宮中老人這種也不是沒聽說過。所以她也是暗暗警惕著,不然那日不會故意透風給錦姑姑。
只是這崔良娣來鬧騰了幾回,卻也沒做什麼,所有飲食自己都先嚐過了,沒有問題後纔敢端去給貴人們食用。她一度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多心了?
這太子妃懷孕,太子可是把東宮的人好好清洗了一遍,各處都有人盯著,這崔良娣不得.**.,哪能翻出什麼花樣來?
且她身爲東宮小尚食局的司珍,對於各種食材的特性都瞭如指掌。畢竟伺候地是未來天子,可來不得半點馬虎。能做到東宮尚食局司珍這位置,領著一局之人,本身也是有些學識地。
見那崔良娣鬧騰歸鬧騰卻沒做什麼,便也稍稍安心了。
這會兒見秋菊這表情,心裡隱隱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連連喊了幾聲,卻見那人無甚反應,心裡焦急起來。
“秋菊姑娘,秋菊姑娘?你,你怎麼了?”
秋菊慢慢過神,思索了一會兒,道:“司珍,以後太子妃喜愛吃的茶飲也得仔細察看……”
說完這句話便福了福身,道:“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膳食的事還勞煩司珍多多上心……”
聽著有些沒頭沒腦地,可卻是令王司珍瞬間白了臉。
一雙細長的眼睛頓時閃出了一絲寒光!
這崔良娣時常來鬧騰,難道是想觀察太子妃飲食上的喜好?
她要做什麼?想在這上面動手腳?!
豈有此理!
自己作死也就罷了,難道還想要尚食局的人都給她陪葬嘛?!
正惱火著,剛想轉身回去警告下下面的人,卻見秋菊又折了回來。
停下腳步,上前道:“秋菊姑娘還有何吩咐?”
秋菊上前,道:“司珍,還請借一步說話。”
王司珍四下看了下,點了點頭。二人藏到尚食局堆放補品的小屋內,秋菊湊近王司珍,耳語了幾句後,便道:“司珍若肯幫忙,一旦事成,我家大姑娘定有厚報!”
王司珍眉頭緊蹙,想了一會兒,便福身道:“甘願爲太子妃娘娘效犬馬之勞!”
秋菊抿嘴微笑,“司珍心思玲瓏,忠心誠懇,來日這典膳局(同尚食局一個意思)職掌非您莫屬。”
“秋菊姑娘莫要逗我開心了。我可是女兒身,這典膳一職多爲男子……”
秋菊勾脣,笑著道:“以前沒有,可以後就沒準了……‘
王司珍的身子猛地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秋菊。
這,這誘.惑太大了!剛剛還只抱著審時度勢,對比了下太子妃的實力後,順勢而爲的想法瞬間有種想要命的衝動了。
秋菊摸了下自己鬢邊的髮簪,淡淡道:“這欲圖謀害未來國母以及皇家子嗣的罪名擱誰頭上都是全家滅族的死罪。同樣地,誰若護主有功,自然也天大功勞一件。”
頓了頓,又笑著道:“病從口入,這飲食上仔細與否可要緊著。嗯,男兒家這方面總不如女兒家心思細膩,司珍您說是不是?”
王司珍心上一凜!
果不愧是太子妃跟前的紅人!
以前見她不聲不響地,只以爲是性子沉悶地。
可這人倒好,不開口則已,這一開口便要一鳴驚人了!
心思細膩,手段高明,極會找準機會拉攏人心。而這東西卻是自己無法拒絕,也不想拒絕得!
這誘.惑太大了!
未從有過的先例,若是自己能……
那豈止是光宗耀祖那般簡單?!
不說史書留名,起碼能口耳相傳。
自己出生卑賤,乃是罪臣之女,入宮從掖庭起,靠著一手廚藝拼搏到今日,若能再上一層樓,豈不是將成爲大唐內廷宮人口中的傳奇?
想到這裡,竟是有幾分激動生出,不能自已。
深深地一彎腰,道:“秋菊姑娘,娘娘但有吩咐,奴婢粉身碎骨抱之!”
“呵呵……”
秋菊上前扶起王司珍,仔細地端詳了一會兒,道:“王司珍忠心爲主,娘娘自然不會虧待你!這茶湯一事還望司珍多多費心了!”
一絲冷芒與狠辣從王司珍眼中一閃而過,福身道:“但請娘娘安心,奴婢定然安排妥帖,決不讓那小人鑽了空子,定要來個人贓並獲!”
“如此甚好……”
秋菊點頭,“那我便回去了……王姐姐,我改日再來看您……”
從“司珍”變“姐姐”,稱呼上的微變化使得人的距離一下被拉近。
這世上只有利益的捆綁纔是最牢靠的關係。
王司珍不甘於平凡,而楊曉然能給她這個舞臺。
二者各有所需,所謂忠誠便是這樣一步步建立起來得。
這聲“姐姐”也意味著她王秋寒從此被劃入了太子妃的陣營,一榮俱榮,由不得她不命。
送走了秋菊,王司珍帶著一股愉悅的心情回到膳房,看了看正在忙碌的人羣,目光落到正在烹製著的桑菊飲上,嘴角劃過一絲冷笑。
秋菊姑娘雖聰明,但到底年輕,還不夠狠辣。
敵人心思藏得這般巧,不主動出擊如何引得她們快速上鉤?
想到未來的美好光景,心裡慢慢地有了計劃。
招手喚來兩個心腹,低低耳語了幾句,便揮了揮手道:“去吧……務必要把這消息傳到那幾位主的耳裡。怎麼做?不用我教了吧?”
“是,司珍!”
兩位心腹雖然心裡有疑問,但在這宮中可不是能多嘴的地方。既然司珍吩咐下來,那照辦就是了。
又過了兩日,王司珍病了。
不知吃了什麼東西,上吐下瀉地,請了太醫署的醫正過來瞧,說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吃壞了。爲此,太子妃大開恩德,特許王司珍休息幾日,膳食一事由下面的一位司設暫時統領。
這消息在王司珍的安排下自然而然地就傳到了崔玉嬌耳裡。
找到了鄭秋蓉,趕走所有下人,低聲道:“鄭家妹妹,真是天助我等!那王司珍爲人警惕,可再警惕有何用?竟是吃壞肚子了,這下可好了!那白司設素來膽小,正好方便下手……”
說著便又翹起嘴角,露出一絲得意,道:“那賤人好不得意,哼哼,天天霸著殿下,這下沒了孩子,搞不好小命都沒了,我看她還如何與我做對。”
鄭秋蓉面色凝重,卻是沒有接崔玉嬌的話。
“嗯?鄭家妹妹,你怎麼了?怎麼不高興?若沒了那賤人,很快地殿下就會忘了她,到時我們就有機會了。”
說著又啐了一口,“呸!區區野種佔據高位,當真是不自量力!做了這久的太子妃也該下來了!”
“崔家姐姐,我怎麼覺得這事有些蹊蹺呢?”
鄭秋蓉皺著眉道:“這王司珍未免病得巧了些……會不會發現了什麼?那人的性子可是很機敏,又精通廚藝,熟於食材,怎會突然吃壞肚子?”
被她這麼一說,高興著的崔玉嬌也冷靜下來了。
到底只是腦殘還不是弱智,被人點出來,這一琢磨,也覺有些不對勁了。
“那照妹妹的意思?”
帶著些試探地問著,“這次就算了?再拖下去,孩子可就出來了……”
“不可貿然行事!”
鄭秋蓉搖著頭,“那妖女可不是善茬兒,機敏地很。這王司珍實在病得蹊蹺,姐姐,我們還是再等等。”
崔玉嬌張了張嘴,本想說“應該沒事得”。可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從小與那人打交道,幾次交鋒都是自己吃虧,所以也學警惕了。
但想想,這心裡又覺不甘心。
這多好的機會!也許真得是巧合呢?不湊巧就吃壞了……
若錯過這次機會,一旦那王司珍好了,由她掌管著膳房,再想下手可就難了。
鄭秋蓉見崔玉嬌那模樣,不由笑了笑,道:“姐姐,咱們都忍了這麼久了,又何必在意這一時輸贏?且由那狐媚子再得意幾日,我等觀察觀察再作打算……”
說著便端起眼前的茶盞,慢慢地抿了一口,輕笑道:“這人總有弱點得。這太子妃雖聰慧有手段可卻也有個致命的弱點……”
放下茶盞,掏出繡帕輕輕地擦著脣邊,眼裡閃過一絲鄙夷,嘴角微翹帶起嘲諷,“到底是山野之人,自小過得是粗茶淡飯的日子。即使成了國公女想裝那鳳凰也裝不像。什麼都好,偏偏好吃。好吃也就罷了,偏偏還好新奇之物。這好好的茶湯不喝,非喜歡那些花花草草做成的東西,還說什麼養顏……真是無稽之談!”
“呵……”
崔玉嬌冷笑,“她若不如此,我等怎有機會?到底是上不得檯面的野生賤種!那十年把嘴兒吃得跟牲口似得,粗糙地很兒,哪裡能品出茶湯精?”
頓了頓又換上了一副溫柔真誠的臉孔,衝著鄭秋蓉道:“還是妹妹有本事,觀察細微,發現了那賤人的喜好,知她喜歡羊奶杏仁茶,又愛這桑菊飲,正好方便了我們手腳……”
鄭秋蓉臉上閃出一絲得意,“她師承大賢,又得孫思邈傳授。總以爲自己精通醫術,小看天下人。哼!她肯定想不到,在這東宮除了她還有人知曉此中門道……這回便要讓她自嘗苦果,吃一吃這狂妄自大的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