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歌忍不住又低頭確認了一下步懷音的簡歷,名牌大學的研究生畢業,專業是會計學,註冊會計師已經拿到手,目前正在備考ACCA,她微微皺了皺眉,問出了步懷音進入辦公室之後她問的第一個問題:“你確定你知道你自己應聘的是什麼職位?”
步懷音對這個問題似乎覺得莫名其妙,即便是她僅僅把這種情緒收在了眼底,可是還是被一直看著她眼睛的顧行歌看了個一清二楚:“是的我知道,財務總監的第一助理。”
顧行歌點了點頭,放下她的簡歷之後十指相扣放在了桌面上:“你確定你能夠勝任?”
“當然。”步懷音回答的時候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顧行歌的嘴角帶上了一絲意義不明的笑意:“爲了證明你能夠勝任,請在十分鐘之內給我一杯咖啡。”
步懷音雖然對這個問題一頭霧水,但還是利落的答應了下來,轉身出了辦公室,並且輕輕地帶上了門。
門關上了之後,顧行歌看到了承叔投給她的疑問的目光,她笑了笑,靠在椅背上用無比懷念的口吻輕輕地說道:“這道題,是當年顏清和給我的考題。”
當年顧行歌被顏清和撿到之後,顏清和給她的第一個任務就是通過自己的助理招聘來做自己三個月的助理,而站在那間辦公室裡,顏清和給她的題目就是在十分鐘之內給他一杯咖啡。
顧行歌當時也是對這個問題感到了一頭霧水,因爲她知道這杯咖啡不可能僅僅是咖啡這麼簡單,即便是星巴克這種遍地都是的咖啡店,可供選擇的咖啡品種也是多種多樣的,顏清和的意思絕對不是讓她隨便買一杯外帶咖啡上來。
而當時顏清和的第二助理和他一起坐在辦公室裡進行面試,她擡手看了看手錶,發現十分鐘只夠她下去排個隊買外帶咖啡。
然後顧行歌做了一個即便是在今天也覺得是十分冒險的舉動。
她直接下去排隊,然後對星巴克的服務員說她是給顏清和來買咖啡的。
顧行歌現在坐在當年顏清和做的位置,雖然她早已經明白了顏清和當年的用意,可是她靜下心來想了想,發現這道題目如果放在今天,她還是會那麼做。
十分鐘之後,顧行歌對著桌面上那一杯加了雙倍的奶油和糖卡布奇諾微笑了起來,一如當年顏清和看見自己面前那杯雙倍奶不加糖的拿鐵一樣。
“你得到這份工作了?!鳖櫺懈栊α诵Γ会徂D頭看向了承叔的那個助理,“帶她去走流程吧,我去公司一趟?!?
步懷音覺得很不可思議。
她沒有想到自己會得到這份不知道讓多少人覺得羨慕的工作,雖然,呃,她的上司有點年輕漂亮的出乎她的意料。
但是這沒什麼,她在心裡給自己打氣,她能夠做好這項工作的。
就在顧行歌想要離開的時候,她被彥叔給叫住了,男人擡頭看著她,一雙深黑的眼睛裡靜靜的:“你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
而顧行歌也並沒有想要否認這一點:“對,所以我問她的問題都是顏清和曾經拋給我的問題?!?
“你的潛意識裡是想要像顏清和當年對待你一樣對待她,可是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彥叔平靜卻又一針見血的指了出來,“那就是她終歸不是你,她沒有你的家世,經歷,智商也遠遠不及你,你從她身上、將要得到的註定只有失望這件事物?!?
手上拎著自己的外套的顧行歌嘆了一口氣,背靠著辦公室的門直直的看著承叔的眼睛:“是,我當然知道這一點。甚至步懷音的出身只能算是平常,可是你也看到了今天來的都是什麼妖魔鬼怪,拋開我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這一點不談,她也會是我們最終的選擇?!?
承叔還是很平靜,然而也這是這種平靜在談話的時候纔是最好的防禦與攻擊:“但是那樣我會對你放心很多。行歌,步懷音不是你,你也不是顏清和,你沒有辦法通過步懷音來確定當年顏清和做的事情究竟是對還是不對,因爲你的個性,或者說你的一切,都註定了你不會像顏清和一樣。”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我在你面前就是個透明人,承叔。”顧行歌挫敗的嘆了一口氣,“說真的其實我沒想這麼多,我僅僅只是想給自己找一個合心意的助理罷了?!?
承叔似乎還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把那些話給放回了心底,男人知道即便是顧行歌有了助理自己還是沒有辦法不爲這個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女孩子操心:“你確定下午的會議要推遲?”
“對,我和葉錦言有事情要談?!鳖櫺懈椟c了點頭,“我現在決定去給某個人製造點壓力,希望你下午去找他談話的時候他可以明白點事情,步懷音流程走完了之後告訴她明天來上班?!?
走出了大樓並上了車之後,顧行歌才鬆了一口氣出來,她對承叔的那句話並沒有說謊,看到步懷音的時候她真的沒想那麼多,只是覺得她會是個不錯的助理而已。
但是男人的話,揭開了她心裡最不爲人知的一個地方。
她想去確認,想去確認當年顏清和還有自己的行動究竟是對還是錯,即便是知道世界上很多事情沒辦法單單用多還是錯來判斷,很多事情其實是處於一種灰色地帶,顧行歌還是沒辦法就這樣徹底放下這些事情。
因爲她總覺得如果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放下那些已經在她心上壓了不知道有多久的事情的話,她就不能算是顧行歌,只能算是顧家大小姐了。
她晃了晃頭,將這些紛雜的思緒從腦子裡趕了出去,想了想還是掏出手機撥了夏箐攸的號碼:“會議怎麼樣?”
電話那邊的人似乎剛剛散了會回到了辦公室裡:“還能怎麼樣,就是個再平常不過的每週例會罷了?!?
“呃,我覺得如果今天還有第二個會的話就不會這麼普通了,真的,相信我。”顧行歌聽到了電話對面的夏箐攸因爲知道她話裡究竟是個什麼意思而發出的笑聲,“現在莫長海還在公司?”
“對,我看到他的助理給他送文件進去了,不出意外的話他一上午都會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面看文件。”夏箐攸說到這裡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繼續下去,“你在黎家安插的有人?”
顧行歌愣了愣:“應該吧……具體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怎麼了?”
“今天有人給我發了封郵件,我還以爲是你?!彪娫捬e傳來了鼠標以及鍵盤被敲擊的聲音,“我粗略的看了一下,似乎是關於黎家的一份最新的新聞,跟他們那個叫黎默的負責人有關係,但是具體有什麼問題我沒有看出來?!?
顧行歌微微擰起了眉毛:“他寫了什麼沒有?”
“沒有,就只是沒頭沒尾的發了一張報表給我。”夏箐攸肯定的給了顧行歌一個答覆,“發錯了?”
顧行歌一口否定了夏箐攸的這個想法:“不會,我覺得這個人的目的很有可能要發給我看,但是又不想直接給我……知道我們兩個關係的人不多,我大概有個範圍了,雖然我想不明白爲什麼要給你而不是直接給我?!?
“要我打印出來給你嗎,還是我直接發到你的郵箱裡?”夏箐攸問道。
顧行歌想了想以後纔給了她一個迴應:“你直接發到我郵箱裡吧,我用手機看一遍,具體的事情見了面再說?!?
女孩子用大拇指無意識的摩挲著手機的邊緣,最終還是開口對夏箐攸說道:“嫂子,你知道嗎,今天招到的那個助理……我總覺得我是在看當年還在讀大學的自己?!?
“嗯?”夏箐攸那邊還在翻找東西,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忍不住露出了個笑容,“你怎麼會這麼覺得?”
“就是感覺。”顧行歌轉頭看著車窗外快速流過的車水馬龍,“連承叔也覺得像,但是他也擔心我用那個女孩子做我的助理?!?
“擔心什麼?”夏箐攸問。
顧行歌頓了頓,才儘量平靜的說:“他擔心我把自己當成顏清和,而把這個助理當成我,然後去驗證顏清和,甚至是我在當年所做的一切是不是正確的,我覺得他有點擔心我還是有輕微的PTSD?!?
夏箐攸聽完了以後,仔細的考慮了一會兒才帶著笑意問顧行歌:“你認爲你有嗎?”
“我不確定?!鳖櫺懈栌行o奈的按摩著自己的太陽穴,“說真的,我覺得我需要去找個靠譜的心理醫生聊聊天了,不單單是PTSD的問題,我需要通過談話來確定我現在對自己的定位,以及對自己的認知究竟是個什麼狀態,啊,這些事情真是太麻煩了,就不能有一天不讓我心這麼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