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今日一早,姬無垢也去拜訪了沈南星!”
晨光正好,商玦著一身廣袖長袍站在廊檐之下逗弄白月,云柘靜靜走過來,低聲便道出此話,商玦眉頭微挑,十分溫柔的摸了摸白月的腦袋,“晉國此番被拿回了四城,何況晉國和鎬京走的近,此番和沈南星有些交流也是應當的。”
云柘眉頭微皺,“那主子,咱們怎么辦?”
商玦輕笑了一下,“沈家并不足為懼。”
沈氏不僅是開國元勛,世代宰輔,現(xiàn)如今在鎬京也是一等一的豪門世族,便是連當今的帝君都要讓其三分,可商玦卻說沈家不足為懼?
即便現(xiàn)如今的燕國位列五大侯國第一,可帝國到底是帝國,燕國怎敢輕易托大?
見云柘面上頗多疑問,商玦便搖了搖頭,“你不必擔心,沈家的確權勢滔天,可到底只是氏族,帝君現(xiàn)如今敬重沈家,倚靠沈家,卻也要防著沈家,和諸侯相比,沈家在帝國之下,祖業(yè)都在鎬京,他們風光無限,可卻也不得半點自在,沈家,自有沈家的致命之處。”
云柘眉頭維揚,見商玦說的這般篤定已不敢有別的疑慮,商玦不知想到了什么心情好似很好,又拍了拍白月的腦袋朝著院門口而去,商玦一邊走一邊道,“晉國和趙國想的是一樣的,除卻燕國如今勢大讓他們緊張之外,怕是連孤和夕夕的婚事都要他們提一提。”
云柘眉頭皺起,“諸侯婚儀都要上稟鎬京,若是鎬京不允主子和公主,那豈非……”
商玦唇角微彎,“鎬京不會不允。”
云柘雖不知商玦有什么安排,可聽著這話便也放心,還未答話,側院那邊出現(xiàn)一道懶洋洋的聲音,扶瀾一副剛睡醒的樣子邊走邊道,“鎬京不會不允,等到了那時候,需不需要鎬京允許還不一定了呢,你家主子可不會讓他人生一等一的大事有什么不確定因素。”
云柘唇角微彎,“扶瀾公子說的是。”
扶瀾走過來本想親近白月,可剛一走近便聽到了白月的哼哧聲,看他樣子他只得摸摸鼻子悻悻走開,又看向內院正廳的方向,掃了兩眼有些疑惑,正廳里似乎無人。
“小鹿呢?這白月能親近小鹿,怎就不能親近我?”
聽見這話商玦眉頭微皺,一邊的云柘也跟著面色一正,扶瀾一看眼底微光簇閃,忽然恍然大悟的道,“不會是出去了吧?這么早就出去,莫非是有人相請?”
商玦不語,唇角卻微微一抿。
扶瀾笑意更深,看著踏雪院外的天穹長嘆一聲,“趙弋果然是等不住的!”
話音剛落便收回目光看向商玦,“你倒是平靜。”
商玦面色一柔,“早晚都有這一日,孤何必拘著她。”
扶瀾撇撇嘴,又朝著白月靠近,口中道,“且不知他們二人會如何敘舊呢……”
趙弋自然不是為了和朝夕敘舊才讓洛舜華來請她的,朝夕被子蕁扶著,身后跟著戰(zhàn)九城并著六個侍衛(wèi),不多時便到了沁雪樓之下,洛舜華遠遠地就看到了朝夕,連忙笑著迎了上來,自朝夕回來淮陰她身邊總有商玦陪著,到了如今,總算是她一人前來洛舜華瞬間自在許多,他目光掃過去,在看到朝夕雙眼上的白巾之時眼底露出兩分可惜。
“朝夕啊,你能來真是太好了,當年你和二公子離開,我還只以為你們兩個……不過事已至此,你們總歸還是故人啊,聽說你們已經兩年未見,我便想著無論如何你們總該要敘個舊的,你眼疾怎地的還未好?世子殿下不是說已經快痊愈了?”
洛舜華一邊說著一邊和朝夕走至廊檐之下,看著朝夕被人扶著上前便也想伸手去扶一把,子蕁見此突的上前一步擋住洛舜華,一雙清透寫滿了純良的眼底竟然閃過兩分寒芒,洛舜華被震懾的神色一緊,待回過神來子蕁和朝夕已經走到了前面去!
看著子蕁的背影洛舜華心中不由的一惱,一個下人也敢對他如此無禮?!
洛舜華心中氣悶,可門口處趙弋已經走了出來,洛舜華面上立刻掛上笑意跟著上前,“二公子久等了,如今朝夕已經來了,快快請進吧……”
朝夕眼上被蒙著白巾,感覺卻十分靈敏,屋內有人,不必想就是趙弋,待趙弋走出幾步看到她,那陌生又熟悉的目光便讓她心思更為沉定,她穩(wěn)步入了廳門,趙弋往旁里一讓,跟在她后面走了進來,廳中設有一茶席,子蕁扶著朝夕落座之后便站在了她身后未動。
洛舜華也跟進來,看看朝夕再看看趙弋,忽的懷念起往事來,“哎呀,這當真是白駒過隙啊,四年前二公子和朝夕一個初出茅廬年少英杰一個還是個小姑娘,如今都是如此光彩凜然了,說起來你們在淮陰結緣,如今又重聚在淮陰,豈不是緣分呢?”
趙弋不語,朝夕更是波瀾不驚,洛舜華笑的有些尷尬,輕咳一聲又道,“這里的茶是剛送來的云頂清露,還記得朝夕煮得一手好茶,那時候小小年紀也不知怎么有那般好的手藝,正好二公子喜歡茶,今日……額……今日朝夕雙眼有些不便恐怕……”
“不必了……”
清冷的三字落定,趙弋終于開口打斷了洛舜華,洛舜華看著趙弋還想再說,趙弋卻眉頭微皺道,“明日便是試劍大會,想必侯爺還有許多事要忙,侯爺自去忙吧!”
趙弋的用意分明,洛舜華好人做到底豈會不識趣,于是乎又是笑著拱手一禮,“好好好,那就恕洛某招待不周不能陪客了,洛某先走一步,二公子自便。”
洛舜華掃了不動如山的朝夕一眼轉身便走,走到門口便看到戰(zhàn)九城和六個燕國護衛(wèi)神色平靜的站在外面,想到他適才的說辭洛舜華不由得有些心虛,忙去吩咐一邊的淮陰侯府下人,“好好照看朝夕公主,不然世子殿下可要問罪的!”
下人們忙不迭的應是,洛舜華又對著戰(zhàn)九城點了點頭才離開,他本是公侯之位,現(xiàn)如今對誰卻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戰(zhàn)九城看著他的背影挑了挑眉,一轉眸,便見廳內趙弋的目光牢牢的落在朝夕的身上,戰(zhàn)九城眸色微暗,唇角的笑意忽然有些嗜血味道。
“你,先退下吧。”
廳內一陣靜默,趙弋看了朝夕一會兒卻忽然開了口。
廳內只有三人,這個退下自然是對子蕁說的,子蕁平日里天真無邪,這時候倒是十分鎮(zhèn)定,她不看趙弋,只頭一低對著朝夕道,“公主,您看——”
朝夕八風不動的坐著,聞言平靜道,“出去等我。”
子蕁這才點點頭屈膝一禮走了出去。
廳內便只剩下了朝夕和趙弋,趙弋看了一眼門外的戰(zhàn)九城,瞇眸一瞬才緩步走到朝夕對面,他也不坐著,只那么居高臨下的看著朝夕,那目光又深又沉,可朝夕卻一點都不為所動,不知過了多久,趙弋才語聲低沉的道,“我說過,我會保你。”
趙弋的聲音不大,仿佛只是對朝夕一人說,可門外的戰(zhàn)九城卻聽的十分清楚,他不為所動,眼底的笑意卻更是興味,而廳內的朝夕,連眉頭也未皺一下。
“拿你去換那一座城,并非我的意思。”
見朝夕不語,朝夕又往茶案靠近了一步,那茶案不過二尺之寬,他如此一來,那視線的壓迫感就越強,朝夕聽見這話,面上仍然沒有半分表情,再加上眼上敷著白巾,于是那冷漠的拒人千里的感覺便更重,趙弋眼底一暗,身側的雙拳頓時緊攥。
“還是王后的主意,你本可以拖延的,只需再等一日我便可以讓那王令不作數,你卻那般聽話的就遵從,我讓人去帶你走,你本也可以離開,你卻……”
趙弋語聲幽沉,仿佛壓著什么痛苦,朝夕靜靜聽著,唇角微微一抿。
見她終于有了一絲動靜,趙弋不由得語氣更為緊急,“我不知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你亦未叫人送信與我,彼時王后在王宮之中動作頗多,我頂著軍中之事方才對涼山有了疏忽,小夕,我知道你在怪我,可你該知道我絕不會拿你和燕國做交易!”
趙弋微微一頓,語聲更為幽沉,“我說過,我會帶你回趙王宮。”
紅裳墨發(fā),朝夕披著一聲冷艷靜靜坐著,分明沒什么表情,卻就是叫人移不開眼,聽得這話她眉頭微蹙,似乎是在發(fā)愁,趙弋只以為她有所猶疑,心中頓時生出兩分希望來,他淺吸口氣,語聲更為低沉誠懇,“小夕,隨我回去!”
微微一頓,趙弋又語聲發(fā)緊的接著道,“我此來淮陰是為了什么你當十分清楚,小夕,那件事早就過去,只要你隨我回去,我就當它從未發(fā)生過!”
分明覺得自己說了十分有用的話,可朝夕仍然不動如山,趙弋有些急了,卻又似乎不敢逼問,便又身子前傾艱澀的問,“小夕,你覺得可好?”
朝夕微蹙的眉頭一動,那輕抿唇角忽然就沉了下去。
她搖了搖頭,語氣之中滿是冷漠和失望!
“趙弋,你清醒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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