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解語和宋解意到踏雪院的時候商玦并無意外。
云柘來稟報的時候商玦淡淡看了眼暖閣,吩咐道,“將人請去偏廳。”
云柘一愣,想著宋國公主身份不低,不知商玦如此安排何意。
商玦便朝內(nèi)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她不喜旁人來擾,去偏廳見吧?!?
云柘豁然醒悟,忙返身出去了。
商玦又坐了片刻才起身往偏廳去。
甫一入門便見宋解語和宋解意已經(jīng)落座,還有兩個侍婢跟著,手中捧著禮盒,見他出現(xiàn),二人連忙齊齊站起了身來,宋解語稍稍一欠身,“世子殿下。”
宋解意的目光掃過商玦的臉,也恭聲道,“世子殿下。”
商玦面上帶著薄笑,溫聲道,“你們久等了,坐。”
他徑直走去主位,灑然落座,后面子蕁端著個托盤奉了茶,而后便站在了門外候著,宋解語回頭看了一眼身后侍婢,那二人立刻捧著兩個禮盒上前一步,宋解語語聲清泠道,“父王來前一直叮囑解語一定要當面對殿下道謝,這兩樣禮物不成敬意,卻是宋國的一點心意,還望殿下收下,此番借銀之事實在是多虧殿下宅心仁厚?!?
商玦掃了一眼那兩個禮盒,對著云柘點點頭,云柘當即上前接了禮物。
商玦微微搖頭,“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宋公不必放在心上?!?
去年宋國夏季生了洪澇,百姓死傷無數(shù),宋國本就地少人稀,這一下更是幾乎讓宋國損失慘重,如此天災只能靠王室出資安撫百姓,可宋國國庫空虛,不得已只要朝燕國借銀,本是不抱希望的,卻不想世子商玦一口應允,自然是解了宋國燃眉之急。
宋解語彎了彎唇,“于世子是舉手之勞,于宋國卻是久旱甘霖,世子此番恩德宋國必定銘記,父王說若世子有何差遣,宋國定然會助世子一臂之力?!?
商玦面色淡淡的拿起茶盞飲茶,“公主言重了,若燕國有需要,孤定會開口。”
商玦的態(tài)度并不熱絡,卻也挑不出錯處來,宋解語姐妹皆是第一次與他接觸,只覺得他雖然待人溫和卻給人不容放肆的威懾感,宋解語亦是心思玲瓏之人,一時卻摸不透商玦想法,便在她思量之時,一旁的宋解意忽然開了口,“聽聞世子與朝夕公主同住,怎不見其人?”
商玦抬眸,撩了宋解意一眼,“怎么,你想見她?”
宋解意那日在府門之前出了丑,心中還有些陰影,然而商玦和等人也,她此刻只能在面上裝出萬分恭敬的笑來,道,“解意素來不聞外事,昨夜見了公主方才驚為天人,一問之下更是心有傾慕,公主艷名遠播冠絕天下,本以為今日還會見著……”
宋解意完全用一種萬分清純的口氣在說話,又點名了那一日在府前只是因為“不問外事”所以才失禮,再加上這番傾慕之言,只想著將在商玦心中輸?shù)舻陌饣貋怼?
商玦眸光一掃既回,未曾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卻是彎唇一笑,語氣柔軟下來,“她身子有些不好,現(xiàn)在還在內(nèi)室歇著,本是要來見客的,是孤不忍?!?
宋解意眨了眨眼,看著商玦的面容又聽著他這般說話一時不知該如何接口,昨晚夜宴的一幕幕還在腦海,現(xiàn)在看來,果然如外界所言,商玦對那鳳朝夕寵愛至極!
場面一滯,宋解語看了宋解意一眼忙正色道,“今日前來,其實還有一事要與殿下商量?!?
終于說起了正事,商玦看著宋解語,“公主不妨直言。”
宋解語凝眸道,“父王欲與燕國聯(lián)姻?!?
商玦面上分毫表情也無,淡聲道,“燕國沒有公主,只有宗室之女,宋公也愿意?”
宋解語眉頭微皺,宋解意面上的笑意一淡。
宋解語并未說這個聯(lián)姻是宋女嫁去燕國還是燕女嫁來宋國,可商玦毫不猶豫的就點名了沒有公主只有宗室女,如此利落果決,只表明他從未考慮過讓宋女嫁入燕國,而對宋國來說,最好的局面當然是宋女能入燕世子的府邸,未來不是王后,也當是夫人或者美人。
然而這個念想注定落空了。
宋解語極快回神,道,“這一點父王是知道的,宋國王室尚有兩位兄長尚未婚配,只要是燕國宗室女入嫁宋國,一定奉上正夫人之位,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商玦唇角揚起,“二國聯(lián)姻珠聯(lián)璧合,自然再好不過,眼下孤不在朝中,此事會吩咐下去令人準備人選,待有議定再行商議婚儀諸事?!?
宋解語心中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松了口氣面上卻是一派平靜,又撿了幾句話說便提出告辭,商玦當然不會多留,只起身送了兩步,待二人走出院落他便返身朝內(nèi)室走去。
到了內(nèi)室,朝夕波瀾不驚的在窗邊榻上看書。
她是一定知道宋國姐妹來了,卻還如此平靜……
商玦瞇了瞇眸子上前去,一把將她手上的書抽出放在了一旁,“唐術說你眼睛剛剛恢復,不得看書寫字,待會兒讓人把藥拿來,你得繼續(xù)敷眼睛?!?
朝夕被抽出書,心底淡淡的冒出一絲火苗,沒有人喜歡自己專注做什么的時候被人打斷,再加上她的性子本就不受別人影響和管束,何況管她的人是商玦。
朝夕淡淡看了商玦一眼,又將書冊拿回了手中。
目光剛落在書頁之上,商玦又一把抽了走,這一次他不放在一旁的案幾上,直接揚手一扔,扔到了不遠處的小書架上,朝夕眉頭一皺,火上心頭。
商玦看出了她的不快,卻是面色平靜的上前定定的看她眼睛,“你最好聽孤的話,現(xiàn)在看起來恢復的不錯,卻不許留下隱患,你可知眼睛是人身上最為脆弱之地,也不知道當初是怎么個巧合法偏將毒匯聚到了眼周去。”
朝夕粉拳攥緊又松開,終于冷聲道,“宋氏姐妹走了?”
商玦下頜微揚,“來送謝禮的,還說了一件事……”
朝夕挑眉,“何事?”
商玦定定看著她,“宋國欲與燕國聯(lián)姻?!?
朝夕面上分毫表情也無,漆黑的眼底卻閃過利芒。
隨即她也定定看著商玦,語氣漠漠道,“那殿下是怎么回答的呢?”
商玦不動聲色,“孤應下了?!?
朝夕這次明顯的瞇了眸,“那要恭喜殿下了。”
商玦就站在她兩步開外,依舊是那慣常的墨襟白袍,廣袖如云,衣帶當風,平白往那里一站就有叫人心折的風華,這樣的人物,又在那樣的位置手握那樣的權利,也難怪別個上趕著往上湊,朝夕心底空茫一瞬,心想幸而自己不曾出去攪局。
商玦看著她冷靜的表情還做了解釋,“雖然宋國已經(jīng)要和齊國聯(lián)姻,可諸國之間又不是只能靠著一家,有了這一層關系,往后宋國處事總會有兩分猶疑?!?
朝夕彎唇,眼底卻無笑意,“殿下做的對極,只可惜宋解語已經(jīng)和別人訂了親?!?
商玦眉頭微揚,“這有何可惜?”
朝夕垂眸,端起一旁的茶盞輕描淡寫道,“也對,不過利益而已,殿下看重的是宋國,并非哪個人,到時候后宮三千誰對殿下來說都是一樣的。”
剛抿了一口茶,下頜忽然被扼住,商玦使力迫她抬頭,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探進她眼底去,“鳳朝夕,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將茶盞一放,朝夕皺著眉頭滑開了他的手。
這個動作起初她或許不會反抗,可到了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不想給他俯視自的機會了。
見她不滿,商玦只笑道,“你不問孤這聯(lián)姻怎么個聯(lián)法?”
朝夕不用問,諸國之間但凡聯(lián)姻最常見的不就是……
心中一跳,朝夕豁然抬首看著商玦,他既然能這么問,說明這次的聯(lián)姻和她預想的不同,看了商玦一眼,朝夕不出意外從他眼底看到了戲謔,不由抿唇,“怎么個聯(lián)法?”
商玦唇角笑意越發(fā)深邃了,“燕國遴選宗室之女入嫁宋國?!?
朝夕聽著這話一怔,皺眉看著商玦,忽然懷疑商玦是不是故意一開始不說清楚的!
見她怔神,商玦笑盈盈看著她,“你以為聯(lián)姻的是孤和宋國公主?”
朝夕唇角微沉,轉(zhuǎn)過頭去懶得和他說話。
她端起茶盞準備再喝一口,卻發(fā)現(xiàn)茶盞快見底了,于是將茶盞一放,想要起身離開此處,她還未起身,商玦已上前一步攔住了她的去路,朝夕皺眉瞪視商玦,商玦卻緊盯著他道,“若是孤真的和宋國公主聯(lián)姻你會如何?”
朝夕蹙眉,“和誰聯(lián)姻是殿下的自由?!?
商玦也跟著蹙眉,不滿意她的回答。
“孤問的是你會有什么反應?”
朝夕瞇眸,“反應?那自然是會給殿下送上一份賀禮?!?
商玦搖搖頭,有些不贊同,傾身抬手便要去摸她的大腿側(cè),朝夕眼疾手快打開他的手,眉頭越發(fā)皺了起來,“你做什么?!”
商玦低沉的笑了起來,“孤想看看你有沒有生氣?!?
朝夕冷笑,“我為何要生氣?殿下在擔心什么呢?我時刻都記得你我之間只是一場戲?!?
笑意一散,商玦聞言肅了眸色,“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朝夕揚眉,問,“什么事?”
商玦下頜微抬,示意她的脖頸處,隨即語聲一正道,“天下皆知孤將幽鹿玦給了你,還知道孤要聘你為夫人的話,你我之間是戲,可是是要做到底的戲,你忘了嗎?”
——做到底?!
朝夕冷笑,她從來都沒說過她要做到底,況且照今日來看,他們這戲是做不到底了。
“我可沒說過……”
商玦眸色微沉,“若你我之間未能成事,天下人會如何看你?”
朝夕失笑,“我怎會在乎……”
商玦徹底沉了臉,“你是不在乎,可蜀國眼下處境并不好,你也不在乎?”
朝夕靜靜看著商玦,實在不知道今日怎么說起了這個話題,她有過目不忘之能,現(xiàn)在卻有些恍惚當初二人怎么說的,他是說了要銘文印冊,要幫她助她,可這和最后是不是真的大婚簡直是天壤之別,他幫她,然后她與她分享利益,這條路一直往前走,或許還走不到大婚那日便要散伙,朝夕一直以來抱著就是這樣能共處一日就共處一日,不能共處就分割利益一拍兩散的想法,眼下被商玦這么一問,她只覺得有些恍惚。
難道他們真的要大婚嗎?
可在大婚之前她要做的事太多,而她的目的又絕非是大婚去燕國……
心底搖了搖頭,朝夕對此是否定的。
可她又知道,若她和他的戲不做了,那燕國也就沒理由幫著她了,哪怕有利益可分。
朝夕面上越是平靜她心底便越是糾葛,商玦看的嘆口氣,忽然在她發(fā)頂輕撫了一下,“你為何不明白孤今日對你說著話的意思?”
朝夕坐在榻邊,商玦站著,這樣的高度差讓他這一撫格外的順手,朝夕一時未能躲過,只覺的發(fā)頂被溫柔一摸,她覺得她平日里摸白月就是這樣子!
還未來得及惱怒,商玦卻又一問,她疑惑看著他,不知他為何說這話!
商玦眼底閃過無奈,咬牙道,“你知道幽鹿玦是什么東西,孤若非抱著做戲到底的心思怎么會給了你?孤知道你的性子,若孤今日將聯(lián)姻之人變作自己你是一定要和孤一拍兩散的,可你卻不問……孤是要提醒你別忘記自己的身份!”
見朝夕表情還是沒什么變化,商玦忍不住又一把攥住了她下頜,“孤說過的話不會收回,孤說過要幫你要寵你也是真,而且,孤只會和你一人大婚,你可以放心?!?
朝夕眨了眨眼,連掙脫商玦的手都忘記了。
他忽然撂出這么一番話是為何?!
商玦看她的表情看的直搖頭,卻用指腹在她下頜上輕輕摩擦了一下,語氣溫柔的幾乎帶著誘哄似得道,“往后有什么想法都要說出來,孤不能保證每次都猜得中?!?
朝夕皺了皺眉,她在想她早前聽到商玦說他準了聯(lián)姻時是什么感覺,她說不上那是什么感覺,可卻不是什么好的感覺,而商玦猜對了,若他和別人聯(lián)姻,她會一拍兩散!
朝夕將他連番的話串起來想一遍,只覺得哪里怪怪的。
而商玦落在她下頜的指腹又開始磨挲了,還朝著她唇角移去,朝夕也不知在克制什么半晌做不出回應,卻聽商玦嘆息道,“孤覺得你分明是世上最聰明的人,可有時候又覺得你如此呆傻……”
他的手他的話瞬時將她敲醒,她身子后仰避開他的手,一抬眸瞪出去,卻見商玦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趣事物似得盯著她的左肩位置,她抬手在肩頭一護,語氣不善,“看什么?!”
她只以為是自己的衣裳有問題,卻不想商玦忽然朝她左肩伸手,她以為他會動他的衣服或者頭發(fā),卻不想他一下子撫上了她的耳朵,笑道,“你的耳朵怎么紅了……”
朝夕聽著這話整個人先是一愣,隨即滿是不可置信的一把揮開了商玦的手,她眼底盡是慍怒,狠狠的盯著商玦,仿佛在控訴他的惡作??!
商玦見她不信,眸光一掃看到了屋內(nèi)的銅鏡,他笑意漸深,一把拉起她的手將她推到了那銅鏡之前,站在她身后道,“你自己看。”
朝夕雙肩被定住,可她哪能隨了他的愿,抬手便開始掙扎,她掙扎時候目光隨之抬起,分明萬般不愿去看,卻還是在那鏡子上一掃而過時刻意看了看自己的耳朵,這一看,她全身都轟然一聲燒了起來,她是素來不會臉紅色變之人,任何情緒都藏匿的極好,可是此刻,她那白嫩小巧的耳郭竟然真的無端醞著一層淡淡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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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紅紅~\(^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