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從蜀國建國之日便開始,每年一次從無遺漏,從最開始的王室祭祀到整個朝堂同慶,春日宴早已成為蜀國王室貴族的又一節(jié)日,而在蜀國的歷史上,還未經歷如此糟糕如此波折的春日宴,楊蓮心疾步趕到未央湖邊第一眼便看到了未央湖上的沉船!
觀禮臺上的所有內眷賓客都站了起來,所有人不顧禮儀的站在圍欄邊朝著未央湖上張望,眼中看的都是那正在緩慢下沉的船,距離隔的太遠,沒有人知道那船上是誰。
“看!快看!真的在下沉!那是誰的船?!”
“是不是王上的……天啦……蜀國要出事了……”
“不,不是王上的,王上在頭船,頭船還在后面呢?!?
“不是王上便是諸位夫人或者各家家主的船……”
“啊父親還在船上,這可如何是好啊……”
“好端端的怎么會沉船,我父親也在船上呢?!?
聚集在一起的人群沒發(fā)現楊蓮心已經走到了跟前來,一半人滿是驚懼的看著湖面惶然失措,一半人則是擔心自己家人的安危,幸而有人發(fā)現沉船并非是鳳欽的那艘船,蜀國正值多事之秋,若是這個時候鳳欽有個什么岔子蜀國必亂,然而不管怎么說,哪怕鳳欽毫發(fā)無損可今日的春日宴卻是已經亂了,春日宴生亂,實在是大大的不吉……
“怎么回事?聽說祭禮開始了怎么出事了?”
前面的人聚集在一起,等楊蓮心出聲問一句站在后面的人才回過身來,一回頭,頓時一驚,楊蓮心看著這群早已色變的婦人,再看看湖面上,表情仍然一片驚詫。
“水祭出事了?那船是真的沉了?”
楊蓮心看到的時候船只剩下了一半,且這片刻功夫,湖面上的船隊都生出了變化,本來走在前面的船似乎發(fā)現了不對也停了下來,且在往回趕,這么一來,船隊的隊形全然發(fā)生了變化,也完全將案上眾人的視線擋了住。
“夫人……夫人您可來了……這可如何是好?”
一群百官眷屬發(fā)現了楊蓮心頓時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得忙湊過來,前面的人聽到動靜也都回身看著楊蓮心,楊蓮心往前走了兩步,眉頭緊皺,“莫要慌,想必江面上是真的出了事,可是有王上在,必定不會生出更大的波瀾,等等看?!?
“自古有話欺山不欺水,這未央湖乃是宮中一景,誰能想到今日會如此危險,雖然是在宮內,還是在眾人眼底,可水上的事情誰能說的清楚啊……”
誰也不知道湖面上怎么了,可眾人是眼看著好好一艘船緩緩沉下去,這才一開始可是誰也沒有想到的,這便意味著一切都有可能發(fā)生,說話的是個年老的婦人,一身華衣矜貴卻不張楊,她嘆然的說出這話,眾人竟是無法反駁,只是心底的擔憂越來越大。
楊蓮心又看了看湖面上的光景,果然所有船都停了下來,有的往回趕,有的卻是停在原地躊躇不前,抿了抿唇,楊蓮心又看向黑沉沉的天空,誰都沒有想到今日的天氣如此惡劣,更沒想到未央湖上的水祭會出事,她有些著急,目光朝前面四掃,卻是看不到一個能說的上話對眼下境況有所助力的人,眸光一瞟,她忽然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朱嫣。
此刻的朱嫣緊張的望著湖面,全然不曾發(fā)現她來了,楊蓮心安撫的看了其他人一眼走上前去,“先不要慌,其他人回去必定是救人的,有那么多水上好手在,即便是真的出事了也不會出人命,你們且放心,不過如此一來這個祭禮怕是無法禮成了?!?
春日宴無法禮成,委實是大大的不吉利。
眾人心中籠罩著如同此刻天氣一般的陰云,話到了嘴邊卻是說不出口。
朱嫣這時才回過神來,她眼眶微紅,看起來擔心極了,見到楊蓮心便要行禮,楊蓮心卻對她揮了揮手,“莫要多禮了,好好等著便是,一定不會出事的?!?
“夫人有所不知,我哥哥就在那船上……”
朱嫣欲言又止的解釋一句,楊蓮心挑了挑眉,她不曾看清沉下去的到底是哪艘船,可聽朱嫣這般一說還是微愣,沉下去的是各家家主坐的那艘船?
心中正生出疑問,一旁一人忽然開口道,“朱姑娘怕是看錯了,沉下去的那艘船當是諸位公主夫人乘坐的那艘,不是朱二公子坐的那艘呢。”
朱嫣早前本坐在長亭另一頭,后來疾奔過來也只看到了一個大概,這會兒聽到這話不由的一愣,她本還懷疑,卻見又有幾人跟著附和,心中這才一松,于是看向眼前的楊蓮心,“夫人……幸好夫人不曾上船,否則此刻夫人也要被困在湖上?!?
楊蓮心忽然背脊一涼,她左右看了一圈,不少人看著她的眼神都有些慶幸,她掌心沁出一層冷汗,再度朝湖面上看去,可這一眼看去卻是什么都看不到,而她怎么也沒想到,沉下去的竟然是孫岑和段凌煙乘坐的那艘船,她眉頭微皺,心底卻不知道該不該笑出來,好端端的她不曾上船,而上船的人此刻都生死未卜,斂了斂眸,楊蓮心面上驚詫更甚。
“竟然……竟然是宮內內眷的那艘船嗎?”
“是啊楊夫人,適才聽聞十一公主被商世子的愛寵傷了,眼下看來真是因禍得福,你們母女不曾上船,也是免了這一場禍事,還不知道怎么樣了呢。”
觀禮的長亭四周守衛(wèi)森嚴,哪怕是世家貴族的夫人小姐也不得亂走,她們心中著急,卻也不能去問去湖邊看,也只得干著急罷了,可楊蓮心來了就不一樣了。
“夫人,我們在這著急也無用,是不是該派個人去問問?”
“是啊夫人,離得遠,我們也不敢確信到底是哪艘船出事了,可一定有船出事便是了,偏生是在未央湖上,我們過也過不去,真是叫人著急擔心的很?!?
接連兩人接話,楊蓮心心中也著急,她微微頷首,“你們在此稍候片刻,我去問問。”
船上出了事,看得出莫說這些夫人小姐,便是守在湖岸邊的侍衛(wèi)都有些慌了,楊蓮心看了一圈走出長廊,徑直朝著湖邊走去,知道出了事,湖邊正有侍衛(wèi)在集結,而帶領一眾侍衛(wèi)的正是藺辭,楊蓮心自然是認識藺辭的,而藺辭也老遠看到了她,雖然看到了,藺辭卻未上前行禮,還是在安排其余侍衛(wèi),楊蓮心抿了抿唇,這才走到了藺辭跟前去。
“藺統(tǒng)領,未央湖上出了何事?”
船隊還未歸,而一水一陸也委實沒法子溝通,可楊蓮心知道藺辭一定知道湖上出了什么事,果然,藺辭默了默還是轉身對著她拱手一拜,而后方才道,“夫人,有船沉了?!?
楊蓮心眉心一跳,“那王上……”
藺辭搖了搖頭,“并非王上的船,夫人可放心?!?
碼頭邊侍衛(wèi)集結,且又有人上了早有所準備的小船要往湖心去探看,楊蓮心往湖面上看了一眼,“藺統(tǒng)領這是要過去湖中?”
藺辭頷首,“計劃有變,下臣未能侍候王上身邊委實擔心。”
藺辭乃是神機營統(tǒng)領,是鳳欽十分看重和信任的人,因為是祭禮才未侍候身旁,這會兒湖面上出了事,雖然不確定還不是鳳欽,可藺辭面上的擔憂溢于言表,楊蓮心連連點頭,“是是是,藺統(tǒng)領速速去救駕,可萬萬護著王上莫要受了傷?!?
藺辭頷首,而一旁的船只也已準備妥當,藺辭又吩咐了侍衛(wèi)們一聲正要走,卻是腳步一頓又回過頭來看著楊蓮心,“楊夫人若是擔心王上可一同去?!?
楊蓮心面上的確著急,可怎么也沒想到藺辭會忽然這樣說,讓她一同去?這是什么意思?風勢依舊不減,楊蓮心被吹得面頰冰冷眼都睜不開,感覺再在湖邊站下去人都要被卷到湖面上去了,而藺辭既然是去救駕的,卻竟然要讓她一起去?
楊蓮心不知藺辭是怎么想的,可是湖面上已經出事了,她本是躲過了一劫,又怎么會好端端的再送上去,楊蓮心苦笑一下,“藺統(tǒng)領是去救駕的,我一個婦人手無縛雞之力怕是會成為拖累,再者宮外命婦們此刻都滿心惶然需要安撫,我看我還是留在岸上好些。”
藺辭似乎只是隨口一說,聽到這話也沒什么表情,隨意的點了點頭便跳上了準備好的小船,這會兒風浪極大,而船越小越是危險,藺辭似乎渾然不覺,不多時便一聲令下,五人一船,一共三艘小船十五人離開了碼頭,楊蓮心看著那三艘船搖搖晃晃的朝湖中心去看的一陣心驚肉跳,拂了拂被風吹亂的發(fā)髻,她又朝湖面上看去,遠遠的,只看到所有的船都調轉了方向再朝湖心駛去,分明是咫尺之遙,可那些船卻好似再也靠不了岸似得。
岸上一片驚亂惶然,湖面上船隊早已回頭聚在一起亂了陣型。
一切都脫離了掌控,可楊蓮心卻忽然意味不明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