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公主殿下自然不當隱瞞。”唐術看著朝夕,十分誠懇,然后想了想才道,“世子殿下的生母傳言之中似乎是一位地位不高的宮嬪,還是出自王后身邊的,是王后的人,所以眼下王后才對世子殿下視如己出般的好,只不過那位宮嬪早已去世了,在內宮也無記載,我聽老人說當年那宮嬪似乎是害怕有人要害世子殿下才將他送走的。”
朝夕揚眉,“送走的?所以是世子殿下的生母故意為之?”
唐術不停的點頭,“正是,是故意送走的,否則在王室內宮的小公子怎么會流落在外呢。”
道理的確是這個道理,就好比鳳曄不可能流落在外一樣,然而商玦的生母當年既然想著將他送走,便一定是為了防著別人,就好比當年他們兄妹離開其實在那時候也算個保全之策,畢竟后宮有那么多人想讓他們兄妹死,如此說來,若燕王后當真待商玦視如己出的話,當年怎么不保護著商玦和其生母呢?如此,商玦便不必流落在外,而他的生母也不必去世。
朝夕只是如此猜想,卻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然而王室內斗,所爭的無外乎君王的寵愛和那個可以繼承君王之位的位子,不管是為了什么,燕王后待商玦視如己出這一點還真是叫人不敢相信。
“那燕王的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你剛才說你兄長,他的醫術在你之上嗎?既然有你們兄弟在,為何不能治好燕王的病呢?”朝夕既然問到了燕王后,索性連燕王一起問了。
唐術聞言卻搖頭,“燕王的病是在世子回到半年之后開始的,是治不好的,雖然小人沒有治過,可是小人的兄長常年在宮中,是治過的,小人兄長的醫術的確在小人之上,而且兄長他喜歡研究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而研究那些,是需要更高明的醫術才可以的。”
是在商玦回到巴陵半年之后開始病的?朝夕聽著這個時間段,莫名覺得有些詭異,再一聽說是治不好,便更覺得燕王的病有些蹊蹺,商玦和燕王后,商玦和燕王,這母子關系和父子關系似乎都有些不正常……朝夕越想一顆心越是提的高,竟然無端的為商玦擔心起來。
“公主殿下是在擔心世子殿下嗎?”唐術一語戳破了朝夕的心思。
而朝夕彎了彎唇,也沒有反駁,“其實我也收到些消息,說燕國王室不穩的,只是從前未曾當著他的面問過,不過即便是問了,他也只報喜不報憂的。”
唐術笑笑,“世子殿下就是這樣,不喜歡別人為他擔心,他看起來是被身邊的人環繞,可卻是他將其他人照顧的很好,對公主殿下就更是了。”
唐術變著法子的替商玦說好話,朝夕倒不知道他如此通達,“嗯我知道,我對他對燕國了解太少了,所以才想著問你這些,希望沒觸及到什么不該問的。”
“怎么會!”唐術語氣熱烈起來,“到了十一月公主就可以嫁去燕國了,到時候公主就會知道燕國是哪樣的,公主放心,您一定會喜歡燕國的。”
“十一月去燕國?”朝夕輕喃一句,“是啊,十一月去燕國。”
說話間二人已經到了嘉宸殿門口,墜兒在門口候著,朝夕一進門便以詢問的眼神看著她,墜兒搖搖頭,“相安無事,主子放心,就是九公主和十二公主來了。”
朝夕點點頭,還未走到門口鳳念歆和鳳念依一起迎了出來。
鳳念清瘋了,鳳念景和鳳念芷還有鳳彥死于非命,鳳念蓉遠嫁趙國,鳳竺去了羌州,鳳垣去了錫州,鳳煜這些日子要么在崇政殿要么在跟著先生學治學,整個宮里,也只有鳳念依和鳳念歆會過來看看鳳曄了,見二人迎出來,朝夕眉眼一舒。
先讓唐術去歇下,朝夕才帶著兩人去看鳳曄,如今這嘉宸殿被禁衛軍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著,且沒有朝夕的帶領,誰也不能單獨去看鳳曄,有了這個規矩,便是鳳念依和鳳念歆來了也不能立刻去看鳳曄,這會兒由朝夕帶著,二人看到了沒什么生氣的鳳曄。
從前的鳳曄古靈精怪,一張小嘴能說的天花亂墜,更會變著法子的討每一個人的歡心,只有他不想討的,沒有他討不到的,他有七竅玲瓏心,也有想要踏遍大殷山河的少年意氣,然而此時此刻,他奄奄一息的躺在這里,小小的人在十多日間快速的消瘦下去,原來雨雪可愛的小臉上浮著一層病態的青白之色,眼窩深陷顴骨凸起,哪里還是從前的鳳曄?
鳳念依嘆著氣,鳳念歆卻是紅了眼眶,拽著鳳念依的袖子道,“姐姐,你說十三還會醒過來嗎?怎么比我們那日來看的時候更瘦了?還是我眼花記錯了?”
從前的鳳念歆跟著鳳念蓉和鳳念芷,鼻孔都對著天出氣,鳳念依和朝夕是她最為看不上的人,可現如今,她一口一個“姐姐”,喊的并非是虛情假意。
世事無常,鳳念歆變了,鳳念依變了,鳳曄安靜的躺在這里,還不知道自己的雙腿已經殘廢,以后哪怕醒了也根本沒辦法用自己的雙腳丈量大殷的山河了。
鳳念依握了握鳳念歆的手,“會醒的,肯定會醒的,咱們等著便是。”
“好。”鳳念歆吸了吸鼻子,“十三不醒,我就不嫁人。”
這話出口,卻叫人哭笑不得,鳳念歆不過十四,便是嫁人也要幾年之后了,難道她真的想讓鳳曄躺那么久嗎,朝夕和鳳念依對視一眼,搖頭有些無奈,然而二人心底卻都知道,唐術無法定論鳳曄醒來的時間,所以誰知道鳳曄會不會躺個幾年才醒呢?
“好啦,那鳳曄可一定得醒快點,不然耽誤十二公主嫁人可如何是好?”
朝夕開起玩笑來,鳳念歆一下子臉紅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對朝夕還是不能像對鳳念依那樣隨意,連和朝夕說話的聲音都低下去幾分。
“我知道,走吧,咱們站著也沒助力,去旁邊坐下說話。”朝夕笑笑帶著二人退出來到了暖閣小坐,片刻之后,朝夕看著鳳念依道,“念依,你母親的事情基本可以確定了。”
鳳念依瞬時睜大了眸子,鳳念歆先是一愣,繼而面色方才嚴肅起來。
“廷尉府審問昭仁宮下人的時候審到了一個內侍,那內侍說他曾奉命去過一趟膳房,將一包不知什么東西和美人的藥包做了替換,當時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后來出事他也不敢聲張,這件事也沒有別人知道,不過廷尉府去問段錦衣,她卻否認了這件事。”
朝夕嘆了口氣,“段錦衣不承認,廷尉府沒有找到鐵證,便沒有法子論罪,那內侍沒多久就在御懲司內自盡了,這段時間進出御懲司的下人頗多,可能是誰遞了信進去,那內侍還有父兄在外面,或許有人拿這個做威脅也不一定。”
鳳念依直直的坐著,半晌沒有說話,她面色平靜非常,卻又有種悲慟的沉在她周圍,鳳念歆想去牽她的手,可躍躍欲試幾次到底還是將手縮了回來。
“我知道了。”良久,鳳念依平淡的道出此話,隨即她深吸口氣,“如此,我便可明目張膽光明正大的恨人了,從前偶爾還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會不會恨錯了人,現在不用了。”說著她眼神一定,“二姐姐,從仇恨,到復仇,需要哪幾步呢?”
鳳念依語聲帶著些微的顫抖,朝夕卻能感受到那種強硬的自我克制,她忍不住傾身,一把抓住了鳳念依的手,“念依,別將自己逼的太狠了。”
鳳念依不敢對視朝夕的眼睛似的低頭,“二姐姐幫我。”
這是個陳述句,卻帶著祈求,朝夕嘆口氣,“幫你也是在幫我自己,這是自然的。”
鳳念依這才抬起頭來看著朝夕,朝夕放開她,聲音輕緩而篤定,“這是個十分漫長的過程,但是第一步,你得先讓自己手握籌碼,或者換一種說法,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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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可能一成不變,寫到這章的時候感覺仿佛寫到了結局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