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楚夫人冷笑了一聲,兩件事情根本不可能相提并論,楚侯此次的出兵雖然成功的扼住了姬宮湦的喉嚨,可是楚夫人也清楚自己必定會因此而受累,被姬宮湦冷眼相對,此刻宋妃說出來,她難免覺得這簡直就是一種對自己極大的諷刺。
“面子上的事情,大王從來是不肯怠慢的,便是心中對楚侯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滿,功就是功,過就是過。將軍也好、諸侯也好、司馬也好……勝若不賞、敗若不罰,何以立威?”宋妃笑道,表情笑顏如花,這叫楚夫人一個激靈猛地明白了過來,停住了腳步看著宋妃問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宋妃看著楚夫人嬌俏的笑了,“不管大王是出于什么心思打賞的楚侯,夫人總歸是有個理由去給大王致謝的,也總歸……就有個理由去給大王示弱了。大王能將您從千里之外帶回鎬京城中,若說一點(diǎn)都不喜愛是不可能的,便是此刻已經(jīng)忘了當(dāng)初如何喜愛,可是當(dāng)初必定也曾經(jīng)甚為珍惜吧?可惡的是,如今的褒姒專寵,霸著大王的寵溺而不肯松手,還不及往日的申后心胸寬廣,想來想去這后宮之中,也唯有楚夫人能與褒后相較了。”
熊寧盯著宋妃,朝前走了一步,宋妃下意識的朝后退了一步,眼神也直直的回應(yīng)著熊寧,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就這么看著,等著對方先說些什么。熊寧瞇著眼睛盯著宋妃,似乎是想從她的身上將什么東西給看透了才好,陰測測的問道,“你想叫我和褒后去一爭長短,然后你們幾個坐收漁利嗎?”
“自然不是了,”宋妃搖了搖頭,“我說的這些可都是真心話,楚夫人若是覺得我哪一句是誠心害您的,隨您處罰,我絕無怨言!”
“是嗎?”楚夫人看著宋妃一步步的朝前走,宋妃一步步的朝后退,卻仍舊沒有露出一絲一毫心虛的表情來,良久的對峙之后楚夫人才開口問道,“你想要什么?”
“我只想要一個夫人的位置。”宋妃說道。
“夫人的位置……”楚夫人將這話咀嚼了一番,“這野心倒也是不小,可是你能給我什么?”
“我今日說的這些話,這道理,我想楚夫人必定都懂!”宋妃看著楚夫人說道,“也無需我的贅言,我不過是將楚夫人懂的道理搬出來再言及楚夫人以彰顯我的明智而已。”
“知道就好!”熊寧冷哼一聲說道,這個宋妃確實(shí)八面玲瓏無可挑剔。
“宋國小國,但愿能為夫人盡綿薄之力而已,還望夫人笑納!”宋妃說罷向楚夫人作揖行禮了,“我不要夫人之實(shí)、只圖夫人之名而已,若是我父親能在朝中說上一二的話,朝中便有了楚侯的盟友,楚侯不必孤軍而戰(zhàn),中原之中也有人能與楚侯遙相呼應(yīng),不知道夫人以為如何?”
“宋國小國?”熊寧將宋妃的話重復(fù)了一遍,說出這一句的時候滿是嘲諷的口吻,宋國的位置介于齊國同鄭國之間,是中原幾個國家中的大國,疆域雖然比齊要小,卻是比鄭國略大的,只是宋伯軟弱、毫無作為、素?zé)o主見,因而在朝中上下存在感頗弱。對于楚國來說,若是能多了宋國此類的盟友,宋伯的軟弱倒是能夠完全為自己所利用而不用擔(dān)心宋伯的反戈,楚夫人心中衡量了一番,又看著宋妃,滿面的猶疑神色,她擔(dān)心的是面前這個八面玲瓏的女人難以對付,遲早有一日會成為自己的心頭大患。
宋妃似乎能夠揣度出楚夫人的顧慮,立刻謙卑的說道,“宋國是大國還是小國,要看和誰比,若是和周圍那些曹、衛(wèi)、蔡、陳相比,到的確是顯得大了。可是比之齊,疆域不敵;比之鄭,兵力不足;比之晉,手腕不硬;比之秦,民風(fēng)不如;比之楚,則……處處都占了下風(fēng)。如此說來,難道宋國不是個小國嗎?楚夫人更不用擔(dān)心我在后宮之中會威脅到您的地位,若是能,當(dāng)日大王在華辰殿居住數(shù)日也不會不碰我了,如今我這地位如同那魏夫人,若是總期待能得到大王的恩寵,則是出丑了!”
這話說的頗得楚夫人的心意,上下將宋妃打量了一遍,“依你看,我眼下該做些什么?”
“向大王低頭,”宋妃笑道,“若是楚侯一進(jìn)、夫人自然要一退,如今大王必定要為如何打賞楚侯一事而煩憂,便是夫人為大王分憂的好時候了!”
“說的有理。”楚夫人微微點(diǎn)頭,同宋妃越走越遠(yuǎn)。看著兩人的身影,魏夫人的眉頭也是微微的攢在一起,宋妃的狡黠,她多少是知道些的,這二人走在一起,必定是謀劃著如何將坐在高位的褒姒拉下來,若是叫楚夫人做了王后,而褒姒再被打入冷宮之中,則后宮里必定沒有自己的立身之處了,她想著這事兒,就轉(zhuǎn)身回去了東宮。此刻褒姒正在翻閱剛剛遞上來的祭祀大典的安排,她需要在后宮之中設(shè)宴,款待幾位諸侯家中的世婦。
聽見腳步聲,褒姒微微抬起頭,從余光中看見是魏夫人又折了回來,輕聲問了句,“魏夫人?”
“參見娘娘!”魏夫人向褒姒行了禮、做了揖。
褒姒微微頷首,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示意魏夫人請坐,然后才開口問道,“魏夫人匆匆折回,是想起何等重要的事情了?”她說著放下了手中的卷軸,微微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看著面前的女人問道。
“剛才出門去,瞧見了一個好景致,便尋思著扭頭再來和娘娘說道說道!”魏夫人如此說道,這話叫褒姒頗為煩躁,她向來希望自己能夠離后宮之中這些大小瑣碎的事務(wù)遠(yuǎn)一些,可是她既然位于后宮之中,你不去找事兒,事兒總會來找你,褒姒還是佯裝著好奇的模樣問了句,“哦?是什么好景致?”
“散了這拜謁之后,我發(fā)現(xiàn)宋妃同楚夫人一道朝著酉陽宮的方向走去了,二人走的頗近,只怕是謀劃著什么事情呢!”魏夫人說道。
“謀劃著什么事情?”褒姒看著魏夫人問道。
“那倒是不知了,也不難猜。”魏夫人想了想,“必定是如何對付娘娘了。”
“對付本宮?”褒姒問道,佯裝詫異的問道,“本宮有什么地方可是得罪了這二人了?”
“娘娘得寵,這就是最大的理由了,這二人可和后宮之中的其他人不大一樣,楚夫人被大王從千里之外帶回來,說是這么說……”魏夫人隨著申后一并入宮,對于宮中的很多事情都所知甚詳,她壓低了聲音朝前坐了坐,“可是這楚夫人是什么人,娘娘心里也應(yīng)該清楚,她自詡對大王付出的多,應(yīng)當(dāng)?shù)玫降幕貓笠捕啵笸醣闶潜凰频霉?jié)節(jié)后退,最后不得已將這顆棋子給丟了……”
“魏夫人,”褒姒打斷了魏夫人的話,“這宮里啊,知道的事情越少,活的越久。”
這話令魏夫人渾身上下一個激靈,咽了一口唾沫,看著褒姒的表情有些尷尬,“這……這,我也是為了娘娘不是?若是換做別人,必定是打死也不會說的!這楚夫人受寵雖然是過去的事情了,可是大王能喜歡一次、那就不能保證大王會喜歡第二次,娘娘還是當(dāng)心些好。”
“后宮之事,不能獨(dú)寵,否則外戚專權(quán),此事……魏夫人心中應(yīng)該清楚。”褒姒說道。
“可大王豈是會在乎這等瑣事的人?”魏夫人問道,這些年她對大王倒也是看的透徹了,“這宋妃別看是個小人物,腦子里可精明著呢,不然能在鄭夫人的宮中風(fēng)光到現(xiàn)在,想來也是不但能討鄭夫人的歡心,還能得大王的喜愛,如今娘娘受寵,礙著了此二人的事兒,必定心中尋思著怎么對付娘娘呢!娘娘不同他們二人計(jì)較,是娘娘胸懷寬廣;可是這二人……便是不能掀起什么風(fēng)浪,卻也和身上的虱子一樣,除不去、膈應(yīng)人,怕就怕長此以往的縱容下去,會壞事啊!”
“魏夫人以為本宮應(yīng)該如何處理?”褒姒看著魏夫人問道。
魏夫人搖了搖頭,“娘娘聰慧過人,我也只是看著了,前來同娘娘提個醒,若叫我出謀劃策的,我哪里有那個本事?”她說完撓了撓頭,憨憨的笑了笑,裝傻的樣子倒是叫人覺得好笑極了。
“魏夫人目光如炬,倒是將本宮比了下去,既然折回來,也必定是想好了對策吧?”褒姒問道,這話叫魏夫人嚇了一跳,趕緊搖頭說道,“我哪里有什么目光如炬啊,只是娘娘不屑于這些后宮中的瑣事,我才幫著娘娘盯著別人宮中的動靜而已,這些人成事不足可敗事有余,娘娘不可不防啊!”
“魏夫人當(dāng)真是沒有法子?”褒姒看著魏夫人問道。
魏夫人搖了搖頭,“想不出法子來,只是但愿大王別著了那兩個妖女的當(dāng)才好。”
“本宮知道了,魏夫人先去忙吧!”褒姒說道,“今日之事就不必再對別人說了,本宮會思忖一番,此事就謝過魏夫人了。”
“為娘娘效力也是應(yīng)該的!”魏夫人答道,起身作揖向褒姒告了辭退了出去,不遠(yuǎn)處的秀秀走過來,侍立在褒姒的身邊,等待著褒姒有什么話吩咐自己,褒姒卻凝望著遠(yuǎn)處魏夫人離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