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叔帶訓話,褒姒就這么聽著,并不往心里去,趙叔帶說了幾句覺得沒意思了,又停了下來,轉向褒姒問道,“我聽說剛才大王去顯德殿了?”
“是!”褒姒嘆了口氣,又瞧著趙叔帶說道,“舅舅的消息倒是靈通,這也不過是片刻之前的事情。”
“怎么?你懷疑我?”趙叔帶問道,“太宰宮是管什么的,整個王宮里大大小小的事務,誰有個風吹草動的,瞞得住別人可瞞不住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褒姒笑了笑。
“怎么回事兒?”趙叔帶關切的問道,感覺得出來這次的吵架不同于以往,好像二人都動了點真格的,以這二人的性格,肯定是誰也不肯服個軟,這和好之日也就因此而顯得遙遙無期了。
褒姒搖了搖頭,“也不是什么大事兒。”
“如不是什么大事兒,大王這次能動如此之怒?”趙叔帶問道,“你有意將楚夫人推向大王,你可曾想過此事的后果?這分明就是飲鴆止渴,你以為這樣就可以鉗制住楚國了嗎?蠢……蠢到家了。”
“我沒有!”褒姒搖了搖頭,矢口否認。
“還說沒有?那宋妃買通你的悉人,給你下毒,此事被你識破才逃過此劫,那毒藥我可是拿去給太醫院的醫官門試過藥了,你若是沾到,連神仙都救不了你,你真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這么列的藥,她宋妃怎么可能會有?”趙叔帶看著褒姒問道,“此事只怕你也想得明白吧?”
“所以呢?”褒姒問道。
“這眼看著要審訊悉人帶出宋妃了,再朝著宋妃這個方向盤查下去,必定能找得到幕后主謀,可是偏偏……宋妃就這么死了,你不覺得奇怪嗎?這宮里精通毒藥的,只有一人而已,你不說……不代表你不知道,你不說,只是因為不想大王將楚夫人拉去定罪,是不是?”
“舅舅都想得明白的道理,大王難道不懂嗎?”褒姒看著趙叔帶嘆了口氣問道。
趙叔帶看著褒姒半晌也回過這個神來了,微微的點點頭,“你的意思是……大王現在不敢動楚夫人?所以只能忍氣吞聲?”
“沒法動,這一動,天下就亂了,現在還沒有到能重新洗牌的時候,正如……”褒姒說道這里卡住了,頓了頓才說下去,“正如舅舅所清楚的,大王重新整頓大周兵馬,操練需要數日,是個過程,只怕沒個三五年,不能達成效果,今日若是天下亂了,日后誰主中原就真的是個未知數了!”
趙叔帶緊緊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搖了搖頭,憂心忡忡。
以姬宮湦的脾氣,若是他看出來是楚夫人在背后陷害褒姒的話,必定會大怒,可如今卻如此不作為,可見他對未來局勢的估計也很不樂觀。這根本樂觀不起來,天下形勢錯綜復雜,若是姬宮湦能活個三五百年,他就不必急于一時了,可以慢慢籌劃、運籌帷幄,可是他不行,人生短暫到轉瞬即逝,他此刻的隱忍,趙叔帶幾乎已經看得出來日的爆發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今日找我來,到底是什么事情?”趙叔帶問道。
“我想讓舅舅幫我看著大王,他若是有什么行動,就請人來知會我一聲,我擔心他……”褒姒說道,趙叔帶看著褒姒搖了搖頭,用手指隔空點了點她的鼻子,“你呀……你要是真的甘心他,你就不要氣他,如今這個緊要關頭,你非得這么氣走他,把他推到楚夫人的身邊去,你以為他就高興了嗎?他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和他肩并肩的人。”
“難道舅舅還看不出?”褒姒看著趙叔帶問道,“他三番四次的幾乎失去我,如今已經怕了,他甚至不惜將我養在籠中做一只金絲雀,不經歷什么風浪也就沒有什么風險了。既然如此,我自當退下,而不是義無反顧的站在前面!他清楚,他能選什么人同他并肩不是嗎?”
“他現在對你,是投鼠忌器,你不能怪他的……”趙叔帶不得不承認褒姒說的現狀。
“我知道,我沒有怪他的意思,相反覺得心里高興,只是不能為他做些什么,覺得有些著急。”褒姒說道。
“所以……”趙叔帶挑眉看著褒姒問道,“就往死里氣他?”
“舅舅……”褒姒叫了一聲,趙叔帶才“哈哈”大笑了起來,“行了行了,你放心吧,大王有任何的風吹草動,我保證你東宮是第一個知道消息的,可以了吧?”
“多謝舅舅。”褒姒說道。
“免了免了,我可受不起你這大禮,真是折煞我了!”趙叔帶搖了搖頭,“只是此時若是能夠順利的過去了,你得答應我,迅速去找大王說清楚!你們倆言歸于好才行。”
褒姒點了點頭,心里卻根本樂觀不起來,就像是被摔裂的陶瓷,再怎么彌補,到底上面已經有一條縫了,怎么可能還如同當初那般锃光瓦亮呢?她開口又問道,“鄭啟之如今再鄭國到底是什么情況?”
“他沒和你說?”趙叔帶問道。
褒姒搖了搖頭。
“鄭啟之已經進入了鄭國的都城之中,發來的信函要大王正了他的鄭伯之位,可是大王遲遲不見動靜,還將這封信函徹底的銷毀了,只怕是……大王臨了改了主意。”趙叔帶說道,這話叫褒姒微微點了點頭,“那就難怪了。”
“難怪什么?”趙叔帶問道。
“難怪大王剛才同我說,鄭國的諸侯以前是鄭伯友、現在是鄭伯友……以后還是鄭伯友。”褒姒說道,這話叫趙叔帶攢起眉頭不解的問道,“鄭啟之怎么可能屈居鄭伯友之下,在鄭國安生的做個將軍?這次是擅自帶兵,叫你哥哥陷入險境,最終生死未卜,下次能做出什么事情來,只怕是你我都無法預料的了,大王還能怎么安排此事?”
“猜不透,”褒姒搖了搖頭,“遲早會有個信兒的。”
“也是……”趙叔帶點了點頭,“只是我未必能長此以往的在這宮中留下去,能照顧你的日子也不多了,你得好好照顧你自己……”他說著拍了拍褒姒的肩膀,“好在你和虢石父那老賊的關系不錯,也算是勉強能夠共同進退,你是他帶入宮里的,又丹鳳朝陽,他必定是要巴結你的,多少也是個幫襯。”
“舅舅不必擔心……”褒姒苦笑了一聲,卻忽然覺得事情不對,“舅舅要去哪里?”
“可能回去趙國吧?”趙叔帶說道。
“回去趙國?”褒姒問道,“為何?舅舅做這個太宰宮的上卿,可是不如意,還是大王對你不夠好?”
“你看你,一說起大王的事情就像是在護犢子!”趙叔帶指了指褒姒,搖了搖頭,“也就是大王能被你氣到,明眼人看在心里,你對她有幾分情真意切,真是一目了然!此事如今還沒個定論,這鎬京城雖好,始終不是自己的歸宿啊……”
“舅舅的決定自有舅舅的考量,我也不便插話了!”褒姒說道。
趙叔帶點了點頭,“你好好照顧自己,生了病就叫人去請醫官來看看,瞧瞧總是有好處的,別病的太重了,才想起找醫官,那時候可就來不及了!”
“是!”褒姒應聲道。
“微臣先行告退!”趙叔帶說道。
“舅舅慢走!”褒姒點了點頭,目送著趙叔帶的身影離開這東宮之中,自己這才轉身朝著寢宮走去,每走一步都顯得十分沉重,這宮里的日子,怎么就越來越難熬了呢?褒姒回想起前些天日日夢見的廿七,心中一凜,覺得事情好像不太對了。以姬宮湦的手腕,他若是要處理鄭啟之,絕不會是那么簡簡單單的褫奪他的地位,絕對是要要他的命。
鄭啟之后來的確是越發的過分,仗著自己和姬宮湦的兄弟情義,罔顧國法、軍紀,以當年姬宮湦處理姜華辰的手段來看,將鄭啟之殺了是最好的結局,而姬宮湦又不會自己去動手。他會用什么手段去殺鄭啟之呢?褒姒想不出一個結果來,回到寢宮中將秀秀喚了過來,“你差人替我回鄭國打探一件事情。”
“什么?”秀秀問道。
“打探一下鄭啟之和廿七現在的情況。”褒姒說道。
“娘娘知道這個做什么?”秀秀有些擔心的問道,“剛才因為鄭伯的事情,娘娘已經同大王大動干戈了,還要去查這件事情,若是被大王知道了……”
“所以才叫你去的,”褒姒拉著秀秀的手說道,“我知道你對鄭國熟悉,這件事情你去查,不會被注意到的!我懷疑,鄭啟之已經死了……”
“什么?”秀秀掩著自己的唇,驚恐的搖了搖頭,“怎么會這樣?”
“我也是瞎猜的,所以叫你去打探一番,證實這件事情。”褒姒說道。
秀秀立刻點了點頭,“我這就去。”
“一定要快……要趕在鄭伯友他們一行回來之前告訴我結果。”褒姒說道,“他們預計再有二十天就回來了。”
“夠了!”秀秀說道,“娘娘放心。”
褒姒看著秀秀很慢的點了點頭,可是這心……怎么可能放的下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