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褒姒依偎在姬宮湦的懷中從睡夢中轉(zhuǎn)醒,渾身酸疼,她的臉貼在他的臂膀之上,睫毛上還掛著前一晚沒能干透的淚珠,面色蒼白里泛著羞赧的通紅,為前一天自己的失態(tài)。感覺到懷中較弱的人動了動,姬宮湦輕聲問道,“醒了?”
“大王……”褒姒不敢去看姬宮湦的臉和眼。
姬宮湦長嘆一口氣,將褒姒攬在自己的懷中,“差人去把東宮晨謁一事推了吧,今日不早朝、東宮也不必晨謁了。”
褒姒驚詫的轉(zhuǎn)向姬宮湦,不得不面對著他的眉眼,看見他漆黑眸子的那一瞬,她又猛地將自己的目光調(diào)轉(zhuǎn),低頭看著床褥,手緊緊的抓在床單之上,發(fā)出一道道長長的褶皺,她點了點頭,用被子掩著自己的身體,貼在姬宮湦的身側(cè)伸手去拿自己的衣服。她光滑的胴體貼在他的肌膚之上,讓早晨還未完全從睡意中離開的姬宮湦心底砰然一動,翻身將褒姒壓在了身下。
褒姒猛地一驚,深吸了一口氣,呆呆的看著姬宮湦,忘記了自己剛才是要做什么。
姬宮湦的手輕撫著褒姒的面頰,愛不釋手的眼神里充滿著寵溺與疼愛,他炙熱的手貼在她冰涼的臉頰上,他俯下頭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還是寡人去吧!”他輕笑了一聲,翻過身從床上滑了下來,他早些時候趁著褒姒還在睡就已經(jīng)把兩人的衣物從大殿之中取了回來,差人去過太宰宮向趙叔帶啟稟今日不上朝一事,諸侯都已經(jīng)返回了各自的封地,大王不上朝問題也不算太大,只是最近繁雜的事務(wù)叫趙叔帶、虢石父這些權(quán)臣心里都惶惶不安。
當(dāng)日姬宮湦追逐東夷的殘兵直至荒原一帶,他在亂石陣中迷了路,若非褒姒派出去的援軍及時抵達(dá),只怕是要葬身在那片亂地。因此東夷的殘兵舊部在夷主的帶領(lǐng)之下居然成功的逃脫了,繞道晉北抵達(dá)北狄之幫,請求狄主為自己報滅國之仇。
自黃帝以下,九州建序,中原腹地就一直備受北狄、西戎、東夷、南蠻四族之困。如今東夷擊滅,其他三族惶惶不安,西戎進(jìn)犯給北狄壯了膽,蠢蠢欲動、企圖攻打晉北地區(qū),借此長驅(qū)直入直抵鄭國,再取道鄭地進(jìn)軍鎬京。此一行,戰(zhàn)線太長,狄主不得不經(jīng)過一番深思熟慮。
恰逢此事,褒洪德大敗犬戎部隊,犬戎繞過秦嶺經(jīng)太行抵北狄,與狄主商議兩國合并攻打鎬京城。北狄、東夷、西戎三軍交匯,而晉國則缺乏能行軍運兵的大將,晉北之地駐守的將軍屢戰(zhàn)屢敗、屢敗屢戰(zhàn),節(jié)節(jié)后退,已經(jīng)退出了數(shù)里城池,若是再如此下去,只怕是晉國不保、鄭國則唇亡齒寒、最終威脅的便是鎬京城。
這只是一件小事兒,畢竟周朝中善用兵之人并不乏,姬宮湦準(zhǔn)備安排文朔做左先鋒支援晉北,現(xiàn)在的問題難在了讓誰來做這個右先鋒和文朔兩面夾攻?楚侯野心不小,此刻雖然偃旗息鼓,但是叫楚兵橫穿中原腹地,只怕是引狼入室;若是叫鄭啟之帶兵前往晉北支援,那么等于是叫鄭啟之拿穩(wěn)了軍權(quán),日后想再扶鄭伯友坐穩(wěn)鄭伯之位,難上加難;若是叫褒洪德去,戰(zhàn)勝倒在其次,若是戰(zhàn)敗,此事只怕是極為不妥。
畢竟褒洪德是文臣,非武將,能讓犬戎節(jié)節(jié)潰敗,很大程度上是秦候父親的舊部驍勇善戰(zhàn),若是將幾百乘的大部隊交到褒洪德手中,姬宮湦只怕他唯有一輸了。
趙叔帶進(jìn)言,不妨引齊軍至?xí)x北,叫文朔做右將軍、齊軍做左路,加上晉軍自中路出擊,三路合并必取之。
姬宮湦對此只能是搖搖頭,“此事不妥,齊軍剛剛休整又占了大片的東夷之地,正在引百姓前往東夷重建城邦,此刻叫齊國征戰(zhàn),勞民傷財,只怕是伺候數(shù)年將一蹶不振了!”
趙叔帶閉上了嘴,往后退了一步。
虢石父上前進(jìn)言,“大王不妨將此事一退再退,先讓晉北自行抵御。自古以來,君主雖居中,卻以行調(diào)遣之事為多,若是每個諸侯有難,大王就要調(diào)兵遣將前往御敵,那么鎬京城一年到頭就什么都不必做了,要這些諸侯又有何用?”
“如今北狄與西戎合路,加上東夷殘存的舊部死士,這支部隊的力量不容小覷!”趙叔帶轉(zhuǎn)向虢石父駁斥道,“若是人人都像虢上卿這般明哲保身,可是要讓這三路縱貫之下,攻入鎬京城?”
“趙上卿,此事何必急于一時呢?”虢石父看著趙叔帶笑道,“若是等晉兵大敗再出擊,那是恩德,天下都會頌揚大王驍勇善戰(zhàn)、心系天下;可若是此刻出兵,那么大王贏了就是應(yīng)該,輸了就是無能!”他說完這話,立刻看著姬宮湦跪了下來,“大王請恕老臣無理。”
“說下去……”姬宮湦抬了抬手看著虢石父說道。
“是,”虢石父點了點頭,“依微臣愚見,晉北與北狄常年毗鄰,邊關(guān)互有動亂,此事北狄雖合了西戎、東夷兩路,但是一旦晉北士兵適應(yīng)了新的作戰(zhàn)方法,則很快能夠反攻,戰(zhàn)事必定陷入膠著,從眼下短期失守,成為長期的拉鋸戰(zhàn),兩軍對壘、互有勝負(fù),晉國有我大周在后庇佑、充當(dāng)援軍,將士們心中必定有恃無恐,而北狄一路一旦短期無法拿下晉北,長期則會陷入惶恐……一軍軍心定,一軍軍心亂,屆時,兩軍相抗勝負(fù)未知,既然引兵助晉如此困難,倒不如坐山……觀虎斗。”
“好!”姬宮湦雙手一拍,虢石父這話正中他的心窩,“就依虢上卿此言,按兵不動,眼下還是先將文朔召回,將秦候帶來!”
“是,臣等這就去傳大王旨意!”虢石父彎腰說道,抬起頭向趙叔帶微微一笑,趙叔帶眉頭緊鎖,“可是大王……”
“寡人明白,趙上卿乃晉國庶子,在晉國有分封的土地,如今晉北開戰(zhàn),趙公心系母國,不如……寡人差人將你妻子兒女接來,也免了趙公的后顧之憂。”姬宮湦看著趙叔帶問道,趙叔帶為人厚重,鮮少以陰謀行事,居于太宰宮上卿之位倒是合適,可是處理其他事務(wù),卻又顯得捉襟見肘,力不從心了。
虢石父其人陽謀稍欠、陰謀不乏,二人同朝為官,同為上卿之位,倒是相輔相成、相得益彰,只可惜虢石父明白這朝中權(quán)臣的分別局面,趙叔帶心中卻一無所知。姬宮湦給他倒得這杯苦水,他咬了咬牙也只得硬生生的咽下去,“此事無需大王記掛,生死有命。”
處理此事一連數(shù)日拿不下注意,姬宮湦出入酉陽宮從旁試探楚軍行程,同時向楚夫人熊寧討了一劑猛藥,俯下去便是神農(nóng)在世也是無濟(jì)于事了。這些紛紛雜雜的事情塵埃落定,姬宮湦才前往東宮,想去看看褒姒,一入門便先看見了環(huán)鶯,他始終覺得褒姒將環(huán)鶯放在自己身邊到底多有不妥,環(huán)鶯太過多嘴。
本來兩人的話,可以好好說,偏偏趕上褒姒與楚夫人發(fā)生過爭執(zhí),女人的心再堅強(qiáng)也是軟的,難免自怨自憐,心中惶恐,又得不到大王親口證言,褒姒也就難免火氣上來和姬宮湦抬杠了幾句。姬宮湦貴為一朝君主,萬人之上,人人聽他的號令莫敢不從,偏偏自己的姬妾們亂作一團(tuán),此事叫他好生懊惱,根本沒有要讓著褒姒的意思,和她居然真的吵了起來。
姬宮湦本想一走了之,走到門口卻又悔了,褒姒沒拿最惡毒的句子戳他的痛處,可是偏偏他卻拿最狠的話戳在了她的心窩,想到這里姬宮湦就覺得心里難受,他看著褒姒為他難過,他又何嘗能不心痛?轉(zhuǎn)過身,他緊緊的擁住她,生怕抱不緊,她就走了。
而此時此刻,一番云雨之后,褒姒對昨日自己的態(tài)度也十分懊惱,作為東宮女人,就要有忍別人不能忍的度量,受別人不能受的痛楚,偏偏她還是女兒姿態(tài)了一回。看著姬宮湦出門去,差環(huán)鶯向各宮去告假,今日無需晨謁一事,褒姒的臉上掛上了些許的笑意,又躺在了床上腦海中放空一片,偷得浮生半日閑,也是人間一美事。
待姬宮湦回來,褒姒才問道,“為何叫環(huán)鶯去?”
“有何不妥?”姬宮湦問道。
“臣妾只怕她又多嘴饒舌,”褒姒看著姬宮湦說道,“和后宮的夫人們不知道又要說些什么事情!”
“能說什么,”姬宮湦大笑了出來,“無非是說,寡人昨夜寵幸王后,王后是個黏人的小妖精,一夜纏著寡人不肯停下來。”
褒姒的面色瞬間漲得通紅,看著姬宮湦張了張嘴,竟然說不出話來反駁,羞得將自己的臉掩在他的胸口,姬宮湦抱著褒姒,手指輕輕的拍打著她的背,“這個環(huán)鶯一向是這個性子,寡人當(dāng)日將她放在顯德殿便是因為寡人鮮少回顯德殿,鄭夫人在世時也常常同她置氣,寡人又不能殺了這個悉人,若是殺了,別人就會遷怒于鄭夫人身上,說她氣量狹小。如今她在你殿里,還是同一個道理,是以……寡人昨日才會那般問你。”
“臣妾知道,”褒姒在姬宮湦的懷中答道,“臣妾昨日……”
“是在同寡人置氣,”姬宮湦笑了,“寡人知道你說的話再狠、再毒,心對寡人卻冷不起來,寡人何嘗不是以同理待你?也是如此,才能傷到你,你也才能激怒寡人吧?”他將她的下巴抬了起來,吻著她的唇,就像是品嘗著人間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