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啟之冷笑了一聲,白色的衣袂隨風飄擺,原本就顯得修長的身體此刻更是有些仙風道骨的神韻,他雙手背著,左右走動了幾步,然后看著楚侯笑瞇瞇的回話道,“大王?不在!”
楚侯皺了皺眉頭,“大王同你一起離開的鄭國,此刻為何只剩下你一人?”
“不可以嗎?”鄭啟之側著頭看著楚侯眨著眼問道,鄭啟之也算是這些朝臣的公敵了,當年他為了立軍功,濫殺無辜,東夷的百姓生靈涂炭,人人聞之而落淚,這些個老臣們自然站在天地道義的一天,替天譴責鄭啟之了。
偏偏后來發生的事情太多,鄭夫人又駕鶴西去了,此事便也不能再提了,此刻見著鄭啟之本人,這接風的群臣隊伍中也是一股子的躁動不安的氣氛。
楚侯深深的皺了皺眉頭,朝后看著這一支并不算大的軍隊,他接到的消息可是說離開鎬京城的是文朔,何以跟著回來的卻是鄭啟之?鄭啟之是武將,能征善戰,熊儀面色不善,擔心晉北之行是要差鄭啟之前往,立刻又問了句,“文朔文將軍此刻在何處?”
“你猜!”鄭啟之看著楚侯說道,滿面戲謔的笑意,就像是在看一群猴子在自己面前表演那般。扔下這些能把老臣們氣死的話,他就打了一個哈欠又伸了個懶腰,“如今倒是有些困了,這么多的兵馬在鎬京城中圍著,我今晚總算是能睡一個安穩覺了!”他邊說邊往前走,走了幾步,轉過頭去揮了揮手,“大家也都離家數日了,都回去吧!”
“是!”這些個將士領了命就地就給散了,各自朝著各自的位置走去,遇見擋路的大臣還不忘說一句,“對不起,讓一讓!”
大臣們木訥的被撞出了一條通路,任憑這些士兵就地解散從他們之中穿梭,很快這東門外就剩下了楚侯一行,晉伯上前低頭問道,“我們現在該如何是好?”
“入宮!”楚侯當機立斷的說道,眾人也猜想到姬宮湦必定是借著鄭啟之這個幌子,自己先回宮了,為的就是不讓這些個大臣將自己攔截在了鎬京城的城門之外,他不想和這些自以為自己骨頭很硬的諸侯、大臣們硬碰硬,不妨就耐著性子磨一磨這些人的銳氣,看看他們能堅持到什么時候?
文朔一早就和姬宮湦一行分道揚鑣朝著晉北去了,這也是當日拆遷他去鄭國的目的,帶了一支隊伍此刻前往晉北是要發起奇襲的。如今既然到了深冬時節,北狄自然會以為安逸的中原之師不敢妄動,而文朔帶領的這支人數不算太多的隊伍在晉北做游擊戰,而其后趕到的褒洪德則作為正規軍正式發起正面的進攻,他們利用的就是眼下寒冬時節的惡劣環境。
這樣的戰事部署叫姬宮湦實際上沒有太多的時間和這些大臣在這里周旋,但他還是能耐著性子忍這幾日,幾日之后,晉伯的心理防線就會徹底的崩潰,只要他退出楚侯的聯盟,其他人說什么……怕是都不起什么作用的。
楚侯帶著一幫人浩浩蕩蕩的走到了宮門口,卻被侍衛攔在了門外,侍衛伸出手,擋在了那扇小小的門前面,用十分冰冷威嚴的聲音說道,“大王有令,任何人等不得擅闖宮門!”
“我是來看楚夫人的!”楚侯看著這位侍衛說道。
“大王有令,任何人等不得擅闖宮門!”侍衛將剛才說過的話冷冰冰的重復了一遍,這叫楚侯熊儀有些動怒了,“你可知道我是誰?今日你若不讓我入內,他日我必定要你吃不了兜著走!”他指著對面的侍衛,手緊緊的攥成拳,眼看著是要和侍衛干一架的節奏,侍衛卻目不斜視的繼續說道,“大王有令,任何人等不得擅闖宮門!”
“好!”楚侯熊儀一把推開了侍衛,“大不了就等明日上朝!”他轉過身,對著眾臣說道,“我們繼續今晚的筵席!”
“此事我們必定會堅持到底,”晉伯立刻說道,“此番前往晉北作戰的最佳人選必定是楚侯,若是交給褒洪德這個無用的將才,只怕是抵擋不了北狄的強銳之師;若是交給鄭啟之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將軍,只怕是我晉北難免生靈涂炭!”
“晉伯說的不錯,我等必定擁戴楚侯!”另外一位官員也出言附和道。
“晉伯所言極是……”
……
人群聲越來越遠,虢石父點了點頭對著身邊的趙叔帶,面上帶著三分嘲諷的笑意說道,“我就說……怎么趙上卿今晚來的如此之外,原來是去赴楚侯的筵席去了!”
“我自然是要知道他們都說些什么!”趙叔帶說道,“如今人人推舉楚侯為出征大將,只怕此事不妙!”
“趙上卿也不必解釋,人也是要識時務的!”虢石父說罷就朝著宮內走去了,此刻得去東宮給大王回話了,而跟在身后的趙叔帶則冷哼一聲,也根本就懶得和虢石父這種墻頭草抬這種杠。
此刻已經回到宮里的念兒仿佛一下子得到了解放,從別人家回到了自己家,什么行為都已經徹底放開了,整個人顯得無拘無束的!他從里屋跑到了外屋,又從外屋跑回了禮物,興奮的上躥下跳,樂不可支。
秀秀則緊張的跟隨在他的左右,生怕哪里磕著碰著了,褒姒見狀也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叫了東宮里其他的悉人將自己的行李從車里取出來安置好。姬宮湦同褒姒回來的消息很快就在整個后宮之中傳遍了,大家都在揣測著此刻要不要前往東宮之中拜謁,今夜姬宮湦又是不是會去臨幸別的宮宇?
因而,人人都面面相覷,半晌也商議不出一個能夠定奪的方案來。誰也不愿意這么貿貿然的沖到東宮去,萬一尋了大王的晦氣,這個責任誰也承擔不了。思前想后,此事唯有找楚夫人出頭,大家才覺得方才還有些希望。
魏夫人這么想著,便走了一趟華辰殿叫了宋妃,“宋妹妹。”
“喲……”宋妃看著魏夫人心中已經猜得出她來做什么了,面上卻顯得極為客氣的問了句,“不知道魏夫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倒是怠慢了!”
“妹妹明知故問了,”魏夫人看著宋妃問道。
“我真不知道魏夫人來此是有何貴干?”宋妃搖了搖頭,環佩叮當,她的發髻緊緊的挽在一起,上面碧玉的珠釵、黃金的步搖一樣不少,身上的衣服也換了身顏色艷麗的錦衣長裙,面上略施粉黛,多一分則妖嬈、少一分則寡淡,整個人的扮相是種恰到好處的美。魏夫人將比自己小很多的宋妃打量了一遍,心中冷笑了一聲,面上卻仍舊是那副和顏悅色的模樣,“妹妹若是真的不知,這臨睡的時候卻打扮成這幅模樣,可是要給誰看啊?莫不是和宮里的哪位……”
“好了好了!”宋妃趕緊阻止了魏夫人繼續說下去,真不知道再說下去她得說出點什么難聽的話來,“大王如今回來了,卻不知怎么安排,我等在后宮中候著,怎么敢輕舉妄動?”
“與其在這里候著,倒是不如前往東宮去拜謁娘娘,宋妃覺得我這個提議如何?”魏夫人看著宋妃問道,宋妃瞥了一眼魏夫人,“魏夫人倒也是奇怪了,以往何事你不是第一個前往去邀功,怎的今日先想起妹妹了!”
“后宮行事,自然是要共同進退的,這褒后為人不比申后。”魏夫人說道。
“哦?”宋妃反問道,“魏夫人的意思則是法不責眾,我們一干人等若是將褒后得罪了一個遍,她也奈何不了我們?”
“怎么會呢!”魏夫人笑著搖頭,“如今褒后針鋒相對的可是楚夫人,我們何不請楚夫人帶我們前往東宮一敘?大王若是見著楚夫人,便是褒后心中有怒意,只怕是也不敢在大王面前發作,妹妹以為如此可好?”
“倒是個好方法!”宋妃此話說得有些尖酸刻薄,這話任誰聽了去心里都不會好受,偏偏面子上還得做足了樣子,擺著笑意看著魏夫人,恭順的點頭應著,做了個請的手勢,“我就隨魏夫人走這一遭吧!”
魏夫人笑了笑轉身朝著門外走去,兩人相約向酉陽宮而行,進宮之時正巧和楚夫人撞了個正著,魏夫人見楚夫人這從外折返的方向,覺得似乎有些不對,便開口問道,“妹妹剛才莫不是已經見過大王了?”
楚夫人將魏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心中已經看得出她前來是所為何事了,必定是聽聞大王回來的消息,想去東宮拜謁,卻又害怕得罪褒后,不肯承擔這個風險,便將事事與褒姒不和的自己推在前面,這么想著楚夫人就笑了出來,“自然是見過了,大王剛剛從鄭國回來,風塵仆仆,正準備休息了!”
“何以……”魏夫人猶豫了片刻問道,“大王沒有和妹妹回酉陽宮休息?如今褒后侍奉左右數月有余,大王不膩嗎?”
“大王的事情需要你揣度!”楚夫人瞪了一眼魏夫人,“你這是要帶著宮中的姐妹們去東宮鬧事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