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有個年紀輕輕的小子說要拜訪你!”
孟府花園內,林三終于找到了孟軻,稟報著有人來訪。
孟軻正在澆花,聞言有些奇怪,順口問道,
“少年?我還沒有這個年紀的忘年交啊,莫非是誰家的子侄?對了,他有拜帖嗎?”
“沒有,那少年衣服破破爛爛的,身上還有傷,趕著輛馬車,不知道從什么地方來的。哦。對了,他說讓我把這個交給老爺,老爺自會去見他!”
林三雙手捧上一塊腰牌,那腰牌系著紅纓流蘇,兩面金黃,在陽光下耀耀生輝,正面是一個大大的“禁”字,反面是一條五爪金龍。
幾乎是看到這塊金牌的同時,孟軻臉色就變了,猛的一把抓過牌子,確認自己沒有眼花,立馬扔了灑水壺,往外跑著,嘴里大聲喊道,
“快去,把大門打開!”
林三嚇了一跳,從未見過老爺如此驚慌失措的他,臉色也不由凝重,知道是貴客臨門,也不再多問,而是以更快的速度跑向了門口。
孟軻趕到前面,府門已是大敞,他很清晰的看到了狼狽不堪的宗寶立在馬車旁,十分緊覺的戒備四周,急忙上前抱拳,
“有貴客臨門,軻有失遠迎,快請進,請進!”
“孟大人客氣,在下只是一名護衛(wèi),我家老爺有請孟大人車上說話!”
宗寶雖有傷在身,還是面不改色的回了一禮,側過身朝后面的馬車虛引了一下。
對方的手勢讓孟軻明白了正主應該在車上,他也沒有什么好猶豫的,彎腰掀簾而入,只是剛抬頭見到里面一位的臉時,雙腿一軟就要跪下下來,
“皇……”
“子與兄這是干什么?趙老爺只是途經(jīng)此地,探訪老友,你又何必如此激動!”
坐在車門邊的楊士瀛眼疾手快,一把托起了孟軻,朝他打著眼色。
“原來是士瀛兄,你也來了!”
看到了身邊的太醫(yī),孟軻終于確定不是在做夢,皇上真的來到了長沙,就坐在自己的對面,當下額頭下就泌出一層的汗珠,散發(fā)著陣陣的寒氣,
“不知趙老爺有何吩咐?”
“子與兄,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先準備一間院子,宗寶和周護衛(wèi)都受了傷,老爺爺受了驚嚇,目前情況不是很好,你先安排一下,照我的方子去抓藥。對了,順便把我大兄請來!”
真宗趙恒似乎是睡著了,并沒有答話,老太監(jiān)劉善堂擺了擺手,示意不要打擾他,于是楊士瀛對著孟軻耳語了幾句。
孟軻這才注意到里面還倚坐著一個人,身上雖然經(jīng)過了簡單的包扎,但血漬依然從好幾個地方滲透出來,沾染在坐墊、車壁之上,觸目驚心,顯然傷的極重,那剛毅粗獷的臉孔,不是周桐還能是誰!
孟大老爺知道事情緊急,讓林三多叫幾個家丁將車上幾人扶進了廂房,隨后命人抓藥、請人、收拾房間,忙的整個孟府的雞飛狗跳,連在佛堂念經(jīng)的徐婉兒都驚動了。
“晴時,外面這是怎么了,怎么這么嘈雜?”
被噪音所擾,孟夫人根本無法靜下心來,于是睜開眼睛詢問道。
剛從外面進來的晴時輕掩上門,這才跪坐在一旁的蒲團上,呼了口氣,
“回夫人的話,聽三哥他們講,說是府里來了位貴客,好像還受了傷,結果老爺把全府的人都調動起來幫忙去了!”
“貴客?受傷!”
徐婉兒眉頭緊皺,猶豫了一下便站了起來,
“不行,晴時、明月,你倆還是隨我去看看妥當些!”
孟夫人來到的方向是孟府的西邊,因為西廂房是一處單獨的院落,平時甚少人客居此地,顯得比較幽靜。
只不過今天的西廂房顯得很是熱鬧,路上來來回回的下人,手里不是拿著草藥,就是拿著一些日用品,徐婉兒問了半天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一直走到這座院落前,抬步而入。
“對不起,這位夫人,這里閑人免進!”
院門前,剛剛包扎好,喝了湯藥的宗寶堵住了入口,孟夫人走的急差點一頭撞上去,待踉蹌著退到后面時,才發(fā)現(xiàn)攔門的是一個俊俏的少年,立馬就給氣笑了,
“這位小哥,你這話說的好不講理,我在自己家里走動,難道還需要經(jīng)過你的允許?你這是鳩占鵲巢了吧!”
“對不起,夫人,在下職責所在,還請見諒。沒有老爺?shù)脑试S,這個院子現(xiàn)在不能放任何人進來!”
宗寶不為所動,始終霸著院門口寸步不讓。孟夫人絕不是個吃了癟就忍氣吞聲的主,見少年油鹽不進,頓時心頭的火氣蹭蹭的就冒了上來,環(huán)顧周圍正巧看見林家兄弟提袋拿壺的過來,招了招手道,
“林三,這怎么回事啊?你們幾個趕緊的,把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子轟開,我倒要看看這個貴客究竟是誰,欺負人欺負到我頭上來了!”
“夫人,您消消火!這位小哥只是個護衛(wèi),您何必跟他慪氣呢!再說老爺吩咐過,不讓人打擾里面那位休息,我們這也不好硬闖,是不是!”
林三一見著勢頭不妙,立馬放下手中的東西,利索的跑過來陪笑道。
“嘿,林三,看不出來,本事見漲啊!老爺?shù)脑捠窃挘业脑捑筒皇窃捔耸前桑@家里到底是誰做主啊!”
本來就一頭火的徐婉兒見平時最護主的林三竟然都不幫著自己說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全身怒氣爆棚。
“當然是夫人您做主了!可老爺?shù)脑捨乙膊荒懿宦牥。蛉耍菫檫@事生三兒的氣,三兒這心里委屈啊!”
林三見夫人怒火即將爆發(fā),立馬像個受了屈的小媳婦,嘴一撇嗚咽起來。
因為發(fā)生了爭執(zhí),外邊的說話聲自然有些大,不時的傳到了屋里,坐在一旁本就局促不安的孟軻這會汗都下來了,自己夫人的聲音他又怎么會聽不出來,他現(xiàn)在最擔心的就是自己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敗家娘們真的闖進來驚了圣駕,到時吃罪不起。
“哈哈,好久沒有聽到江東獅吼了,還真是懷念啊!別攔著了,善堂,你和孟大人一起去,把孟夫人請進來吧!”
“臣,呃,在下惶恐,謝老爺不罪之恩!”
孟軻告了個罪,連忙和劉善堂來到了院門外,拉著剛要發(fā)火的夫人便往里走,竟是連說話解釋的時間都省了。
將將來到屋內,徐婉兒就甩開了孟軻的手,一臉的怒氣,
“姓孟的,你今天發(fā)什么瘋啊,奇奇怪怪的,剛才死活不讓進,現(xiàn)在一句話不說就把我拖進來,你什么意思?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在外面養(yǎng)了女人,現(xiàn)在人家找上門來,你沒法交代了是吧,行啊,你漲本事了,我倒要看看這見不得,見不得……”
江東雛獅剛要說‘見不得人的小妖精到底是誰’,可一扭頭看到了真宗趙恒,嘴邊的話是怎么也說不出口,生生的咽了下去。
“孟夫人,別來無恙啊!見不得什么,你說啊,我倒是很想聽聽你是怎么評價我的!”
趙恒好整以暇的喝著茶水,滿臉戲謔的看著徐婉兒。
以強硬著稱的孟夫人當即傻了,癱軟在地,哭喪著臉顫顫的說道,
“臣婦不知皇……”
只是謝罪的話剛開了個頭,孟軻就捂上了她的嘴,在其耳邊輕聲道,
“這是為夫故友趙老爺!”
“趙,趙老爺!”
見夫君很肯定的對自己點點頭,徐婉兒也反應過來,這是皇帝微服出巡來了。
“好了,孟夫人,起來吧!我剛才和你開玩笑的,不必介意,請坐吧,咳咳!”
趙恒示意徐婉兒起來,只是不知是開心笑的,還是說話氣虛,總之是牽動了內腑,又開始咳個不停。
“趙老爺多保重身體!”
徐婉兒對于這個皇帝,印象還是不錯的,至少他對徐家從來都是皇恩浩蕩,如今見他咳成這樣,也是擔憂著其若是真的駕崩西去,徐家能否還能繼續(xù)這樣的榮耀,一時有感便冒出了這么一句話來。
“老毛病了,不礙事的!言歸正傳,我這次過來是找人的,可是在來長沙的路上遭到了刺殺,有人拼了命的想要我的命,要不是周桐和宗寶死戰(zhàn)護駕,想必這時的天已經(jīng)變了!”
真宗嘆了口氣,顯然也是對向左的局勢很無奈。
“老爺吉人自有天相……”
劉善堂順勢拍了句馬屁,趙恒擺擺手制止了他,繼續(xù)說道,
“我能留在這里的時間不多,善堂,你和子與商議下,將散布在荊湘九郡的密探先往這邊集合,周桐現(xiàn)在昏迷,宗寶也是有傷在身,在找到澤世之前,務必先護得這里周全!”
“是,謹遵老爺吩咐!”
見劉善堂和孟軻皆點頭應下,趙恒又看向了徐婉兒,眼神里帶著一絲期盼和懇求,
“孟夫人,我有一事請求,希望你答應!”
“趙老爺言重了,但說無妨,民婦必不敢推辭!”
真宗的語氣讓徐婉兒不寒而栗,一代君王對自己說請求兩個字,若非無法做到的事,他又怎么會開口,然而即使這樣,為了整個孟府著想,自己也不敢或者說不能拒絕他。
“我想見見她!”
趙恒兩眼直直的盯著徐婉兒,一瞬不瞬,孟夫人聞言心中一跳,下意識的問道,
“不知趙老爺指的他是誰?”
“你的女兒,或者應該說,是我的女兒!”
趙恒平靜的說著,聲音有些低,可就算再低,也如一聲驚雷般炸響在孟軻夫婦的耳邊,振聾發(fā)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