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陽城,秦軍大營。
捧著半個時辰前才將送達(dá)的最新情報,無敵頗有一種哭笑不得地感覺。
按照驪山方面打探得到地消息,魏國華山大營遭襲并非如他想象的那般狀況,這莫名其妙發(fā)生的襲擊事件既非魏秦只見無意中擦槍走火,也非大哥嬴虔有意安排的襲擾,而是忽然一夜之間龐涓便將華山大營中的十?dāng)?shù)萬大軍帶走了十之**,以迅雷之勢退守函谷關(guān),而后經(jīng)過多方打探方才得知華山大營似乎遭人夜襲之事。
對于此點,無敵納悶了。其一、如果龐涓看出自己將使“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選擇固守函谷關(guān)以應(yīng)對,顯然不必自導(dǎo)自演什么遇襲事件。其二、秦魏兩國交戰(zhàn),華山大營無疑魏國之城塞,便是秦軍也不敢輕舉妄動,何人敢襲?且還一擊得手?其三、如此異動之下,將對齊魏、秦魏之間事態(tài),引出如何變數(shù)。
這些戰(zhàn)略層面上的問題,想要分析出個所以然來,除掉需要主事之人擁有非常強(qiáng)大的戰(zhàn)略洞察力之外,還需要一個精準(zhǔn)的消息情報來源。而無敵的戰(zhàn)略洞察力如何姑且不談,光是情報來源便當(dāng)他頭疼欲裂:想要在龐涓身邊安插奸細(xì),難度可是SSS級地。
而且此次來韓,無敵身邊也未帶能夠出謀劃策的軍事謀略人才,而秦軍當(dāng)中,懂得謀略的人物也是屈指可數(shù)。老秦與人開戰(zhàn)向來都是國君定謀,將士用命,沙場之上一刀一槍的搏命,何曾想過要置辦什么軍事謀略人才。便拿衛(wèi)鞅來說。此人放在后世應(yīng)當(dāng)是一個政治專才,可在此時他卻是政治、經(jīng)濟(jì)、軍事一把抓的角色。
空想無益,無敵當(dāng)機(jī)立斷,便命文書代筆擬了三封急信,其一是給大哥嬴虔,交代嬴虔立時讓驪山大營中的十二萬秦軍精銳進(jìn)入戰(zhàn)備狀態(tài),隨時準(zhǔn)備出戰(zhàn)。既然龐涓率大軍退守函谷關(guān),那么華山大營與河西八百里土地便是魏國可棄之地。即便奪不下函谷關(guān),只要拿下河西之地,在函谷關(guān)下與龐涓對峙,也等同于完勝此役。
其二是給二哥嬴渠梁,讓他提前讓使者出使周室和安邑。就魏國背棄承諾悍然攻秦之事尋找一個法理上地依據(jù)。上次少梁之役秦國戰(zhàn)敗,后愿意割讓河西之地作為求和地條件,魏國接受之后卻是背信棄義的組建六國聯(lián)盟討伐秦國,此事至今并未在“國際”上有一個官方正式的說法。按照此時的國際慣例,秦國是可以去找天下各諸侯國名義上的宗主國“周室”評理地,更可以讓“周室”出面問責(zé)魏國。雖然“周室”勢微,威儀名存實亡,但在春秋戰(zhàn)國這個講究“名不正則言不順”的時代,用處也還是有的,那就是為開啟戰(zhàn)端找到一個法理上無人能夠反駁的借口。
至于其三,自然將此情報通報給齊國孫臏,看看孫臏有什么意見。秦國想奪回函谷關(guān)與河西之地。齊國想吞下魏東十六城,雙方地利益是相同地。如此難題,放著孫臏這樣的大軍事家不去請教,那不是傻么!
做好這三件事,接下來要做的就是靜觀其變,慎到日前已經(jīng)返回新鄭,不日便會將齊國公主田柔送來。而韓侯韓仁靜回到新鄭之后也命人召集了商人。很快便要將貿(mào)易團(tuán)派來商談戰(zhàn)馬貿(mào)易事項,這一切必須按部就班的進(jìn)行。萬萬不可讓外人看出端倪出來。
瑤池之畔,瑟瑟秋風(fēng)拂來,將一池碧水蕩起層層漣漪。一個白衫羅裙的女子此時正安坐在池畔涼亭一隅,捧著手中一卷帛書細(xì)細(xì)品讀。只見白衣女子雙目如淵,一雙明眸猶如西湖之水映月成趣,面色緋紅嬌艷,恍若棲霞仙子墮落凡塵。也在此時,一名藍(lán)衫女子卻是躡手躡腳輕輕步入,來至女子身后突然大聲喚道:“白姐姐!”
正在遐想聯(lián)翩地白衣女子愕然受驚,一呆之下卻是不防那藍(lán)衫女子將那帛書搶去,展開讀道:“又見炊煙起兮,暮色罩大地。吾欲問炊煙兮,將去向那里。夕陽有詩情兮,黃昏有畫意。詩情畫意美兮,吾心唯念卿。愿卿作彩霞兮,飛入吾夢里……哇呀!好詩哩!”
“個死女子,懂得什么叫做詩呵!”白雪板著臉嗔道:“還不拿來!”
梅姑笑道:“公子狄做的詩,怎能不是好詩哩!”
白雪面上緋紅更甚,卻拿梅姑無法,只得言他道:“可是瘦柴有了消息?”
“嗯!”梅姑將帛書交還白雪之后,便從袖中摸出了一冊三寸長短的小型簡牘交予白雪:“瘦柴相識的那個千夫長昨日隨龐涓歸地安邑,三日后回函谷關(guān)。”
白雪接過簡牘展開一看,立時皺眉道:“華山遇襲之事果然是真?究竟何人啟此事端?”
對于此事梅姑自然插不得言,只是稟道:“瘦柴想見公子。”
“嗯!”白雪略微思索之后,便道:“何處?”
“今夜三更,梅園。”梅姑道。
是夜,安邑城內(nèi)進(jìn)郊梅園。
白雪與梅姑兩人都做士子裝扮,乘一輛普通軺車緩行而至。入得梅園,梅姑與車夫守在門外,白雪一人入的里進(jìn)之后,便見一名精壯漢子從陰影中步出,出言問道:“可是公子?”
“是我!”白雪行至,側(cè)面讓月色映亮臉龐。精壯漢子確認(rèn)之后急忙拱手見禮道:“瘦柴見過公子,貿(mào)然約見公子于此地,實有要事相詢,還望公子見諒。”
白雪點頭表示知其之請,問道:“是何要事?”
瘦柴道:“今日得見兄長,除探尋公子所托之事外,兄長欲留瘦柴于龐涓軍中任事。瘦柴知公子苦尋龐涓消息而不獲。愿入龐涓軍中為公子耳目。望公子定奪。”
白雪聽來大驚,一時不知所措。這瘦柴本為市井潑皮,老父白圭對其曾有救命之恩,養(yǎng)為食客,古人忠義,因此瘦柴這才甘愿為白氏辦事。入龐涓軍中做奸細(xì),這等大事可不是隨隨便便便可去做的,一旦事敗別說瘦柴。便是他那身為千夫長的兄長全家也怕難逃一死。
當(dāng)下白雪雙目潤濕,卻是不露聲色問道:“瘦柴兄與千夫長?”
瘦柴答道:“瘦柴與兄長,乃是刎頸之交。”
“既如此……”白雪知瘦柴心意已定,多說也是無益,這邊一整衣衫。以大禮拜下道:“白雪謝過瘦柴兄高義!”
翌日,瘦柴隨千夫長入龐涓府。國使者正要踏上歸途。
魏國此次派出的使者。自然不是能夠名垂青史的人物,以此他的名字也就忽略不表。魏使此來,一是申斥齊國背棄六國滅秦地盟約,悍然進(jìn)攻魏國。二是要求齊國立即罷兵,退出魏國,并歸還被攻占地十六座城池。三是魏王要求齊魏兩國在位于魏齊邊境地馬陵會盟,解決兩國爭端。
對于此事,田因齊的回答也頗值得玩味:對于背盟,六國滅秦本是不義。且不說你魏國先背魏秦休戰(zhàn)的盟約在前。而少梁山上,身為齊王的田因齊,被秦公痛罵之后已然知恥悔悟,自然是要改弦更張,重回正道。至于齊魏罷兵當(dāng)然是可行地,而要齊國將那十六城吐出來,卻是萬萬不行了。至于說馬陵會盟。眼下馬陵可是齊國之地。改作桂陵如何?
可想而知,得到如此回復(fù)的魏使顯然是帶著一肚子怒氣踏上歸途地。而無敵的情報擺上孫臏案頭的時候。孫臏和田忌兩人自然也就對視一眼露出了苦笑。
在戰(zhàn)略上,眼下與魏國在桂陵對峙與齊國吞化新地是有利地。在桂陵牽制魏**力,好讓秦軍奪取函谷關(guān),只不過是個舉手之勞。眼下地情勢,無疑是你秦國的戰(zhàn)略意圖已經(jīng)敗露了,我齊國總不可能派大軍去幫你打函谷關(guān)吧。當(dāng)下孫臏便修書一封,表達(dá)了此中意愿,并且附帶給無敵出了一個計策,那就是龐涓既然棄守華山大營,秦國不妨將華山和函谷關(guān)以西八百里河西之地盡速拿下,與龐涓在函谷關(guān)上對峙。
當(dāng)這份手書送達(dá)無敵手中之時,無敵露出地表情也同孫臏無異。
正所謂人算不如天算,很多事情你可以考慮的很周全,但卻不能將所有不可抗力完全排除在外。無敵很奇怪到底是誰那么手癢鳥閑地跑去搞了這么一家伙,將他的全盤計劃給打亂,可苦思之下還是不得而知。
大秦嬴無敵一年的十一月初八,大雪
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大雪將天地侵染地一片雪白,不時呼嘯而來的北風(fēng)會將大地上堆積的浮雪揚(yáng)起,宛若一條游蕩在天地間的銀龍,山丘之上,一個高大身影默然矗立,注視著遠(yuǎn)方一隊迤邐而行車隊。風(fēng)雪、身影、車隊,為這幅黑白水墨畫卷勾勒出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神韻。
不多時,車隊嘎然而止,一個身材婀娜柔弱,著雪白錦袍,身披裘皮大氅,雪狐圍脖的妙齡少姑自車而下,好風(fēng)知趣,輕撩秀發(fā),令人得以見識其傾城之美貌。朱顏玉容、不可方物,縱以華麗辭藻亦不可喻也。
但見少姑玉足輕踐,亭亭玉立,一雙美目游離盼顧,尋得思見之人后玉容這才一展,飛奔而去。而那高大身影也不怠慢,立時閃身上前,便將玉人抱了個滿懷,輕聲喚道:“柔兒!”
“公子……”田柔張口喚的半聲,思及此時不同往日,便又改口:“夫君……”
無敵細(xì)細(xì)端詳起田柔略有些寒緋的容顏,柔道:“柔兒,可是清減了不少,一路安好么。”
“柔兒安好!”田柔喏喏答道,卻是將首埋入無敵懷中,似要以此來還相思之苦。
昔日在越國無敵見鬼谷子時,因謀劃攻魏大計,便才有特使送親,國君出迎之事,而今一別半載,相思之情自不贅言。也就在二人郎情妾意,百轉(zhuǎn)柔情之時,一個長髯老者卻是從后一輛軺車之中出來,大煞風(fēng)景的悶咳一聲。
是夜,幕府帥帳之內(nèi),春意昂然。
換上一身齊地短襖地田柔將一頭秀發(fā)高高盤起,跪坐在無敵之側(cè),一面斟酒勸飲,一面持銅刀割取爐火上燒烤的鹿肉,嘴邊說著一些年來所遇見的趣事,要與無敵分享。無敵面含笑意,邊聽趣聞,邊飲美酒,邊食鹿肉,其樂融融。
待酒酣飽食之后,無敵這便摟過玉人,在其唇上輕輕一點之后,掀帳而去。
未幾半刻,秦軍大營之內(nèi)鼓聲隆隆,士兵愕然聽聞,知是幕府聚將,紛紛私語起來。
無敵一身甲胄戎裝,目視帳中諸將,抬手從令盒取出一只金箭令,昂聲喝道:“諸將聽令:今夜子時拔營,兵分兩路,突襲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