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賀的除卻江湖上慣了趨炎附勢的小人便是各級州縣的小官,一時間門庭若市絡繹不絕,千魂引的大門都快要被踏破了。
一屆江湖幫派能有了這等盛世,加之夏家少將軍夏臨淵復了常勝侯的名頭,又在御前狀似無意的提了幾句千魂引在軍中幫的小忙,皇帝便更是另眼相看了。
幾日的光景,比起從前獨步江湖,千魂引現下當真是勢不可擋。
不過這些與自己而言自然是有利無害的,血煞千魂爬的越高,便越有人會忌諱。想來不日便會有人向皇帝提醒這千魂引的主子蕭然是當年那場最大的忤逆案的舉報人了。正所謂,登高易跌重,且慢慢瞧著吧。
“妙啊,先生這一步走的妙!聲東擊西隔岸觀火,這當真是漂亮。”
“首座嚴重了,我不過是瞧著這黑子有些礙眼罷了。”
“能入得了先生的眼,也算是它的造化了。這一盤我險勝一子,先生打算怎麼賠我?”
撫了撫手背,略一思忖。
“不如減上一年你欠我的迷夢?”
梨落登時立起了眉毛,吹鬍子瞪眼。
“什麼?我這足足二十盤方纔贏了先生一子,先生就這般小氣用我的東西抵了?”
“我這不是爲首座減上一年的勞累麼,既然你不領情那便你來說吧。”
梨落一雙眼睛賊溜溜的轉了半晌,笑瞇瞇的湊過來
“不如,先生將月修羅的方子贈予我吧,以後醫治唐姑娘也容易些。”
果然是個老狐貍,瞇起眼睛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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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宮遍佈聖手,月修羅現世也已經有幾年了,若說旁人不曉得方子我還信,首座說這話可就是當離某是草包了。”
“我說的是先生止住唐姑娘體內月修羅毒性蔓延的那副方子。”
“首座當真是做的好買賣啊,一盤棋便要我和朱雀樓主險些喪命製出來的方子啊。”
“解鈴還須繫鈴人,這東西原本便是你們二人的罪過,我要來也算功德一件。”
端茶的手停了停,擡頭望著梨落正了神色望過來的眼睛,笑著點了點頭。
“首座說的是,願賭服輸,離某奉上便是了。”
果然是玄天君親自帶出來的徒弟,雖說知曉他早晚會看出自己與犀兒的交情,卻不曾想他竟是聯想到月修羅有一味要緊的藥是犀兒製得。
“月樓主倒是清閒啊,只把這爛攤子交了我和雀兒,前頭都快忙的要死了,你居然在此處陪著梨兄下棋品茶?”
蕭妄塵難得這般撒潑似的一進院門便喊出聲,想是實在忙得狠了方纔現了原形。
倒了一杯茶遞給他,接了咕咚咕咚便喝了,也不怕燙。
“你這是飲驢呢?我這麼好的茶你就這麼喝啊?”
梨落撇著嘴一臉委屈,蕭妄塵笑了笑抹了抹嘴,又要了一杯,這回便是緩緩的喝了。
“別提了,還不都是月樓主給我找的好差事。以往應酬些南來北往的江湖中人便夠麻煩了,現下還要應付那些來攀關係的小門派,官家老爺
,且近幾日是一個比一個官大,怠慢了不是說句話也要斟酌,我這心累嘴累眼睛更累,可有功夫來躲躲了,一上午光顧著跟他們嗯嗯哼哼哈哈了,一口水都沒喝上。”
"眼睛累?莫非這些當官的送來美女討好不成?青龍樓主可是看眼花了?“
“美人沒有,美石倒是不少。我可頭回看見一個知府送禮竟是滿滿一箱子玉石和珍珠的。”
蕭妄塵沉了沉臉色,想是想起了昆州那個大興土木的知府了。
正說著,火鶴便跑了來,遞了個條-子給蕭妄塵,他看了後便蹙了眉遞了給自己。
“皇帝病重?這消息哪兒來的?”
擡頭問蕭妄塵,他點了點眉心,緩緩說
“一月前方纔在京城安插了千魂引的暗哨,青龍樓的幾個弟子也跟著夏臨淵回了京師,他們的消息來源可靠。皇帝這個時候病重,著實是蹊蹺。”
“尊上豈非要在京城多留些時日?”
梨落轉頭問,點了點頭。這種時候蕭然自然不便回來,方纔領了御藥房的支應差事,正是皇帝用得著他們的時候。
不過這病,倒是並不蹊蹺。
宮中的暗線麼,也不只是蕭妄塵一人有。自己那一份暗線已然埋了二十年了,且皇帝這病也並非突發,飲食中動些手腳原本便是查不出來的。
“去著人查一下皇帝用的方子,現下藥材支應是盟中在做,這上頭可大可小,必不能有錯。”
吩咐了火鶴和蕭妄塵,他們二人急急的去了。
“三個月的光景,千魂引爬的忒快了些,怕是有人看不過去了。”
梨落捻了一子緩緩說到,抿了口茶,望著鴻雁南飛,緩緩闔了眼眸。
自然是有人看不過去的,不過這人並非谷王,而是自己罷了。
“察之不明?什麼叫做察之不明?”
犀兒語氣微涼,瞪著回來稟事的弟子,擺了擺手讓他息怒。
“皇帝多年來對外頭皆稱身子安泰,平日裡的太醫也都是守口如瓶,隔幾年便換上一批,打從王爺時候起便跟著他的已然沒了,看他此次發病的勢頭,恐是少年積攢的毛病復發了,旁人查不出來也是應當。下去吧。”
那弟子千恩萬謝的去了,蕭妄塵走了進來,遞了張方子。
“兄長送過來的,說是主治的那位太醫開的,你且瞧瞧。”
擡頭望了他一眼,青龍樓查不出的,影煞那頭卻有所獲,看來蕭妄塵的天網已然織好了。
“這藥方...平和理氣,這般溫和,瞧上去並非什麼大病,也沒有傳的那般兇險啊?”
犀兒瞧了一眼,滿臉的不解。
“這裡頭的藥不對,方子是對藥量不對,這不止事一副溫補的藥,這......這藥是副幌子。不成,若是沒有脈象什麼也診不出,越是這般掩著越是說明此癥兇險。青龍樓主,怕是要勞煩你一趟了。”
蕭妄塵何等聰明,只一句他便明白了。
“今夜子時前,定當奉上,先生稍安。”
一個騰身,蕭妄塵便躍了出去。
皇帝現下的病癥這般掩著,若不查看夜明髓玉錄必是找不出的。
子時未到,蕭妄塵便入了千魂引。
鬢髮微溼,斗篷也撤了下來,趕得如此急,也虧了他的七絕方纔能從奈何谷三個時辰便一個來回。
“如何?”
“這是夜明裡頭記得方子,我是瞧不明白,先生仔細瞧瞧吧。”
打了紙筒,看著顯然是謄抄出來的方子,裡頭的藥倒是平常,但有一味......
“紫金髓?!”
犀兒擡了頭驚詫的望了過來,心間一沉。
果然。
師父果然沒有說錯,這裴家祖傳的異癥,終究是報應在了他們身上。
“朱雀樓主,麻煩你去請梨落上人過來。”
緩緩收了方子,心下已然有了決斷。梨落過來的時候,並未多做寒暄,直接便問起他這紫金髓的事情。
“紫金髓?好好的怎麼問起它了?這東西可是不得了,前朝時候幾乎每家藥坊都制過的,但制過是制過,這藥平常人用不到,想要有效便是必要裡頭是上品才行,慢慢便無人用了。況且......“
“首座不妨直說。”
這房中除卻自己,連犀兒都不曉得紫金髓到底是何物,梨落年過半百是經過當年九王之亂的,他自然是知曉。有他在此處替衆人解惑順便拖一拖時間也是好的。
“況且紫金髓是三味藥的統稱,紫河車,金不換,還有一味時間不難尋但卻鮮有上品,都是不好弄得東西。”
“可是化骨髓?”
蕭妄塵是有些見識的,他輕聲問到,梨落上人挑了挑眉意外的很。
“沒錯,確是化骨髓,沒想到蕭兄竟是聽過此物。”
“化骨髓當年我聽玄天君提過,說是能治得了師父的病。這東西是極寒之地溫泉水中生著的一種魚的骨頭,這魚因著耐寒抗熱,又生了一雙人似的眼瞼所以被當地人看做神仙,從不準人打撈。這魚百條中方有一條全無魚鱗可看透骨頭,取出此魚的骨頭研磨出骨髓方能使用。因著此骨必須在滾水中研磨,所以稱作化骨髓。”
梨落點了頭,繼續說道。
“這紫金髓之所以這般有名便是因著這是前朝崇文帝的御用藥,除了他旁人皆是不可用。但這藥他卻用的勤的很,自然供不應求,所以許多藥行都爭著製出,卻都因著不是上品效用不大,後來拔了頭籌的便是當年金陵所在的那處仙芝堂,自此便只有仙芝堂爲崇文帝供此藥了。但當年九王之亂......仙芝堂的掌櫃站錯了邊,金陵城破的那日便被現在的皇帝五馬分屍了。這藥方便再沒人知道。且這藥雖是前朝的御用藥,但自從皇帝登基便再無人敢提起一句,更無人敢用,三十幾年了,知道的人也都死的差不多了。“
轉頭望著蕭妄塵,他眉間蹙的極深,眼中卻無愁意,應是與自己一般曉得厲害。
“既然此藥已然是禁藥,爲何會出現在早年皇帝還爲琰王時候的藥方裡?”
犀兒問到,低頭端了茶盞輕聲一笑。
“所以說,這世間到底是有報應的,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碧螺春的茶香伊伊,朦朧了在座每一個人的眉目,卻仍是依稀可以瞧見一份無須宣之於口的痛快。
三日後,細細擬了的方子送去了京中,不過是些常用的藥材,絕無錯漏。只即便是蕭妄塵也不知曉,裡頭暗藏了一味禁藥。一味尋遍天下唯一可解皇帝的病癥的禁藥,紫金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