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陵前話葫蘆(1)
劉陰子終於轉(zhuǎn)過身來,臉上一副不服氣的神色。
李海麗看看劉陰子,又看看蕭潤,臉上閃過一絲神秘的笑容,問道:“這位姐姐還是妹妹,很不俗啊。我看你是文瑞的好朋友,你勸勸他,別讓他總那麼犟牛似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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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警察,是調(diào)查我的案子的警察!”劉陰子低沉地吼道。
李海麗一聽,愣住了,一臉狐疑地面對蕭潤。蕭潤解釋道:“他的案子結(jié)了,林佔甲的死和他沒什麼關(guān)係,他只是偶然撿到林佔甲的手,用來嚇唬人,惡作劇,蹲了十多天笆籬子。”
李海麗長長出了口氣,說道:“文瑞,我不是向你來解釋什麼,我也沒義務(wù)向你解釋,我就是來送東西。本來是送給你媽的,回來聽說你媽過世了。有人看見你和一個女孩到這裡來了,我纔跟來。這是15個硅橡膠製作的模具,都是目前國際市場走俏的樣式。種植葫蘆的配方和種子,你媽也都告訴你了,這我知道。以前你不肯學(xué),不肯受田如衡的恩惠,認爲(wèi)是他搶了我。其實就我這人,我要看不上的,誰敢動我一根毫毛!你真的誤會了老田。他教你媽種植改良葫蘆,完全是爲(wèi)了跟日本人爭那口氣,也是爲(wèi)了讓你媽這個隱藏在大山裡的知識分子發(fā)揮出她的本事來,靠本事多掙些錢。別去賣苦力打工了,你還是幹這個葫蘆買賣吧。這裡沒有外人,我看待你也像親人一樣,我看你還挺聽這個姐姐的話,她也不會出去亂說。一句話,只要做這葫蘆器的生意,三年之內(nèi),你如果成不了百萬富翁,你對不起你媽,再往大了說,你都對不起中國人民。田如衡倒沒什麼,你賺到100萬後,我可要和你競爭了。我雖然不知道全部的秘密,那個死老頭兒不告訴我,可我也琢磨得差不多了,再說,我把他灌醉一次,他說一點兒,時間長了,我就都知道了。不過,你媽自己琢磨的那些種植雜交施肥的秘密我不知道,到時你得告訴我。就這些,你在這裡祭奠你媽,我還沒看我媽呢,我得走了。”
蕭潤聽著她說話,簡直想笑,這不就是一個快嘴李翠蓮嗎。這時,山下又開來一輛汽車,車上下來兩個女人。李海麗正要走,蕭潤攔阻道:“你先別走,來的這兩個人你得認識認識。”
“爲(wèi)什麼?”李海麗問道。
“可能田教授還沒有把你和他的事情向他的女兒田貝寧說呢,他不好意思說,可能一直在等待機會。現(xiàn)在機會來了……”
“那個胖乎乎和我有點兒像的就是學(xué)鋼琴的那個田貝寧吧,好,今兒豁出去了,我就和她挑明瞭。我可不像老田,磨磨嘰嘰,好像多大的事似的。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不是鑽窟窿盜洞,孤男寡女,男才女貌,正般配,有什麼不好意思向人說的。學(xué)鋼琴的大學(xué)生怎麼了,她也希望她爸過得好,我就能讓她爸過得好。如果對脾氣,別看我是高中生,也可能和她這個大學(xué)生處成鐵姐妹兒呢。不對,差輩兒了。還不對,我就比她大一歲,論姐妹也沒什麼!各論各的……”
她還要說什麼,卻被貝寧傳來的問話聲打斷了:“蕭潤,誰男大當(dāng)婚,誰女大當(dāng)嫁啊?”經(jīng)過聲樂訓(xùn)練的嗓音,在這有著回聲的山裡,十分動聽。
……
李穎說道:“我說的匏器,就是葫蘆器,是一種工藝美術(shù)品。在出口的訂單上寫的都是匏器,所以還是叫匏器的好。這東西,不但國外有很大的市場,這幾年,京城玩兒風(fēng)大熾,一個北京,可能比幾個國家的需求量都高。”
她邊說著,邊從隨身精緻的挎包中掏出了一個紙包,打開紙包,中間是一個平底圓蓋的錦盒,打開錦盒,才見到那已經(jīng)雕刻上色的金葫蘆了。大家一看,都“啊”了一聲,連一直都不言聲的劉陰子,也禁不住動容。李穎見這反映,臉上自是滿意的神色。大家傳看了一遍,蕭潤和李海麗幾乎同時問道:“您這上面刻的都是誰呀?”
“八賢醫(yī)。我就是要和日本那個八臣瓢比比。”李穎回答說。
“什麼是八賢醫(yī),什麼是八臣瓢啊?”
李穎接過葫蘆,說道:“這八個醫(yī)生,你們該知道啊。嫘祖,就是黃帝的夫人,記住,最早的醫(yī)者是咱們女人。這是扁鵲,穿官服這個是張仲景,道裝的是張?zhí)鞄煟颊f張?zhí)鞄熡蟹ㄐg(shù),實際上他創(chuàng)建天師道,靠的是醫(yī)術(shù),解除了瘟疫。柺杖上面掛葫蘆的這個是華佗。過去的醫(yī)生,盛藥都要用葫蘆,因爲(wèi)葫蘆能保住藥性,醫(yī)生爲(wèi)人看病,稱爲(wèi)‘懸壺濟世’,這個‘壺’,通‘葫蘆’的‘葫’。架火煉丹的這個是陶弘景,國外的化學(xué)制藥,都是從他這裡發(fā)源的。這個用石頭進行灸治的叫蕭長城,是契丹女真混血。咱們現(xiàn)在看不見用石頭灸治病人的了,在遼金時代,還是比較通行的。人們對難以治癒的病說成是藥石難治,可見當(dāng)時藥石並用。這個是李時珍,你們都很熟悉了。這還有個現(xiàn)代裝束的醫(yī)生,你們猜猜她是誰?劉文瑞,你說說,她對婦產(chǎn)科可是有大貢獻的。”
劉陰子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可能是林巧稚吧。”
李穎一臉的驚喜,說道:“連貝寧都沒猜出來,你倒知道。我說這葫蘆認它的主人吧。現(xiàn)在,我就把這葫蘆交給你了,希望你能種植出更好的葫蘆來。如果你願意學(xué),除了田如衡教你的範(fàn)制葫蘆器,什麼火畫、押花、針劃、刀刻,我都能教你!我李穎不是誇口,在製作葫蘆器這個上面,京師中我還有一號。”
“李阿姨,那什麼是八臣瓢啊?”貝寧問道。實際上大夥兒也想聽聽。
李穎沉默片刻,說道:“這個八臣瓢田如衡見過實物,我只見過照片。咱們這麼大個國家,這麼長時間的養(yǎng)育培植葫蘆的歷史,如此精緻的製造葫蘆器的技巧,可是,卻沒有見到出土的葫蘆器實物。只有商承祚在《長沙古物見聞記》中記載了‘楚匏’,是民國二十六年的事情,民國二十六年,就是1937年。原文寫的是‘季襄得匏一,出楚墓,通高二十八公分,下器高約十公分,截用葫蘆之下半,前有斜曲孔六,吹管徑約二公分,亦爲(wèi)匏質(zhì)。口與匏銜接處,以絲麻纏繞而後漆之。六孔當(dāng)日必有璜管,非出土散佚則腐爛。吹管亦匏質(zhì),當(dāng)納幼葫蘆於竹管中,長成取用’。你們說,這不是表明春秋時期就已有範(fàn)制葫蘆的方法了?王世襄先生也認爲(wèi)最晚戰(zhàn)國時期就能範(fàn)制葫蘆了。真的東西出土?xí)r都碎了,弄得我們這大個國家,沒有葫蘆器這種文物。日本現(xiàn)在就有。”
說著,李穎嘆了口氣。
“您說的就是那八臣瓢?”貝寧問道。
“照片你沒見過嗎?”
貝寧搖搖頭說:“我爸那麼多文物照片,只有見到特殊的我才問一問,可能這個八臣瓢,沒有太特殊的地方,我沒在意。”
李穎說道:“那八臣瓢,形狀像個蓋罐,很長時間是藏在日本一個叫法隆寺的寺院中,明治期間才成爲(wèi)宮中的御玩。葫蘆器身刻有孔丘、榮啓期問答圖,有蘇秦、張儀向鬼谷先生求教圖,有四皓盤遊圖,這不就是八個人嗎?但這個東西究竟是何人創(chuàng)作、何時創(chuàng)作,如何流入日本,誰也不清楚,我家董行和田如衡從畫風(fēng)上分析好像是唐代的作品,但也不敢肯定。但是,這麼一個葫蘆器,足以使日本文物界傲視我們。而且,他們的範(fàn)制葫蘆器,竟然比我們的要精緻,價格和金銀翠玉的工藝品差不多。所以,我們的國粹,怎麼也不能讓外國人佔了先。文瑞,你可知道肩上的責(zé)任重大?”
這番話,使每個人都深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