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真相
“好巧啊,在這里遇到你。”
她聽我這么說,似乎松了一口氣,和旁邊同學打了聲招呼后,就拉著我往遠處走。
我第一次被她用手拉著,莫名興奮。在高中時代,我連正眼看她都會不好意思,我對她一直是發乎情止乎禮,她連我們的概念都沒有。今天居然在沒有思想準備的情況下,牽了手,還帶著種私奔的感覺。
與其他同學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后,我對她說,“鐘曉鷗,你的手勁不小啊。”
她這才意識到她仍然握著我的手,像觸電似的彈開,“不好意思,剛才太緊張了。”
“沒事,被你這樣牽著手,我還挺開心的,高中時我天天就在想幾時能牽你的手,要是可以的話,我還真的愿意被你一輩子牽著。”
這種話現在不說何時說?
“真不好意思,”鐘曉鷗輕聲說,“剛才你聽到了?”
“什么聽到了?”我還沉浸在牽手私奔,當然只是奔了幾十米的愉悅中。
“她們叫她的名字。”她囁嚅著,聲音小到我都喲對岸聽不清。
“哦,你是說張秀蘭啊,”我恍然大悟,我正是因為聽到有人叫張秀蘭才回頭的,鐘曉鷗也點了點頭,“對了,張秀蘭也在這里嗎?她人呢?”
她立刻垂下頭,眼觀鼻鼻觀心,兩眼只是呆呆看著自己的高跟鞋不說話,手不住的在搓著衣角。
“怎么了?”我還在朝剛才那個方向,尋找著張秀蘭的身影,“她不是說她沒考上大學嗎?”
鐘曉鷗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秋實,剛才她們是在叫我。”
“什么,他們是在叫你?”我似乎覺察到了什么,但還不敢確定,剛才那一閃而過的詭異想法又再次升了上來。
“在這里,我就是張秀蘭,我不叫鐘曉鷗。”我能看得出來她都快哭出來了。
我沉默了,空氣中能聽得見靜電交織的聲音。
“其實考上大學的是張秀蘭是不是?”我感覺我的聲音在顫抖。
她點點頭。
“然后你代替她來上大學了?”
她想了想,還是點點頭。
“你冒……”我驚呼冒名頂替,但是話還沒說出口,嘴巴已經被堵上了。
鐘曉鷗迅速用一只手堵上了我的嘴,另一只手把我緊緊抱住,突如其來的身體接觸令我全身發軟,剩下的字都被我硬生生的吞了下去。鐘曉鷗面對著我的臉,眼淚都留了下來,但還是不愿意放開她的手,可能是怕一旦離開我的嘴唇,我就會情不自禁的說出那些真相。
我們兩個人貼在一起,靠的很近,從旁邊看來就像吻在一起。
旁邊的人都指指點點,有的人認出了鐘曉鷗,都在說,這就是張秀蘭的男朋友啊,怎么這么開放,在路上就這么纏綿起來了。
我心想不管怎么樣,不能再影響鐘曉鷗的聲譽了,今天發生的事情夠多了。
我扳開他的手,看著她哭泣的臉,說,“對不起,曉鷗。”
后面兩個字說得很輕,只有我和她聽得見,她一定明白了我肯定不會對外說出來冒名的事情的。
“是我要說對不起。”她哭得更兇了,要不是周圍有人看著,還不知道會鬧成什么樣子。
“你想過她的感受么?”我沒有很嚴厲的責備她,只是輕柔的問著。
“秋實,你聽我說,你要相信我,我沒有逼她,一點都沒有。”
·
曉鷗和我走到遠離人群的地方,她把事情都告訴了我,我不知道是不是真實的,我已經沒有能力去做判斷。
高考后,鐘曉鷗和張秀蘭都參加了高復班,就成績而言,張秀蘭這一年時間很冤枉,她本可以上個好大學,但卻沒有去報道。而鐘曉鷗也覺得自己冤枉,她本來就不是上大學的料,但父母硬逼著她非要再努力一次,于是再來飽受一次心理和生理的雙重煎熬。
兩人在同一個班,本來就是同學,關系也不錯,所以這下走的更近了。
在春節前夕,張秀蘭家老房子年久失修,水管爆裂,樓下的住戶糟了殃。那家人剛裝修過,人都還沒住進去,就發生了無妄之災,高級電器什么的都泡在了水里。最后鬧上法院對簿公堂,判下來要張家賠償50萬。
這對張秀蘭家是個沉重的打擊,她父母都下崗,家里日常開銷后剩下的積蓄也不會很多,供她上學已經比較吃力了。
那段時間,張秀蘭整天愁眉苦臉的,原本成績挺不錯的她,在幾次考試中,都沒考好。鐘曉鷗覺得奇怪,就逼著張秀蘭說出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張秀蘭早就撐不住想要找人傾訴了,便哭著說給鐘曉鷗聽。
鐘曉鷗家做建材生意的,做的還不小,這點錢真的不算什么。她看張秀蘭哭的那么可憐,也有點心疼,安慰了張秀蘭幾句,告訴她不要耽誤學習,她也幫著想想辦法。
回到家里后,她就找自己爸爸求助,其實我們高中同學很多都是從小長大的,父輩們也都是從小玩到大的兄弟,只是有人混的好,有人不濟罷了。
鐘曉鷗的爸爸就是屬于混得比較好的那一類人。
他爸爸一聽,也決定幫張家一把,當晚就去找了張秀蘭家里,把幫張家的事情搞定落實。
這段風波過了后,大家相安無事,只是張秀蘭讀書更用功了,不過很奇怪,幫了張秀然之后,鐘曉鷗和她的關系卻漸漸的遠了。
鐘曉鷗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次高考后,鐘曉鷗還是考的不理想,估計又是名落孫山。事后發榜那天的成績單也證實了這一點,不過她那個平時對她非常嚴厲的爸爸,倒是顯得一臉輕松。她覺得很怪,但卻不知道為什么。
直到有天很晚,鐘曉鷗爸爸比平時回來的都要晚,回到家就對著鐘曉鷗說,“爸爸給你爭取到了一個上大學的機會,不過以后你就要叫張秀蘭了。”
鐘曉鷗愣了半天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發瘋似的哭了起來。
等覺得自己應該去找張秀蘭時,沖過去卻撲了空,被鄰居告知,已經搬走一個星期了。
·
雖然我一聽開頭就隱約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是當我聽完這個故事,還是很震驚。想到張秀蘭可能很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一段時間,努力學習,卻是在為她人做嫁衣。而且很有可能在與鐘曉鷗爸爸的約定中,連考上什么大學在協議里都會有明碼標價,這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啊。
“我怪不了我爸爸,他為了我上大學,也是操碎了心,你說他甚至不在乎我姓鐘還是姓張了,要怪就怪我成績不好,不爭氣。”
“有錢就是好啊。”我憋了半天只能無奈地說了這句話。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鐘曉鷗的眼神越發黯淡。
面對我以前喜歡的姑娘,神情落寞,我于心何忍,說什么也要動用我的幽默細胞讓她開心起來。雖說她對不起另一個人,但也不完全是她的錯。
“我這么辛苦來一次H大,你這么梨花帶雨的,不像接客之道啊。”
“接客之道?我又不是小姐,”她撇了撇嘴。
“說錯說錯,待客之道,你有錢,請我吃頓飯吧。”
“待客之道我還是懂一點的,你說吧,想吃什么?”
“這就對了,鐘大小姐,你應該知道你們學校周圍有什么好吃的吧,帶我去吧。”
再次用事實證明了,大學周邊的飯店都是不靠譜的,這次連物美價廉都談不上,價錢貴,但是味道只是一般。但比起食堂,那就是人間美味了,畢竟一分價錢一分貨。
不過好在吃飯的主題是寬慰鐘曉鷗,從剛才的情緒里走出來。似乎受到傷害的不是張秀蘭,而是她。不過話說回來也的確是這樣,如果我不來,她還是安靜的過著名叫張秀蘭的生活。
只不過大家都知道,紙包不住火,被別人揭穿,還不如被我揭穿,至少我對她不會有惡意,也可以讓她提前有個心理準備。
她也和我談了一些H大的趣事,只是我沒有心情聽,強迫自己笑幾下,她看出來了也就識趣的不怎么說了。她的情商比季驀然高,知道察言觀色,不會自顧自的沉浸在一些別人不愿聽的笑話里。最后我們互相留了手機,我答應她不會在別人面前叫他鐘曉鷗,盡量不叫,脫口而出也沒有辦法。
其實我早就想好了,要避免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最實際的就是以后不要見面了。
只是在出飯店時,我想到,鐘曉鷗需要安慰,那么誰來安慰張秀蘭呢,這個世界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多的公平。
鐘曉鷗送我上了回上S大的公交車,車緩緩開動,她逐漸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有一剎那感覺她和張秀蘭兩個人的聲音重疊在一起,我都快分不清了。
我掏出手機,發現有十幾個未接來電和短消息,大部分是季驀然的,調成了靜音就能讓自己進入另一個安靜的世界,但是早晚都是要回來接受這些未接的現實的。
我到了寢室,才給季驀然打了電話,纏綿了幾句,再說多我真的沒有心情,找的借口自然是說自己手機忘記帶了,鎖在寢室的抽屜里。
我暗自慶幸沒有把寢室同學的電話,當做緊急聯系人給季驀然,現在看來無疑也是有一些好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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