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勰聽見腳步聲,立刻高喊:“羽林衛(wèi)來了!”聽見喊聲,拓跋詳果然擡眼往碧波池對面看去,剛一分神,拓跋勰便使了個擒拿手法,手掌扣住他肩肘,膝蓋往他小腿上狠狠一頂,強(qiáng)迫他跪在自己面前。
拓跋詳原本就跋扈慣了,誰也不放在眼裡,哪能忍受這種折辱。他就勢一蹲,手肘一扯,把拓跋勰也拉倒在地。兩人都不肯先鬆手,一路翻滾扭打,“撲通”一聲,齊齊跌進(jìn)碧波池。
趕到近前的羽林衛(wèi)統(tǒng)領(lǐng),趕緊叫人下去撈,連拖帶拽把兩位小王爺救上岸。
拓跋勰踩著帛面木屐,上了岸就立刻從馮妙懷裡接過林瑯:“瑯姐姐,你沒事吧?傷成這樣,皇兄還不知道要怎麼心疼呢。”
拓跋詳可就沒那麼便利,他穿著長筒馬靴,靴筒裡都灌了水,只好坐在地上,扯下靴子控水。露出的腳掌上,拇指趾甲分成上下兩層。馮妙看見了,不由自主多看了一眼。偏巧拓跋詳聽見那句“皇兄還不知道要怎麼心疼”,也擡起頭看過來。
馮妙趕忙轉(zhuǎn)頭,可是已經(jīng)遲了,拓跋詳滿腔怒火沒處發(fā)泄,擡腿就是一腳踢在馮妙胸口:“都是你惹事,那一鞭子,本來應(yīng)該抽在你身上!”
拓跋勰只顧查看林瑯的傷勢,對一旁的聲響不聞不問。羽林侍衛(wèi)也不敢阻攔北海王。馮妙知道明著躲閃只會惹得他更加暴怒,咬著牙捱了一下,只不過順著他踢來的方向,向後跌去,悄悄避開了部分力道。饒是如此,還是覺得喉頭腥甜。
拓跋詳跨前兩步,伸手去抓馮妙的衣領(lǐng)。
“北海王殿下,”一道清冷冷的男聲,打斷了他的動作,“原來殿下在這,可叫太妃娘娘好找?!?
淺紫色衣袍的人影,從樹後緩步踱出來,碧綠瞳仁映著一湖輝光,幽深不見底。在他身後,宮女?dāng)v扶著一位三十有餘的婦人,滿面怒氣。
“逆子!深更半夜撒什麼瘋?”高太妃厲聲喝斥,顯然對這兒子很是惱怒,餘光撇到另外幾人,她對這情形也明白了八九分。堂堂一個王爺,竟然鍾情皇帝身邊的侍女,還做出強(qiáng)搶傷人的事來,傳出去還不成了天大的笑話。
拓跋勰也是有封號的宗室親王,林瑯又一向得皇帝喜愛,看來看去,高太妃的目光就落在馮妙身上:“你說說,你們這些奴才,怎麼惹惱了兩位王爺?竟然還把王爺們伺候到水裡去了?!”明著是問話,實(shí)際上已經(jīng)擺明了要把罪名扣在她頭上。
馮妙正在思索怎麼開口,擡頭看見高清歡如水目光注視過來,似安慰,似鼓勵。馮妙心中一動,穩(wěn)下心神,聲音清清亮亮地說:“回稟太妃娘娘,奴婢姓馮,是奉儀殿的宮女?!?
聽了這話,高太妃果然臉色一黯,她只見過馮清,這個小丫頭,自稱姓馮,又在奉儀殿伺候,說不定也是出身大魏第一世家馮氏。身後有太皇太后,她就不好隨意處置這個小丫頭了。
“奴婢也是偶然路過,並不清楚發(fā)生了什麼事。”馮妙眼看第一步奏效,接著說下去。“奴婢原本是到這邊找人,可是走岔了路,不知怎麼就拐到碧波池來了?!睅拙湓挵胝姘爰?,她想起這一整天的驚嚇委屈,說得越發(fā)可憐。
高太妃聽了這話,臉色果然和緩下來。馮妙的話,被她理解成了另外一層意思,找人多半是私會相好的情郎,這種事情在宮中向來是大忌。有了這個把柄,就不怕她把今天的事情告訴太皇太后。
看見高太妃臉色陰晴不定,馮妙繼續(xù)說:“太妃娘娘,奴婢方纔聽說,知學(xué)裡講學(xué)的日子快到了,講學(xué)之後還要展示騎射,兩位殿下大約是在私下切磋練習(xí)。至於這位姐姐是跟哪位殿下一起來的,奴婢就不清楚了。”說完,悄悄捏了一下林瑯的手。
林瑯聽出她要把大事化小,想著要給皇上送藥,忍著疼說:“太妃娘娘,奴婢是替始平王爺送東西來的,天黑看不清路,跌了一跤,回去塗些傷藥就好了?!蓖匕羡臐M臉怒氣“哼”了一聲,倒也沒否認(rèn)。
羽林統(tǒng)領(lǐng)乖覺,也順勢跟著告退,說兩位殿下切磋,不在羽林侍衛(wèi)的職責(zé)範(fàn)圍內(nèi),他們無權(quán)干涉。
拓跋詳還要說什麼,已經(jīng)被高太妃扯住,強(qiáng)拉著他離去。拓跋勰也不多話,抱起林瑯就走。轉(zhuǎn)眼間,碧波池邊就只剩下高清歡,含笑盯著馮妙:“妙兒學(xué)聰明瞭。”
馮妙撇嘴,帶著鼻音說:“說句實(shí)話,就惹出這麼大麻煩,還是趁早讓我回家的好?!?
“染了風(fēng)寒還四處跑,等不到明天早上,恐怕就要燒起來了?!备咔鍤g把手指搭在她腕上,“別亂動,我替你把脈看看?!?
馮妙果然老實(shí)舉著手腕,不再動了,眨著烏溜溜的眼睛等他診斷。碧綠眼眸看著她,一片平靜無波,卻悄悄轉(zhuǎn)開了視線,不再跟她清澈見底的眸子對視。高清歡凝神半晌,忽然輕輕地“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