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迪?盧克斯並不奇怪自己的要求會被婉拒,說實在的,當織魂者莎爾?班瑞對他說出接下來的打算的時候,他甚至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驚訝。莎爾?班瑞的打算是將奇蹟之城法蒂蓋爾所有地下反抗組織全都抓在手中,然後利用這股力量去進行更爲宏大的計劃。
莎爾?班瑞沒有說出她的計劃最終想要達到的目標,不過傑迪?盧克斯完全可以推測得到。從那些挑撥、謠言、暗殺和製造騷亂的步驟來看,織魂者打算讓奇蹟之城陷入徹底的混亂,然後闖入戒備森嚴的宮殿,去直接面對那位御天大帝。
如果莎爾?班瑞還是那位擁有傳奇境界實力的魔瑟琳城第一主母的話,這個計劃的成功機率倒還不小,然而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跌落了境界,真實實力與普通天騎士和大魔導師相差無幾,只是眼力更加高明,對於陰影力量的本源也認識更加清楚而已。
換句話說,在一位大魔導師——比如千****的古柯奇大尊——面前,莎爾?班瑞還可以憑藉一些力量應用方面的小伎倆讓他難測深淺,但是換成已經(jīng)達到僞神甚至更高境界的御天者,莎爾?班瑞的小伎倆不會起到任何效果。
一面飛速轉(zhuǎn)著念頭,傑迪?盧克斯一面微笑著搖了搖頭,“這不是問題,大好人帕奇,只要你不反對就可以了。我的同伴正在前面勸說你們的頭兒,但是他實在是太固執(zhí)、太吝嗇了,所以可能會有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發(fā)生。”
帕奇的臉色不由得爲之一凜,正在一邊裝傻充愣的勒夫曼也不禁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不過好歹把差點脫口而出的質(zhì)問嚥了回去。“你們……把頭兒怎麼樣了?”帕奇一面說,一面把手伸進了斗篷裡面,不過隨後他就看到兩把精巧的弩弓對準了自己的胸膛,只好鬆開藏在斗篷下面的匕首,換成了放在另一個口袋裡面的菸斗。
“你們的頭兒不夠好,嗯,可能還有點好色。”傑迪聳了聳肩膀回答,“我的同伴恰好是個很漂亮的美人,不過最近一段時間脾氣有點暴躁,所以……”
一聲彷彿是什麼柔軟溼潤的東西摔在地上的“吧唧”聲響起,傑迪苦笑著轉(zhuǎn)過身去,看著被扔在身後不遠處的一條血紅色的東西。“莎爾女士,這是什麼噁心玩意?”
“又髒又賤的舌頭。”莎爾?班瑞格外柔和的聲音從廢棄倉庫外面?zhèn)鱽恚拔也幌肼牭筋愃频闹淞R,傑迪,如果聽到的話,我可能會忍不住再殺幾個人的打算。”
帕奇迅速理解了自己目前的處境,沒等傑迪再次勸說,他就爽快的點了點頭,“看來我別無選擇,傑迪尊者大人,金手指帕奇很榮幸能夠爲您服務(wù)。”
傑迪保持微笑點了點頭,“很好,帕奇,你是個聰明人,如果能夠再謹慎一些,一定能夠活很久。”他若有所思的朝勒夫曼瞥了一眼,然後眨了眨眼睛,“告訴我,帕奇首領(lǐng),你和擁光者的高層打過交道嗎?”
帕奇感覺冷汗正在從自己的脊背上肆意流淌,不過他沒敢去擦,低下頭來做出思考的模樣,“我只是略知一點他們的情況,傑迪尊者大人,他們只和頭兒打交道。”
“那麼你現(xiàn)在應該可以和他們打交道了,去用你的方式聯(lián)繫擁光者的高層,告訴他們,我們——傑迪?盧克斯和莎爾?班瑞,很有興趣見一見光明之子。”傑迪用不容拒絕的語氣說。
帕奇沒有讓猶豫的情緒浮現(xiàn)在自己的臉上,雖然他不怎麼確定自己能夠聯(lián)絡(luò)上擁光者,“當然,傑迪尊者大人,我會盡力去聯(lián)繫他們。但是請您原諒,我不能保證結(jié)果。”
“盡力就可以了,完成這件事情就可以讓我們之間的債務(wù)一筆勾銷,如果沒有完成……我想你們這裡應該能夠湊出一百枚銀幣吧?”傑迪朝著身邊的兩名暗黑精靈指了指,“她們幾個會留下來幫助你,保持聯(lián)絡(luò),清點財富,還有……消除一些不和諧的聲音。大部分時間裡,她們都會把你當成首領(lǐng),聽你的命令做事,明白嗎?”
房間裡靜了下來,帕奇能夠聽到身旁勒夫曼突然變得粗重的呼吸聲,他的心裡突然浮現(xiàn)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似乎有什麼珍貴的東西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伸出手就可以拿到。
帕奇臉色發(fā)白,手指顫抖,但是卻毫不猶豫的朝著傑迪躬身施禮。“我明白了,傑迪尊者大人,事情會有個讓您滿意的結(jié)果,我保證。”
傑迪離開廢棄倉庫的時候,滿意的聽到身後傳來壓低的質(zhì)問聲,還有帕奇爲自己辯解的聲音。那個大個子在裝傻,他從一開始就猜到了,帕奇絕對不會和一個白癡在倉庫裡面喝酒談天,正相反,傑迪猜測那個大個子纔是地下組織的二號人物。
可惜他太謹慎了,沒有勇氣抓住機會。
傑迪走過骯髒狹窄的酒館走廊,在小小的院落裡面看到了莎爾?班瑞的身影。織魂者正在仰望因爲時間的流逝而陰暗下來的天空,面無表情,但是給人的感覺是她顯得有些迷茫。
“莎爾女士,這是第三個地下團伙了,也是奇蹟之城最大的盜賊集團,接下來我們還要繼續(xù)嗎?”
“已經(jīng)夠了,通過這些人,奇蹟之城的地下組織已經(jīng)差不多都能握在手心裡面了,你和我都沒有太多時間浪費在這件事情上面,御天大帝——或者說他麾下的毒蠍神殿和斷罪教團,纔是我們應該重視的對手。”
“你這是把整個帝國當成了敵人。”傑迪苦笑著走過去,和織魂者並肩仰望天空,“哎,莎爾女士,我們必須這樣做嗎?”
“恐怕我們必須如此。”莎爾?班瑞的語氣裡面沒有什麼情緒的波動,“傑迪,你該不會忘記我們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那棵自稱莫尼?栗子的戰(zhàn)爭古樹花費難以想象的龐大魔力,是送我們到這裡來度假的嗎?如果不做些什麼,我懷疑我們是否還有回去的那一天。”
傑迪臉上的苦澀笑容消失了,“你說得對,莎爾女士。”他重重的點了點頭,“是我考慮問題的時候出現(xiàn)了紕漏,我們確實必須找到回去的道路,不過難道沒有與這位御天者合作的可能嗎?如果有一位僞神幫助我們,想必事情會更順利纔是。”
“如果御天者的神智還正常的話,你的建議倒不是不能考慮。”莎爾?班瑞嘲諷的哼了一聲,“但是現(xiàn)在你最好放棄這種不切實際的考慮,一個神智清醒的僞神不可能把他創(chuàng)下的帝國弄成這種樣子,就連這些漫天飛舞的灰燼他也可以清除和抵禦,至少保證奇蹟之城不被灰燼沾染。”
傑迪有些好奇的伸出手去,接了一片從天上落下的灰燼,放在眼前仔細觀察,“這東西不像是自然的產(chǎn)物,我從一些古老典籍裡面看到過,火山噴發(fā)可能會形成大量灰燼從天而降,但是那只是短期現(xiàn)象,不會持續(xù)這麼久。”
“你錯了,傑迪?盧克斯,仔細觀察吧,不是用眼睛,而是用你的精神力。”莎爾?班瑞同樣接了一片灰燼,然後用手指碾碎,“這是衰亡灰霾,整個世界步入毀滅之前,必然會產(chǎn)生的東西。長時間接觸這些灰燼,身體就會變得虛弱起來,而且生命也會逐漸流逝。”
莎爾?班瑞話音未落,傑迪已經(jīng)一抖手把那些灰燼扔了出去,“喔,諸神在上,我……我已經(jīng)接觸了這麼久,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當然不會!”莎爾?班瑞的一雙狹長紫眸豎了起來,簡直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只有幾年時間的接觸纔會導致我說的那些不良後果,短暫接觸沒有任何問題,對於想要領(lǐng)悟時間本源、毀滅本源和衰亡本源的人來說,這些灰燼還是無比珍貴的東西呢。”
“那我們是不是應該收集一些?”傑迪的眼睛亮了起來,這一瞬間,他的驚喜表情似乎符合了他的年紀。“不知道這些灰燼對於亡靈巫師有沒有好處。”
“……等有把握返回我們的世界再說吧。”莎爾?班瑞撇了撇嘴說,“還有,雖然我對死亡本源力量沒有什麼瞭解,但是我至少知道,衰亡代表的是一切終結(jié),而死亡……不是結(jié)束。”
就在傑迪?盧克斯爲是否收集一些灰燼而猶豫不決的時候,千法之堡的白石塔密室裡,千****的古柯奇會長皺著眉頭,看著自己面前擺放的幾顆水晶球依次亮起、閃爍,頻率完全符合“請求通話”的暗號。
但是這件事情本身就非常不正常。
除了極少數(shù)人——一些地下反抗組織的頭目,還有古柯奇會長的親信——之外,沒有人知道這位千****碩果僅存的金袍大尊同時也是所有反抗組織的大首領(lǐng)——光明之子。這個身份必須絕對保密,甚至在擁光者組織內(nèi)部,也沒有多少人清楚光明之子的身份。只有在最緊急的關(guān)頭,這些反抗組織的頭目纔會利用水晶球發(fā)出請求與古柯奇大尊通話的信號,通常情況下,他們只會和擁光者組織的接頭人進行聯(lián)繫。
“一、二、三、四……這幾乎是所有與擁光者有直接聯(lián)繫的地下組織了。御天在上,究竟發(fā)生了什麼事情?”古柯奇大尊揉著隱隱作痛的額角,他很不想去激活通信水晶球,然而這些水晶球卻執(zhí)著得閃個不停,把原本黑暗的密室映照得五彩斑斕,簡直連一點神秘氣氛都沒有了。
遲疑良久之後,古柯奇會長終於做出決定,爲了維持光明之子對這些地下組織的控制,通話是必要的。他非常謹慎,先戴上了一隻上面繪著金色太陽紋章的面具,然後又將長袍的兜帽翻上來遮擋住大半張臉,這才激活了其中一枚水晶球。
耀眼的彩色光芒連續(xù)閃動了幾下,隨後穩(wěn)定下來,投射出一片暗黃色的光幕。然而畫面裡出現(xiàn)的並不是古柯奇會長預料之中的那個人,而是那個人的副手——一個留著絡(luò)腮鬍子的壯漢。
古柯奇會長沒等壯漢開口說話,就用一個果斷的手勢關(guān)閉了水晶球。看著其餘閃爍不休的水晶球,一抹陰影逐漸浮現(xiàn)在他的臉上,“居然在我毫不知情的時候換了頭目,難道被斷罪教團的那些血斗篷發(fā)現(xiàn)了什麼?不,不可能,如果是那樣的話,現(xiàn)在千法之堡恐怕早就被大軍團團包圍了,斷罪教團不可能冒著再次發(fā)生擁光者之亂的危險試探我,他們承擔不起騷亂和動盪的責任。”
剛剛被切斷聯(lián)繫的水晶球再次亮起,光芒閃爍,似乎流露出對方焦慮迫切的心情。古柯奇會長沒有管它,手指觸碰了另一枚水晶球,光幕張開,露出的是金手指帕奇那張略帶蒼白的面孔。
古柯奇會長對於金手指帕奇有點印象,因爲這個人比他所在的那個組織的頭目更加聰明,手腕靈活,在地下反抗組織裡面的威望也比較高。古柯奇會長曾經(jīng)以光明之子的身份試探過帕奇,許諾可以讓他坐上頭目的位置,不過被他婉言謝絕了。
試探當然只是試探而已。古柯奇會長不希望在被擁光者控制的地下反抗組織裡面出現(xiàn)威望太高,或者太聰明的首領(lǐng),因爲那隻會讓光明之子的控制力減弱。如果當時帕奇接受光明之子的建議,那麼等待他的不會是頭目的位置,而是一把從背後刺來的匕首。
“然而現(xiàn)在……這個人終究還是坐上了不該坐上的位置。”古柯奇會長瞇起眼睛,掩飾住心中的疑慮,用高亢、莊嚴,宛如吟唱讚美詩的腔調(diào)——屬於光明之子的聲音————開口說,“光明眷顧著你,帕奇弟兄,很高興看到你安然無恙。這個水晶球通常只有海皮維弟兄能夠使用,他出了什麼事情嗎?”
“永遠行走在光明中,尊敬的光明之子,海皮維頭兒出了一點意外,恐怕沒辦法和您聯(lián)繫了。”帕奇的樣子似乎是鬆了一口氣,這讓古柯奇會長心裡更是泛起疑慮。
“哦?什麼樣的意外?與斷罪教團的血斗篷有關(guān)係嗎?”古柯奇會長試探著問。
“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尊敬的光明之子,您聽說最近一段時間,有兩位陌生的尊者來到了奇蹟之城嗎?”帕奇含糊不清的回答了一句,然後話題一轉(zhuǎn),想要岔開這件事情。
古柯奇會長沒有允許他這樣做,“光明無處不在,帕奇弟兄,我不希望你對光明有所隱瞞,因爲那會讓你的心靈墜入黑暗。”他的聲音威嚴的迴盪在密室之中,“海皮維弟兄究竟出了什麼意外?他還活著嗎?”
“還活著,尊敬的光明之子,海皮維頭兒還活著。但是他沒了舌頭,右手也斷了,恐怕沒辦法繼續(xù)擔任組織的首領(lǐng)了。”帕奇的表情顯得有些緊張,說話的時候還疑神疑鬼的朝身後看了一眼,“您知道……光明無處不在,無所不知,海皮維頭兒有點小毛病,喜歡搭訕美人兒,不過今天他找錯了搭訕的對象……所以,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古柯奇會長的表情在一瞬間有些空白,不過他很快就從帕奇語焉不詳?shù)幕卮鹧e面找出了可能的答案,“這個意外與兩位陌生的尊者有關(guān)?哦,我知道了,莎爾?班瑞尊者,一位強大而美麗的女性,海皮維弟兄居然招惹了她?”
“我當時沒有在現(xiàn)場,尊敬的光明之子,等我趕到的時候,海皮維頭兒的舌頭和手臂都已經(jīng)落在地上了。”帕奇的臉色顯得更加蒼白起來,顯然回憶對他來說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我們沒法對抗兩位尊者,只好盡一切可能答應他們的要求,其中那位年輕的男性尊者提出要見光明之子一面,理由是……有個身受重傷的人,想要請您出手進行治療。”
“光明魔法雖然能夠治療傷勢,但是比起治癒神術(shù)來說,還是有些差距的。”古柯奇會長語氣緩慢的回答說,“你有沒有建議那兩位尊者,讓他們前去毒蠍神殿尋求幫助呢?”
“這就是剛纔我向您所說,這件事情與斷罪教團可以說有關(guān)係了。”帕奇一臉難色的攤開雙手,長長嘆息了一聲,“受傷的那個人說起來並不陌生,就是組織裡面叫阿紋的那個混血暗黑精靈,通常和馬車伕老維克搭檔,在街頭招攬嚮導生意,順便打探情報的。依我看,莎爾?班瑞尊者八成和阿紋有些親戚關(guān)係,因爲她爲了阿紋和斷罪教團的血斗篷發(fā)生了衝突,還出手宰掉了其中一個,可惜阿紋還是身負重傷。”
“原來是這樣,毒蠍神殿絕對不可能去治療一名混血暗黑精靈,他們只會處死所有混血兒。”古柯奇會長點了點頭,聯(lián)想到莎爾?班瑞的暗黑精靈身份,他心裡的疑慮變得更加濃厚起來。
“如果這件事情處理恰當?shù)脑挘鹁吹墓饷髦樱覀兒芸赡芏喑鰞晌蛔鹫呙擞寻 !迸疗嬲f著,臉上露出了興奮的表情,“如果能夠通過這兩位尊者搭上千****這條線,說不定五年之前擁光者之戰(zhàn)的輝煌,就能夠在我們的手中重現(xiàn)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