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垣市。
傍晚,夕陽西斜。
當我從公司走出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小康。
轉眼間,曾經的帥氣青稚少年已經變成了挺拔沉穩的男子漢。
幾年的軍校生活讓他看起來更加得充滿雄性魅力。
我一時有些感慨。
他見到我時,也是眼睛一亮,然后微微一笑,無限風華,“念晨。”
我也笑了,走過去,“放假了嗎?”
小康接過我手里的包,聲音好聽,“請假了。”
說著,他攬著我的肩膀往我的車的方向走,我卻皺眉,“是身體不舒服?”
“怎么可能?”小康幫我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護著我坐進去,又繞回駕駛位。
我看他上車之后,把手里的車鑰匙給他,仔細的打量著他,“你別逞強,我看你臉色就不好。”
小康愉悅的笑,“我不過是因為今天回來,昨晚興奮的沒睡著,就你眼睛靈。”
聽了他調侃的話語,我忍不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看我還關不關心你!”
“別,”他連忙求饒,“我錯了,念晨寶貝,你要是不關心我,可就沒人搭理我了。”
他故意假裝可憐。
我哼了一聲,看向了車窗外,眉目間都染上了些許的愉悅。
小康應該也注意到了,我聽到他低低的笑了一聲,打開了車里的音樂。
徐徐低緩的音樂聲響起,是一首老歌。
太美的承諾因為太年輕,但親愛的那并不是愛情。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的看向了小康。
他神色淡然,見我突然看他還有點兒莫名其妙,好笑道,“怎么了?”
我輕笑搖頭,“沒事。”
他是真的放下了。
“你見過明宇和安安了?”我心里放松,笑著問他。
“你覺得我要是先見到他們倆,還能完好得出來嗎?”小康長嘆一口氣。
我噗嗤笑了出來。
復讀一年高考后,小康考上軍校,我的龍鳳胎男寶寶見到小康就纏著他,讓他教功夫,女寶寶則是花癡小康的顏,每次看見小康,就親親抱抱舉高高,只要粘上他的身,不睡覺絕不下來。
“不過剛才爸打來電話,說明宇和安安放學都接到他那兒去了。”小康說著,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觀察我的神色。
我愣了愣,淡淡一笑,點了點頭。
車子在垣市郊區別墅區緩緩停下。
我下了車,小康去停車,我先進去,剛一進大門,院子里的兒童玩樂處,就傳來嘻嘻哈哈清脆的笑鬧聲。
“媽媽媽媽……”安安坐在秋千上,伸出白嫩嫩的雙手跟我撒嬌。
而她旁邊,明宇正盤腿坐在草坪上看書,見到我后站了起來,拍打了一下褲子上的塵土,走了過來,英俊的小臉面無表情的,嚴肅的朝我勾了勾手指,我忍笑的彎下腰,他在我的臉上親了一下。
“累不累?”他小大人的戳了戳我的臉,問道。
我也親了親他,稀罕的不得了,“不累。”
安安還是在那邊嚷嚷著,“媽媽,我也要親親。”
看她急的不得了,但是卻一點兒要動的意思都沒有。
小康轉著鑰匙走進來,哈哈大笑道,“你個懶妞。”
我也失笑搖頭。
兩個寶寶的性格非常不一樣。
哥哥總是板著小臉,沉默寡言,像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但是無論是對我,還是對妹妹,都是十足的照顧。
記得有一次,他說過,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
妹妹相對活潑一些,但是卻很懶,能坐著肯定不站著,能有人抱著肯定不走著。
每次我下班回到家,經常看到的是妹妹指揮哥哥去幫她拿玩具拿水果拿書包……對此,哥哥從未有怨言。
安安見到小康,笑得更開心了,雖然小屁股沒挪開秋千,但是四肢卻開始張牙舞爪的揮舞著,“小舅舅!”
小康笑著走過去把小小的肉寶寶抱在懷里,顛了顛,“你這是又胖了不少啊。”
“是啊,”我牽著明宇的手走過去,捏了捏安安的小臉,“她哥哥的肉都長到她身上去了。”
安安聽了后還振振有詞,小鼻子皺了起來,“沒辦法呀,誰讓我哥哥倒霉有我這么可愛的妹妹呢,又誰讓我這么幸運有我哥哥這么帥的哥哥呢。”
寶寶臭屁的話讓我和小康相視一笑。
“小舅舅,”明宇仰著頭看著小康,突然道,“你商量媽媽,給我報跆拳道班好不好?你經常不在家,我練習的時間太少了。”
我輕笑的點了點他的鼻尖,“小舅舅也得聽媽媽的話。”
明宇張了張嘴,貌似挺鄙視的看了小康一眼,倒也不吱聲了。
小康干咳了一聲,湊近我悄聲道,“念晨寶貝,給個面子。”
我瞪了他一眼。
別的都好說,明宇這么小,我怎么能放心他去學習跆拳道呢。
我也不是沒帶他到道館看過,又劈叉又下跨的,好多比明宇大的孩子都疼得哇哇哭,我不想我的寶寶吃這樣的苦。
“男孩子學學鋼琴,小提琴什么的挺好的嘛。”我不讓步。
明宇歪著腦袋想了一下,“我可以學鋼琴,但也還要學習跆拳道,媽媽,我是一家之主,我說了算,你就答應我吧。”
“明宇……”我不贊同的想要跟他講道理。
小康卻在我身后杵了杵我,我回頭看他,他給了我一個回頭再說的眼神。
我又看向明宇執著倔強的小臉,只得先作罷。
“你們回來了,怎么就在院子里站著,晚飯我都做好了。”溫和含笑的聲音在我們身后響起。
我們四個人同時回頭,只見康老正站在門口,唇角染笑的慈愛的看著我們。
他是小康的父親。
同時也是……我的父親。
……
我從來都沒想過到玟鎮去隱居,會陰差陽錯的和我的父親以及弟弟相認。
康家是在垣市,小康自幼母親因為去世,康老工作忙,他又淘氣,所以在暑假的時候就被康老送到生活在玟鎮的外婆家。
也是在那年夏天,他跟著我學習畫畫。
高考結束后,小康接到了省藝的錄取通知書,我做了幾道小菜為他慶祝,飯后微醺,他向我表白,我拒絕了。
他深夜喝醉了酒出了車禍,生命垂危,急需用血,小康的外婆受不了刺激,幾度昏厥。
康老又一時之間趕不回來,當醫生說了他的稀有血型時,意外的竟和我相符合。
我又愧疚又自責又擔心的急忙輸血給他,然后獨自一人守在急診室門前。
凌晨的時候,康老從垣市到玟鎮的時候,見到我的第一眼就愣住了。
后來,當康老難掩激動的把DNA鑒定書給我的時候,我呆呆的看著上面的結果,如遭雷擊。
我長這么大,從來沒見過我的爸爸媽媽,更別提跟他們在一起生活,所以對我來說,想回憶他們都是奢侈。
而那一天,在我離開最愛的男人,生下我的兩個孩子之后,突然出現一個溫潤如玉的人,告訴我,他是我的爸爸。
不但如此,我還有一個弟弟。
哪怕我再需要親情,我也始終不能忘記我的媽媽在花一樣的年紀獨自一人把我生下來,然后結局那般慘烈。
我沒有辦法認他。
也完全不想知道他和我媽媽之間的感情到底是如何。
就像歌里唱的。
太美的承諾都因為太年輕。
我媽媽她,不過是在一個錯誤的時間里愛上一個錯誤的人。
可康老他并不這么想,他總是滿目愧疚的問我,孩子,我該怎么補償你?
我居住在玟鎮上,帶著我的兩個寶寶,我不需要什么補償。
直到寶寶三歲那年,鄰居家的孩子都去了幼兒園,他們的父母都有著體面的工作,而我則在超市收銀臺沒日沒夜的忙碌,卻收入微薄,我的孩子沒辦法和小朋友們一樣去幼兒園里玩樂學習,只能眼巴巴的呆在我們的出租屋子里,一坐就是一整天的時候,我偷偷的哭的撕心裂肺。
我可以認命,放棄我所有的夢想,害怕宸少找到我,呆在這個小鎮上,但是我的孩子呢,我沒有辦法為我愛的他們負責。
在那之后,我主動去找了康老,他見到我來特別高興,親自下廚給我做飯,我沒有吃,而是求他一件事。
知道他是我父親的三年時間,我沒有接受過他的任何幫助,錢也好,房也好,都沒有,但是這次,我不得不為了我的孩子,請求他,讓我以許念晨這個身份重新活下去。
在我從安城離開之前,盛夫人已經為我做好安排,但是自從我知道宸少會和另外一個女人結婚生活,我就拒絕了盛夫人為我做的一切。
我不想有一日東窗事發,她為難。
到玟鎮后,許念晨只是一個名字,我沒有戶口,沒有身份證,就連生寶寶,都是小康在醫院里打點的,但是,在我想要為了寶寶好好生活,給他們一個相對來說優越的環境時,我就不能再做一個黑戶,而此時,只有康老能夠幫助我。
很快,我拿到了所有的證件,寶寶們也都有了戶口,我重拾從前的服裝設計找公司面試、實習、工作,康老又及時的對我說,我可以去康氏,畢竟康氏也是以服裝為主打,我能夠得到很多的學習鍛煉的機會,另外,他還能幫我照顧兩個寶寶。
我原本想拒絕,可是安安第一次見到康老的時候,就咯咯的笑個不停,明宇也是坐在他的懷里就不下來,我無法無視他們之間的祖孫情,畢竟我給寶寶的太少太少了。
所以,我們的關系就漸漸的緩和了下來,除了我從來沒有叫過他爸爸。
自打那次車禍之后,小康撿回來一條命,放棄了藝術學院,重讀一年考了軍校,他知道我們的關系后,也再沒叫過我姐姐。
……
“念晨寶貝,想什么呢?”
我走神半天,小康一手抱著安安,一手空出來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腦袋,笑著問。
“你會把天才設計師的腦袋給打笨的。”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領著明宇朝康老走去。
康老認真的看了看我,像是在看我氣色什么的好不好,片刻后才放心的笑了出來,“來,念晨,我介紹一個朋友給你認識,說起來,跟你年紀相仿呢。”
我驚訝的跟著他走進屋子里,卻在看到那人時渾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