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禍起蕭墻
蘭州
蘭州城里的疫病雖然還仍然沒有治愈,但是上天好似也看不過去趙院使帶著一幫子御醫整日里來通宵達旦的調配藥方了,終于讓他們又配出來一道新方子,這方子雖說還不能讓已經染病的病員藥到病除,但是卻可以最大程度的延緩病發的時間。
一般來說,體質好的人身染這疫病可能要扛個三五日才會發病,若是一般人,估計第二天就七竅黑血病發而亡了,
但是趙院使這方子藥只要能在染病之后及時服下,每日一貼,基本上就算是比較弱的體質,熬個七八天甚至十來天都沒有問題,
雖然說這多活個三五天看起來沒太有多大的意義,不過俗話說得好,好死不如賴活著,哪怕就一盞茶的功夫,能活著誰也不愿意去死。再說了,哪知道明天趙院使會不會配出了治療疫病的藥?
而且還有一個用處就是,這方子里的一味藥摻和到水里,配上葫蔓藤,喝到肚子里去對于沒有染病的人有相當好的隔離疫病的功效。
不過就像趙院使之前跟安逸說的,現在蘭州里的葫蔓藤確實少的可憐,就這樣還被安逸拿走了一半兒,自然是緊緊巴巴的,所以這種預防性質的藥湯并不能滿足所有人,必然優先供給崇正的行宮、大都督府里以及伯爵府,
包括四川那邊也一樣,只不過他們那兒的藥材還稍微多些,能夠把蜀王府三司以及地方少數權貴都照顧過來。
一開始這事兒是被下令保密的,但是哪兒有不透風的墻?很快就不知道怎么傳到了百姓的耳朵里,老百姓很是惡趣味的把這種湯藥喚作“富貴茶”,這光景兒誰家要是能喝上富貴茶,那就不光光是有錢就行了,還得有權有勢。
太醫院門口的這倆侍衛,算是沾了太醫院的光,有時候趙院使分配完一段時間所需的富貴茶之后,就把剩下的要渣滓再攛掇起來,分發給太醫院的這些醫士和侍衛,雖說沒有正兒八經富貴茶那么好的功效,卻也算是個很好的心理安慰。
“呦,王公公,您今兒真早,來取茶來了?”
門口侍衛看到王三過來,趕忙躬著身子陪著笑,將他引入院中,
“不早啦,皇上那兒啊,早都等急了,你們顧總旗呢?”
侍衛朝著王三很是歉然的拱了拱手,“公公還請別見怪,總旗大人接道孟將軍的軍令,被調到城南去幫忙了,臨走還特地吩咐我,一定得照顧好公公,公公您這兒有什么事兒,盡管跟小的說,小的赴湯蹈火那是心甘情愿啊。”
王三尖聲尖氣的笑了笑,“我說你這小嘴兒啊,抹了蜜似的,可真甜。”
說著他從袖口里掏出來兩錠銀子,看起來足足二三十兩,直接遞給了倆侍衛一人一個,
“哎呦呦,公公,這可使不得使不得。”
弄得倆侍衛倒有些不知所措,這王公公可是御前的人,自己還沒尋思著給他塞銀子呢,倒先收了銀子,一時間這銀錠跟燙手的山芋似的,捧在手里不敢收下。
王三微笑著拍了拍那侍衛的胳膊,“不麻煩你們了,雜家自個兒進去。”
然后又朝著自己身后的兩個小內官吩咐道:“你們兩個也甭進去了,里面污穢之所,我去取來了就回。”
說完,他一個人輕踩著步子慢慢走了進去。
兩個侍衛看著王公公的背影感覺到一陣的心悅誠服,看到沒有,這就是皇上身邊兒的人,沒說的,就是大氣!
“大氣”的王公公進了太醫院之后并沒有徑直去找趙院使領富貴茶,而是繞了個彎兒轉到了院后隔離隱性病患的地方,用手捂著口鼻,小心翼翼地張望著,
“你是宮里來的?”
背后傳來的一道女聲,把王公公十足的嚇了一跳,一轉回頭,就看到一個帶著遮面紗布的女子手里捧著一大堆的草藥,正欲往隔離區去。
王三知她八成是這兒的醫士或者侍女,便笑盈盈地問她道:“小姑娘,這兒屋子里面關的都是隱性病患嗎?”
那女子很是狐疑的瞥了他一眼,答道:“不全是,有的是,有的只是發熱的疑似病患,你......問這個干嘛?你如果是宮里來的,從這兒往回走,趙院使在那兒。”
王三看這姑娘疑心病還挺重的,忙解釋道:“哦,是這樣,我是行宮里面來的,特地來看看這些隱性病患的狀況如何,小姑娘你能否引我前去?”
那女子皺了皺眉頭想了想,然后搖了搖頭,“不行,趙院使有話在先的,不管是誰想要進去,都得由他帶著,我們不能擅自帶別人進去。”
王三見這姑娘長得水靈靈的,哪知道那么不開竅,便從袖口里掏出些散碎銀子,放在了女子捧著的那一大堆草藥上面,
“姑娘,是皇上派我來的,趙院使日夜繁忙的,我不忍打擾,你帶我進去,我去去就回,也不耽擱姑娘吧?”
這有錢能使鬼推磨還真一點兒都不假,王三就看到那女子眼神看向幾兩碎銀子的時候,眼睛的都直了!
可不是嘛,照王三想法,這姑娘在這兒能掙幾個辛苦錢?自己隨手掏的這些,怕是她三五年都賺不來,能不眼紅?
這姑娘......不,應該說是這銀子果然沒讓他失望,女子回頭警惕的四處看了看,然后將草藥堆上的銀兩迅速收了起來,一步邁到前面,轉頭叮囑王三道:“可說好了哈,看一眼就走。”
王三微笑著點點頭,“好,就看一眼就走。”
兩個人一前一后朝著隔離區走去,那女子給他找了個比較偏一點兒的屋子,然后用手里的鑰匙把門打開,朝著黑乎乎的屋里一指,“這是前些日子送過來的,趙院使已經確診過的,你進去吧,一定要快些出來。”
“好,好,姑娘放心!”
王三也是警惕的朝著周圍確認沒有其他的人之后,一溜煙兒的攛了進去。
這屋子里一進去就能看到個佝僂的老者,臉色蠟黃蠟黃的,一動不動地躺在炕上,看起來是病得不輕,
王三從懷里掏出來一根小小的銀針,找準了那人手腕上血管的位置,拈著這銀針一用勁兒“噗”的一下就扎了進去,
因為銀針十分細小,所以并沒有看到血流涌出的樣子,但是當銀針拔出來的時候,上面已經是站滿的鮮血。
王三一手拈著銀針,另一只手又從懷里掏出來了個小篩盅一樣的東西,
“我說,你好了沒有?”
“就好,就好。”
聽著外面女子的催促,王三麻利地把銀針放小心翼翼地放回到了那個小篩盅里,然后用白布里三層外三層的裹了個嚴實塞進了懷里。
王三走出屋子之后,又從袖口里掏出來一錠銀兩,按到了女子的手里,笑瞇瞇地說道:“皇上叮囑雜家這次需秘密行事,所以這事兒姑娘可不能讓別人知道。”
女子接過銀子那還有啥說的?公公長公公短的滿口答應王三,絕對不讓第三個人知道,
王三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然后轉身朝趙院使那邊領富貴茶去了。
那女子見到王三轉身離去,才又重新進到屋子離去,用手拍了拍那躺在床上的佝僂老者,
“老張頭,快起來吧,人走了。”
那個剛才看起來已經是奄奄一息的老者,聽完了這話就像是突然回光返照了一樣,一下子直起身子來端坐在床上,雖說身形還是一樣的佝僂瘦弱,但是臉龐之上的精神氣可是一點都不差。
老張頭朝著屋外面張望了一下,看到確實只有女子一個人之后,才搓了搓手,腆這個笑面道:“我說娟兒姑娘,這個.......嘿嘿嘿,咱們之前說好的銀子你看......”
周娟兒捧著一堆藥材看到這老頭兒的貪財模樣是掩唇一笑,直接把剛才王三給他的那個大銀錠遞了過去,“喏,都是你的了,老張頭可還滿意?”
本來周娟兒給老張頭許的是二三兩碎銀子,因為她估摸著王三也大概就這么個出手了,哪知道這位御前的公公出手還真闊綽,最后給她的這銀錠掂起來二十兩肯定是有的了,
老張頭看到這么大一個銀錠眼睛眶里面都泛著銀光,喜笑顏開的連連點頭道:“滿意滿意!給娟兒姑娘辦事哪還有不滿意的!姑娘下次如果還有這種事兒,盡管到門房來找小老兒,那小老兒是沒有不依的。”
周娟兒“嗤”的笑了一聲,打趣他道:“怎么?老張頭也不擔心什么疫病了?”
“不擔心不擔心,哪兒的事兒啊。”一邊說著,一邊生怕被人看到似的把那銀錠深深的揣在懷里。
“那老張頭你可記住了,今天的事兒你可誰都不能給說,就是趙院使問也不準講,不然下次我再也不找你幫忙了。”
老張頭忙應聲點頭道:“都依姑娘,都依姑娘。”
周娟兒笑了笑,然后便將那老張頭打發回門房去了,自己則將這一堆草藥堆放在了剛才老張頭躺的那炕上,掩上門,把自己一身鮮活明亮的長裙換成了一身暗灰色的短打衣袍,看起來就像是個山野村婦一般,
換好之后便轉身出了房間,把房門緊緊鎖住,朝著太醫院外面走去。
太醫院里面除了侍女之外,那女子就她一個人,所以盡管打扮的如此不招眼兒,還是被門口的侍衛認出來了,
“喲,娟兒姑娘,您怎么這身打扮,這是要去哪兒啊?”
周娟兒倒沒有因為被認出來而變得很慌張,好像早就預知想好了一樣,沖他們兩個莞爾一笑答道:“這不,趙院使讓我去找孟崎將軍,是疫病病患的事兒。”
按理來說,周娟兒雖說在太醫院做事,但是本身自己就是個病患,病患出去一定是要又趙院使親手簽條才行,
雖然他們倆侍衛也聽說了周娟兒主動請纓去服趙院使新配出來的那方子藥,疫病有了相當大的改觀,不過照院使的話說,這還在觀察中不是?
“這個......娟兒姑娘,情況您是知道的,您這沒有簽條.......這不是難為我們兄弟兩個嘛。”
周娟兒也不應聲,從袖口里面把之前王三第一次讓她幫忙帶路給的那幾兩散碎銀子掏了出來,遞到了兩個侍衛的手里,
“哎呦,姑娘您這是......”
“趙院使跟御醫們在里院忙著,吩咐不準去打擾,我這事兒又急,回頭我讓孟崎將軍幫忙跟你們做個證明一下就是。”
這倆侍衛都是驍龍衛的人,也都知道這娟兒姑娘跟衛指揮使孟崎的關系,還能真較真到讓孟崎來證明?趕緊一閃身子,給周娟兒讓開了一條道兒,
“娟兒姑娘這就不必了,既然是將軍找您,那我們可不敢多耽擱您,您請便。”
周娟兒嘴角彎了個漂亮的月牙,然后邁步走出了太醫院。
倆侍衛掂量著手里的銀子,心里自然也是美滋滋的,
“嘿,你說今兒這是怎么了?倒像是咱們太醫院盡出要收銀子似的,一個個都這么出手闊綽。”
“哎呀我說你管這么多呢,有銀子還那么多屁話,今兒我請客,咱們晚上整兩壇好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