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帝國往事
大夏朝自太祖皇帝高淵開國以來,便將跟自己一起征戰天下、戎馬半生,同時也是戰功赫赫的五個同胞兄弟,封出了趙、楚、蜀、吳、九江五大鐵帽子王,子子孫孫世襲罔替,替大夏治理所封屬地的子民,同時也享受所封屬地的稅賦。
從某種意義上講,哪個會投胎的鉆進了這五位鐵帽子王王妃的肚子里,那才是叫上輩子積德!
含著金勺子出娘胎,生下來那就是享受的命,這世襲罔替的王位和先帝特賜的丹書鐵券,讓他們甚至比很多封王的皇子都要活的舒坦。
畢竟也算是祖上拿命血拼出來的王位,所以太祖爺對于這五位鐵帽子王的后代子孫,甚至都沒有過于刻意的設置什么約束的條件,只在臨終的時候要他們五個跪在床前起誓:
天下非高姓而王者,共擊之!
僅此而已。
所以也就導致后來帝傳三代的時候,釀成的那場險些顛覆整個大夏朝的劇變!
奈何大夏朝那個時候不過剛剛建國五十余載,可謂福澤深厚、氣運不絕,又碰上了睿宗皇帝這千百年不得一遇的圣君,因此叛亂雖然一開始勢如滔天,點燃了大夏朝近半壁江山的烽煙,但最終還是被這位英明神武的皇帝平息了下去,
而也是正因為于此,睿宗皇帝又給這五位鐵帽子王多加了一道緊箍咒:
世襲罔替之王位,只能傳于王府嫡子,除非嫡子早夭,方能在皇帝應允之后,令擇長者而王之。
帝傳三代,王位也都傳下去三四代了,這些錦衣玉食的小王爺早就不是當年蚊子從眼前飛過、都能瞅出公母的精明先祖了,對于睿宗的這道旨意也并沒有覺得如何,
直到數年之后他們一個個府中的嫡庶之爭已經成為日常主旋律的時候,才犯過醒了想到睿宗的這一軟刀子扎人有多疼。
睿宗之前,也是因為剛開始建府都還沒有枝繁葉茂的時候,嫡庶公子哥兒們相處的倒都還很融洽,也都和大多數的讀書人一樣,愿意去大殿中或者疆場上去博個功名,若是能夠出人頭地,甭管是嫡子還是庶子,都有可能從老王爺哪兒接過王府的大印,
那個時候,王子們一個個想的都是往朝中去伸手,擴充自己的勢力,變相的來說,也就是在擴大王府的影響力。
但是,睿宗之后,這種現象幾乎絕跡!
為什么呢?
你一個庶出的王子,你就算是三甲頭名點被點做狀元、或者戎馬天下百戰余生,頂天了換一頂二品大員的烏紗,仍舊還是不能從你那個天天拎著鳥籠子在風月所里日夜尋歡的嫡兄弟手里搶過王位,
一句“祖制不可違”就把你肚子里的千言萬語堵的死死的了。
除非.......他死了......
因此,自此之后,王府里面的這些王子們,再也沒有心思考功名、博戰功,因為睿宗把他們通關的難度看起來降低了,只要干掉那個嫡兄弟就可以了,
但是當他們在冷森森地盯著前面嫡兄的王位時,后面的弟弟也在陰惻惻地看著他,
王府之中,再無寧日,天下之中,反而變成了一片祥和。
而且睿宗的這條變了味的“推恩令”,也很快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成效,僅僅二十年之后,九江王府因為嫡庶爭斗,發展到兵戎相向,同室操戈的老舊戲碼在廬江王府里搭臺上演,所造成結果之惡劣,也是讓人瞠目結舌,
九江王及王妃慘死府中,膝下六子有四個死在了城中的火并中,一場大火把整個九江王府燒了個干干凈凈。
對于這件曠古奇聞,朝廷的反應也是出乎意料的快,睿宗當天就擲下嚴旨,九江王三子、五子忤逆不孝、手足相殘有悖人倫,即刻處以極刑,以儆效尤!同時九江王的王位,也因為無后代可傳,被禮部收回,
多年之后,每當有多嘴之人非議此事的時候,都會提一嘴說這是睿宗殺雞儆猴的陰謀,因為睿宗一開始就對太祖分封的這不加約束的五位鐵帽子王有所不滿,但是礙于丹書鐵券和先皇之恩卻也不好有所動作,所以才有此一策,
百年的時光一晃而過,對于這種連史冊都不會有記載的野史,不過是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沒有人知道當時九江王府之事是不是睿宗授意的,不過大家都知道的是,自從那以后,剩下的趙、楚、蜀、吳四王,都徹底變成了溫順的貓兒,朝廷有任何召見或者儀禮,無不是隨傳隨到,再沒有半分怨言。
佛家有句話,叫做“善惡若無報,乾坤必有私”,
從面的事看來,這“乾坤”果真是個公正嚴明的老人,并不會因為睿宗作為“乾坤”之子就會有所偏袒。
大夏天正四十四年,睿宗的兒子夏武宗暴斃,
比較尷尬的是,這位繼位了四十多年的皇帝,不僅把他的幾位兄弟都給熬死了,還沒有留下任何的子嗣,
這突如其來的噩耗,讓大夏朝這個龐然大物像是忽然失去了腦袋,束手無措的開始跌跌撞撞了起來。
不過還是那句話,若是福薄份淺,大夏朝也不會建國四百年仍矗立東方,
關鍵時候,還是當時的周皇后站了出來,本著“兄終弟及”的原則,以她的名義傳下懿旨給四個藩王即刻入京,懿旨很簡單,就八個字:
先到者君,后到者臣!
作為當時趙王的親舅媽,周皇后這道乍一聽起來公正的懿旨,就難免帶著些偏袒的味道了。
能夠“先到者君”的,照理除了近在咫尺的趙王之外,其他三個王幾乎是沒有任何可能的,對那遠在千里之外的蜀王、吳王來說,這道懿旨更是跟傳召他進京覲見新皇沒有任何區別,畢竟距離在這兒擺著了,等到他們兩個拿到懿旨的時候,可能趙王的車隊都已經趕到午安門外了。
但是
事情總不會就一個人人都能意料到的結局到此結束,同樣在這兒也還多了一個小插曲,
當時的楚王,也就是現任楚王高由蹤的父王,并沒有遠在武昌府的楚王府里,而是由于朝中寧嬪誕下小公主,欣喜的武宗皇帝在去世之前發出過一道召楚王攜妃入宮同賀的圣旨,此時的他已經是進了直隸的地界兒了。
說來也是巧,這位寧嬪不是什么外人,正是當時楚王妃的庶出胞妹,而且這位胞妹跟她這位嫡出的姐姐關系是相當的不錯,而且說來也是稀奇,這位寧嬪誕下的小公主竟然是武宗皇帝唯一的后嗣,
因此高興之余的武宗皇帝也是開了個恩典,以讓楚王覲見的名義召見入京,也算是給算他在內這一家子人一個團聚的機會。
只是沒有想到,人還沒團聚城,自己倒是先走一步了,
可是話講兩頭,當時楚王德王周皇后這個消息的時候,距離紫禁城的位置可是比他趙王又近了不止一點半點兒,幾乎就可以用朝發夕至來形容!
按照道理來說,這事兒任誰能看得出來當舅媽的就是想讓自己的外甥做皇帝,所以你楚王非要擠破了頭往里爭個什么?朝中又沒有什么支持你的勢力,“先到者君”不過就是在一切都準備好的情況下,給趙王一個名正言順的由頭嘛。
但是想回來也不怪誰,那可是皇位啊!奪目耀眼的大夏權力之巔,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都想上去摸一把,別說是近在咫尺的楚王了,
所以楚王是快馬加鞭,擱下自己的王妃和當時還不及車輪高的高由蹤飛奔王京而去。
當然了,周皇后那邊早已經是萬事俱備了,就算是當時一時疏忽把你這茬給忘了,能就讓你這么愣頭青似的一頭扎進紫禁城里?連王京城都沒進,就被把守南門的北軍給攔了下來,
理由就是,沒有皇后的懿旨,一概不得入城!
再一問皇后的懿旨在哪兒?沒見到啊?原來是八百里快馬加急,送到武昌的楚王府去了。
楚王這個氣啊!
等他再回到武昌,再把懿旨拿在手中,折回頭來趕到京城的時候,怕是蜀、吳兩王都已經跪拜在大殿之外了。
氣,很氣!
但是也沒有辦法,他現在還能怎么辦?就算從腰里掏出倆飛索來爬上那高聳的城墻,里面等待他的也不過就是人為刀俎他為魚肉罷了,
楚王呢,又本是個意氣用事的人,一氣之下竟放下不拜新皇的狠話,然后掉頭折返,帶著妻兒回到武昌。
僅僅七天之后,趙王登基,年號崇正,就是剛剛駕崩了的崇正皇帝高由校!
而他的登基大典上,果然來的只有蜀王和吳王,獨獨空出了一張楚王的椅子。
事情到了這兒,只能說高由校這個皇帝雖然做的差強人意,但是也算是個少有的寬厚君主,
楚王這種氣血上頭的沖動做法,不管擱在哪個朝代,新皇登基第一件事兒就是捏個罪名先把他給拘起來,手上狠一點兒的像是換作睿宗在位,就光憑他在王京城下的那句話,就能治他個虧禮廢節的大不敬之罪,搞不好再捏出個謀逆的帽子,連他丹書鐵券都救不了他了。
所以相對來說,僅僅只是遣派內官前往武昌府一番斥責罷了的崇正,已經是相當的仁至義盡了,
甚至于后來不管是祭祀還是年節,楚王再也沒有出現在王京之中,也再也沒有過問過半句朝中之事,
相形之下的崇正,倒把這位郁氣難消的楚王爺,顯得有些小器了起來。
好在楚王之子也就是現任的楚王高由蹤還算是個明事理的,知道自古以來哪有跟皇帝慪氣的道理?
剛一接手楚王之位,便借著崇正納惠妃之機上表慶賀,也算是緩和了之前兩脈之間的尷尬局面,崇正呢,自然也是順坡下驢,順道兒賞賜了些不痛不癢的東西,意思也是就此罷了。
不過他和他父王一樣,自從即位以來,也沒有過問過半句朝中之事,就是不知道心中是不是還對于之前“先到者君”的事兒,還心存芥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