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半個月的光景過去。
十一月的大夏下起了小雪,穿越了邊境的遼州,徐寒等人已經來到了位于大夏中部的隆州。
說起來這隆州,還是徐寒的老熟人那位崔國柱的封地。
隆州的土地相比于遼州要富饒許多,一入隆州,那黃沙偏布的景色豁然一變,雖然因為時值冬季的緣故,見不著那春日里應有鳥語花香,但隆州明顯比起遼州的粗獷,多出了一份屬于大周南部的溫軟柔美。
夜里,隆州的陸川城中,下起了小雪。
徐寒有些苦惱的坐在客棧的房門中,眉頭緊皺。
他于半年前便打通了自己的幽門,來到了通幽境大成的境界,這些日子他素來勤練不輟,隱隱也感覺到了即將破開這一層屏障第五境天狩境的征兆。
他有心一鼓作氣,可偏偏越是到了此時反倒越是把握不住事情的脈絡,每每觸之不及,揮之又至,這讓他多少有些心煩意亂。
今日他們來到客棧,徐寒只匆匆啃了兩個饅頭,便獨自回到房中,想要破開此境,可一個時辰過去依然沒有半點收獲。
“小寒!開工了!”屋外已經完全融入了江湖藝人身份的楚仇離在酒足飯飽后,敲響了徐寒的房門。
“好,這就來。”徐寒搖了搖頭,無奈的站起了身子。
他不得不暫時壓下了這份焦慮。
......
天空中綿綿而下的細雪,絲毫沒有澆滅城中百姓逛街的熱情,街道上依然不少往來的百姓。
大夏的風土人情明顯與大周有著極大的區別,這一點在來到位于大夏中部的隆州之后便愈發明顯。在這樣的寒天里,于大周百姓們恐怕早已穿上了一件件厚重的棉襖,可于民風彪悍,又以尚武著稱的大夏卻并不如此。街上隨處可見衣衫還算單薄的行人,更不乏身配刀劍的游俠兒。
楚仇離拉著寧竹芒開始尋找合適的擺攤地點,徐寒低著腦袋想著心事,身后的魏先生背著自己的大木箱,神情悠哉,似乎世上并無任何事情能讓這位老人皺半下眉頭。
除開這不同于大周的風土人情,徐寒自從入了隆州之后,便聞到了一股數息的味道。
在森羅殿待了數年的他對于這味道太數息不過了,那是一種淡淡的摸不著痕跡的東西,卻又著實存在于隆州的各個角落。
徐寒若是有心,并不難尋到森羅殿的據點,以此倒是可以聯系上劉笙。
可是這樣的做法免不了打草驚蛇,再沒有弄清劉笙究竟經歷了什么之前,徐寒不敢妄動,既怕給自己,也怕給劉笙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況且觀劉笙如今在森羅殿的地位,似乎也沒有需要徐寒擔憂的必要。
而如今擺在徐寒面前最大的難題依然是如何破開通幽境。
龍隱寺的盛會還有不到四個月的光景,這樣的盛會免不了會吸引來大夏各處的江湖好手,徐寒需要一場勝利,來達成自己加入執劍人這樣組織的計劃。而修為強上一分,便多出一分保障。
除此之外,無論是劉笙的處境亦或者他本身體內的那道詭異力量,都讓徐寒心中有著一股急迫感,他告訴自己,一定要變強,變得更強,才能應對將來可能發生的一切風云詭誕。
而越是如此,他便越是焦慮。
“小兄弟有心思?”這時,走在徐寒身后的老人笑呵呵來到了徐寒的身旁,于那時輕聲問道。
從自己的思緒中被拉扯出來的徐寒,看向身旁的老人,苦笑著如實言道:“瞞不了先生。”
“老朽曾經認識過一位與小兄弟一般的修士,他很不錯,據說在他們那地界算得是當時年輕一輩的翹楚。”老人聞言,臉上的笑意又甚了一分。“他似乎也很滿意自己的天賦,但他并不覺得滿足,反倒是每日都花去大半的時間修行。”
“他的修為進展很快,不僅在同輩之中堪稱翹楚,甚至隱隱有趕超師輩的架勢。我覺得他應該很滿足,很開心。而我也為他感到開心,有求便有其得,世事如此,再好不過。”
“又過了多年之后,老朽又一次碰見他。他年紀大了許多,他的修為依然傲視同輩,似乎所有都沒有變,但這一次的相遇,他卻似乎并不開心。”
“于是我便問他為什么?”
“他說,‘欲等無上境,可數載無得益,故而煩惱’。老夫一想,此事確實值得煩惱,于是便又勸他凡事隨緣,放下心結,他已是天下翹楚,不若多出去走走看看,說不定便有了門路,況且河山大好,不看一看豈不白來世上走上一遭?”
“他卻說,‘天下太大,人壽有盡時,不登無上境,如何能看夠天下河山?’”
“最后他成功了嗎?”徐寒于那時問道。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就算他登上了那境界,自此之后天下河山就是再過錦繡,他也再無機會去看上一眼。”老人搖頭言道。
徐寒聽聞此言不由一愣,問道:“為何?”
“小兄弟也是修士,相必也清楚到了仙人之境,百年便是一劫,熬過了才有下個百年,熬不過便只有一死。這天下古往今來多少驚艷絕倫之輩?可他們去哪里了呢?有些當然死在了天劫之下,而剩下的了,或隱于高山古剎,或隱于洞天福地,為的不就是摒棄外物,一心修持,熬過下一次的天劫嗎?”
“于是錦繡河山也好,逍遙自在也罷,曾經的初衷都變得不再重要,重要得只有那百年一來的劫難。我想那位故人也跳不出這宿命。”老人說道此處,一聲喟然長嘆,其中所含情緒太過復雜,徐寒只能感受到片刻的愁然,卻難解深意。
仙人之境何其美妙,徐寒素來只聽人講述過這些,老人這番言論他還是憑生第一次耳聞,不免覺得心神震動,如醍醐灌頂一般,心底似乎某些關隘于那一刻蠢蠢欲動,似有破開的痕跡。
“那以先生以為修行之道又當如何行之?”徐寒再次問道。
“這個,老頭子說不真切,只是...”說到這里的老人頓了頓,又言道:“只是既然初衷為的是錦繡河山,為的是逍遙快活,與其等到那時,不如把握當下...”
“路一步步的走,梯一步步的登,每一步都是感悟,每一境都是風景。”
“即使最后去不了那無上之境。”
“但逍遙百年,也好過枯坐千載,你說呢?”
老人問這話時,臉上依然帶著那讓人如浴春風的笑意。
可徐寒的身子卻在那時一震,腳下的步子也驀然停了下來。
“每一步都是感悟,每一境都是風景。”他叨念著這一句話,心頭豁然記起在那長安城中,那位眸中含著烈陽的男人也與他說過同樣的話,只是此刻聽來,卻是別有一番韻味。
而體內那道幽門之中也在那時忽的爆出一道巨大的真元涌入他的四肢百骸,順著他經脈游走最后歸入體內的劍種。
劍種顫動,頭上的嫩芽在那一刻漸漸伸長,枝干也隨即變得粗壯,甚至頭頂處有一朵花蕾漸漸露出雛形,隨后無邊的真元在劍種之下化為了劍意充盈他的全身。
他的身子又是一震,一股浩然的氣勢于那一刻自他體內升騰。
徐寒的眸中亮起一道神光,與他體內那股氣勢在那一瞬間變得高亢卻又戛然而止,歸于他的體內。
天狩境!
徐寒知道,他破境了!
困擾了他近半個月光景的桎梏在這一瞬間,在這隆州的陸川城中,就如此輕易的破開,他一躍來到了第五境天狩境!
徐寒來不及欣喜,他轉眸看向身旁依然一臉笑意的老者,再次朝著對方盈盈一拜,恭敬言道:“謝過先生教誨。”
這一次,老人有些遲疑,他微微思索了一會,方才收起了避讓的心思,受下了徐寒這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