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快!”
昏暗的密林中,劉笙死死的抱住一頭神情兇煞的妖尸,朝著不遠處的徐寒大聲喊道。那妖尸似乎也感受到了即將到來的危險,他拼命的搖晃著自己的身軀,試圖將劉笙從自己的身上甩出。
但劉笙卻如同狗皮膏藥一般死死的黏在他的背上,無論他如何掙扎都無法擺脫劉笙。
這時,密林的深處忽的竄出一道黑影,直直的撲向那妖尸的面門。
那是徐寒。
他雙目睜得極大,額頭上青筋暴起,手中的匕首在昏暗的密林中劃過一道寒芒,方才還掙扎不已的妖尸,在那寒芒閃過之后,漆黑的眸子中的色彩瞬息變得渙散了起來,紫色的血漿自他的頸項處噴涌而出。
下一刻,他便如一只失了提線的木偶般,重重栽倒在地。
劉笙見此計成功麻利的從妖尸的身上站起身子,用手中的匕首極為熟練的將之的頭顱割下,而后扶著有些力盡的徐寒快速的竄入密林的深處。
滴答。
雨下了起來。
天像是被人捅了窟窿一般,暴雨傾盆。
徐寒與劉笙躲在密林的一處樹根纏繞起的山洞中,點起了一堆篝火。
他們已經在這密林里待了整整四日光景了。
徐寒與劉笙的腰間各自掛著四顆頭顱。
只用了四日的光景便取得這樣的戰果,按理說應當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但此刻圍坐在篝火旁的兩位少年卻是眉頭緊皺,沉默不語。
“來,吃點吧。”徐寒從火堆中用樹枝掏出一樣黑溜溜的事物,沖著劉笙說道。
那是一種胡雁樹的樹根,味道干澀又惡心,但卻能夠填飽肚子。
在這密林中四日之后,徐寒與劉笙才發現,這密林中最可怕不是那些如同行尸一般的妖物,而是饑餓與傷病。
他們幾乎尋不到任何的食物,沒有果子,沒有動物,只有那些腐爛的妖尸。
那東西自然不是能吃的玩意,幸好徐寒做了十多年乞丐,終是發現了些許能吃的樹根,這才讓他們勉強熬到現在。
可是這些樹根,雖能果腹,但吃得多了,卻讓人有些虛弱無力,或許是因為他其中含著某些毒素的原因。
徐寒與劉笙在發現了這一點之后,不得不控制自己的食量,盡可能少吃上一些。
而相比這些,更致命的是,隨著一次次戰斗,他們的身上早已傷痕累累。劉笙更是左腳被崴斷,徐寒的肩膀也被一只妖尸咬下了一大片的血肉。
這讓他們在之后的戰斗中平添了許多困難。他們也不知道,究竟能否熬過這剩余了十一天,能否取到活命的二十顆頭顱。
劉笙簡單的處理了一些自己左腳的傷口,便在原地躺下。
“休息一會吧,明天我們得加快速度了。”他這般說道,便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淺眠。
徐寒看了他一眼,微微嘆了一口氣。
他自然知道他們如今的處境并不好,但同樣,他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辦法了。
言罷,他也隨著劉笙的模樣,于原地躺下,沉沉睡去。
咔嚓!
徐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間他忽然聽到一聲輕響。
那應當是干枯的樹枝被某些事物折斷的聲音。
這幾日的危險的處境讓徐寒始終無法睡得太死,他猛地坐起了身子,身旁的匕首被他下意識握在手中,目光警惕的看著洞外的暮色,寒聲問道:“是誰?”
一旁的劉笙也在那時坐起了身子,他的匕首也被他握在了手中,顯然,他也聽到那一絲異動。
二人對視一眼,臉上的神色凝重,這忽然而起的異動絕非他們的幻覺,可他們舉目望去卻又未有看見任何事物的存在。
雨還在下。
滴答的雨聲,將這靜謐的叢林渲染愈發陰森。
二人目光交換,長久相處所帶來的默契讓他們在第一時間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他們以掎角之勢,邁著緩慢的步子一同朝著洞外走去,他們之間保持著一個微妙的距離。
一方受敵另一方可以在最快的速度趕去支援,而若是敵人正面來襲,他們則可以利用拉扯,讓之腹背受敵,也正是依仗著這樣的辦法,他們前后一共斬殺了七具妖尸。
“是我。”就在二人全身戒備,隨時都有可能揮出手中的匕首時,一個稚嫩甚至有些恐懼的聲線忽的響了起來。
二人心頭一緊,循聲望去,卻見洞外的角落處,龜縮著一個看上去極為瘦小的身影。
昏暗中,二人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但在確定對方不是妖尸時,心頭的警惕倒是松懈了幾分,“你是誰?”但出于某些考慮,徐寒還是追問道。
“我也是和你們一樣被送入蠱林的孩童,方才下了大雨,我正尋覓避雨之處,見此山洞,方才進來看看,卻不想你們已經在此...”那聲音這般回應道,黑暗中他的目光閃躲,像極了受了驚嚇而惶恐不安的麋鹿。
“我能進去避一避嗎?我已經淋了一個時辰的雨了。”他繼續懇求道。
“不能。”還不待徐寒發言,一旁的劉笙便皺了皺眉頭果決的拒絕了他的懇求。
“我真的只是想要避一避雨,在這樣下去我會死的。”那人卻并不愿意放棄,而是繼續的言道,聲線之中赫然帶著哭腔。
“我保證,我只待在外圍,能避一避雨就行!”
看著那瘦弱的身影在雨夜中瑟瑟發抖的模樣,徐寒終究有些不忍,他看了一旁的劉笙一眼,終于還是說道:“那你進來吧。”
這樣的首肯顯然出乎了劉笙的預料,他不滿的盯了徐寒一眼,但終究不忍心出言苛責。
那聲音聞言心頭頓時一喜,便想也不想的邁著步子走向二人所在的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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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借著火光,二人終于是看清了他的模樣。
那是一個男孩,看上去比徐寒二人還要小上一兩歲,身材極為瘦弱,身上的衣衫破碎嚴重,還帶著有些傷勢,而背后卻背著一個包裹,不知道裝的些什么。
劉笙在看清他的模樣時,眉頭又皺了皺,卻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拉著徐寒坐回洞中。
而那個男孩也很是知趣,只是坐在那洞口處,如他所言并沒有進入其中的舉動。
三人圍著篝火一陣沉默,男孩似乎是漸漸適應了這環境,他的目光一陣掃過,落在了徐寒與劉笙腰間的幾顆妖尸頭顱上。
“這是你們殺的妖尸嗎,這么多?”他有些詫異的驚呼道。
“嗯。”徐寒點了點頭,正要詢問些什么。
“你沒有嗎?”劉笙卻打斷了二人的談話,他寒著聲音反問道,目光卻在男孩身上那些傷口上游離,最后落在了他背后那個鼓鼓的包裹上。
“阿笙!”徐寒有些不滿的喚了一聲,他覺得劉笙此舉多少有些疑心太重,畢竟看這小孩的模樣,并不能對他們構成任何的威脅。
劉笙一愣。臉上的神色依舊有些忿忿不平,但最后他還是收了聲,只是目光卻一直落在那小孩的身上。
他有一種直覺這個男孩并不簡單,若是他真如他此刻表現出來這般無害,那在這蠱林中,他大抵活不過這么久的光景,更何況他此刻身上帶著傷勢,明顯在這之前與人發生過爭斗。
似乎也是感受到了劉笙的目光,那男孩指了指自己背上的包裹,就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說道:“你說這個啊,這是我在林中采的果子,你們要吃嗎?”
說著他便取下了背上的包裹,作勢就要打開。
徐寒與劉笙的目光都在那時落在了那包裹之上,男孩感受到了他們的目光,他低著臉上慢慢勾勒出一抹笑意。
他的手放在了包裹上,上面包裹著的麻布被他一層層的打開。
“這個果子可難得了,我廢了好大的勁才弄到手,你們也嘗一嘗,算是我避雨的...”
他嘴里念念有詞,但就在他打開那包裹最后一層麻布時。
他聲線陡然變得陰寒。
“的謝禮吧!”
此言一落,他的手猛地一推,那包裹便被他向前推出,撞在那堆篝火之上。
灰燼與火光猛地揚起,措不及防的二人心頭一寒,暗道一聲不好,紛紛抽身后退。
但就在這塵埃與火光之中,一道寒芒亮起。
那是小孩手中的匕首,他如同毒蛇的信子一般追著徐寒的面門直直的刺來。
徐寒哪能反應過來,他眸中閃過一絲驚恐之色,嘴里發出一聲悶哼,左側的胸口便被那匕首狠狠的插了進去。
血光乍現。
吃痛之下的徐寒捂著自己的傷口栽倒在地。
這時,揚起的火光與塵埃落下,一旁的劉笙終是看清了此刻眼前的情形。
他看著徐寒倒下的身子,自覺腦仁炸開一般的疼痛,隨后,血色爬上了他的雙目,他怒吼一聲,便猛地朝著那小孩撲了過去。
可是他的左腳畢竟還帶著傷,速度終究是慢了一些。而那小孩也在那時表現出了異于常人的反應力,他微微躬身,避開了劉笙勢大力沉的一擊。而后雙眸一寒,手中的匕首再次如同毒蛇一般刺向徐寒的面門。
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
這樣的道理那男孩顯然已經爛熟于心。
這時的徐寒終于是從之前的異變中醒悟了過來,他見那匕首刺來不敢有絲毫托大,身子便在那時在地上一個打滾,險之又險的避開了男孩的一刺。
男孩一擊不中,自然不肯罷休,他稚嫩的臉上浮出一抹惱怒之色,便要再次追擊。可劉笙豈能讓他如愿?
他趕忙再次揮出匕首,直直的刺向男孩的背部。
可誰知這男孩在那時猛地一個轉身,手中的匕首以一個極為刁鉆的角度反刺向劉笙。
顯然,之前的一切都是佯攻,他真正的目的赫然便是劉笙。
始料未及的劉笙心頭大駭,他顧不得其他,趕忙收回刺出的匕首擋在身前,試圖抵御這男孩的一擊。
砰!
二者的匕首撞在了一起,發出一聲脆響,在這靜謐的雨夜顯得格外刺耳。
這方才短兵相接,劉笙的臉色便變得極為難看,這男孩看似瘦弱,但氣力卻大得驚人。
劉笙只覺得手臂發麻,身子不由自主的倒退數步。
他左腳的傷口便在那時傳來一陣鉆心似的疼痛,這讓他再也無法站直自己的身子,一個趔趄便栽倒在地。
一旁徐寒見狀,便要起身營救,他的手在地上一陣摸索,想要拿起方才在戰斗中脫落的匕首,但卻摸到了一眼圓形的事物。
他心頭一緊,轉頭看去,卻見那是包裹在那男孩行囊中的東西。
那是一顆頭顱。
一顆人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