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寒曾不止一次的暗暗疑惑過為什么前來調(diào)查妖族卻要帶上鳳言這樣的儒生。
倒不是他看不起讀書人,只是術業(yè)有專攻,讀書人能做的事情他未必做得了,但這斬妖除魔的事情,同樣怎么看也不是鳳言這樣的人能夠參與的。
只是他素來奉行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原則,因此對此雖然疑惑,卻沒有多問。
直到這時。
他看著那書生挺直的腰板,高昂的頭顱,以及那圍繞著他身軀猶若流彩一般的白色光芒時,他心底的震撼,可謂無以復加。
他倒是之前聽過些關于儒道大賢,得天地護佑,妖魔難近,鬼怪的難傷的故事。
但他都引以為無稽之談,而此刻眼前的鳳言顯然顛覆了徐寒這樣的想法。
蛟龍顯然也沒有見過這樣的事物,但它本能的感覺到那從鳳言體內(nèi)溢出的白光帶著某種可怕的力量。因此他的眸中泛起些許忌憚的光芒。
“吼!”可對于生人血肉的渴望明顯壓過了它對白光的忌憚。
它終于按捺不住,嘴里發(fā)出一聲嘶吼,身子一動,巨大的頭顱便狠狠的撞在了那道由鳳言所喚出的白光之上。
白光連同著它所包裹的鳳言都在那時顫抖起來,但數(shù)息之后這樣的顫動便戛然而止。
而那蛟龍卻是發(fā)出一聲凄厲的長叫,觸碰到白光的頭顱上浮現(xiàn)出絲絲血痕,赫然是受了不小的傷勢。
只是這樣的傷勢并未有讓它升起半分的退意,正如鳳言所說,他并非一直尋常的蛟龍,而是受了妖氣侵蝕而成的妖龍。它比起尋常的蛟龍,更加強大,但同樣也更加的暴戾與嗜血。
它的嘴在那時張開,一道暗紅色能量開始在嘴里匯集,最后化為一道巨大的光球。
“不好!”鳳言見狀頓時臉色一變,嘴里大喝道。
但卻是為時已晚,那巨大紅色光球被那蛟龍噴吐而出,直直的撞向鳳言所激發(fā)的白光。
轟!
巨大的轟響聲蕩開,兩股力量碰撞所產(chǎn)生的巨大能量波動讓整個地面都開始顫抖。
一行人的身子更是在這樣的顫抖之下,紛紛倒地。
但目光卻都是死死的盯著那位站在他們身前的儒生。他們知道他才是他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漸漸大地的抖動平息,而鳳言的身子已然佝僂了下來,他周身的白光亦是變得忽暗忽明。
妖龍的強大遠遠出乎了他的預料,以他的護體神光對付尋常妖物綽綽有余,但眼前這只妖龍顯然不能以常理來度量。
妖龍顯然也看出了此刻鳳言的虛弱,它雙眸之中血光大盛,整個身子盤在一起,似乎已經(jīng)做好了發(fā)難的準備。
鳳言的臉上浮出了一抹苦笑,而身后的諸人更是臉色大變,漫上了濃郁的恐懼之色。
......
“陛下,還不出手嗎?”遠處的山丘上,老者看著那已如滿弦之箭一般盤踞起的蛟龍,皺著眉頭問道。
玲瓏閣與天策府聯(lián)手,已經(jīng)準備對長夜司動手。有道是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救下那些晚輩,一是可以結個善緣,二是可以將森羅殿所做之事的消息盡數(shù)帶回玲瓏閣中,以司空白或是寧竹芒的心思,自然不難推論出此事所暴露的欣喜。由此不可謂不是一道驅(qū)虎吞狼的妙計。
“不急。”男人卻搖了搖頭,黑暗中難以看清他此刻臉上的神情,但那雙眸子中所閃動的光芒卻是深邃無比,好似一潭萬年枯井,深不見底。
“可...”老者聞言有些遲疑,他跟隨這男人多年,可謂一手看著他長大的。他的算計與城府是老者平生僅見,但此刻救下這群后輩的好處明顯大于看著他們死去,所以他在遲疑之后,還是硬著頭皮勸解道:“陛下,老臣以為...”
“噓。”男人卻打斷了老者的話,他的目光眺望向遠方,直直的看著人群中那個少年。
“再等等,滄海流留下的種子,不該如此無能。”
......
蛟龍再次撲了上來。
諸人的臉上泛起了絕望之色。
唯一的希望鳳言也在那蛟龍的沖擊下身負重傷,面對那強大的蛟龍他們根本生不出半點反抗的心思,唯有安靜的等待死亡的降臨。
鳳言抬起了自己的腦袋,他看著撲殺上來的蛟龍,嘴角一陣抽搐,但還是固執(zhí)再次挺直了他纖弱的身板,周身為數(shù)不多的白光再次亮起。
他自然知道這一次,他無法攔下蛟龍的沖擊。
即使是垂死掙扎,他也想要試一試。
并非他如何的固執(zhí)。而是他的身后有著那么多條人命,那些都是他的同門,他們的命都落在了他的肩膀,他若是也放棄了,豈不辜負他人的信任。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
你背負得越多,就越要挺直自己的腰板。
蛟龍終于殺到了鳳言的面前。
他所再次撐起的白光在蛟龍撞擊下?lián)u搖欲墜,而與之心神相連的鳳言更是臉色一白,嘴角當下便有鮮血溢出。
但好歹,這一次,他又擋下了蛟龍的攻擊。
白光灼燒這蛟龍的面門,它巨大的頭顱上在這時已經(jīng)落滿了淋漓的鮮血。
濃重的血腥味激發(fā)了它體內(nèi)的兇性,它在被擊退之后,巨大的身軀一擺,便要再次撞來。
這一次,無論是鳳言還是蛟龍自己都知道,那白光再也無法擋下這一擊。
而就在眼看著二者就要撞上的瞬間......
一只綁著白色布條的手忽的自鳳言的背后伸出,不偏不倚的按在了那道白光筑起的屏障之上。
一道晦暗的波動在那時自那屏障上蕩開,仿佛有某種奇異的力量加持在了那屏障之上。
轟!
又是一道巨響升起。
本已搖搖欲墜的屏障在那股力量的加持下,竟然生生的將蛟龍這一次撞擊擋了下來。
始料未及的鳳言滿臉詫異的側頭看向那只手臂的主人,卻是之前本已與諸人分道揚鑣,卻又帶著數(shù)支判官筆回到此處的徐寒。
此刻那少年正伸出自己的手臂,瞠目呲牙的按在那屏障之上,似乎這么做對他來說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
鳳言大抵能夠猜到能擋下蛟龍這一擊與徐寒此舉有著脫不開的關系,但他卻無法揣摩徐寒這手臂究竟有何特別之處,而現(xiàn)在顯然也不是細問這些事情的時候。
“謝過徐公子。”他沉聲言道,語氣誠懇無比。
“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徐寒卻是并不看到,而是神色凝重的問道:“我也只能支撐一會,想要接觸這困境,還得另謀他法。”
這時,那蛟龍又撞了過來,白色屏障再次劇烈的抖動。
“徐兄有何妙計?”苦苦支撐著屏障的鳳言問道。
徐寒聞言沉眸思索了一小會,眸中閃過一道決色,問道:“你這白光只能防守嗎?”
“儒生以圣賢之道降御妖邪,自然是可攻可守,只是這妖龍?zhí)^強大,鳳某學藝不精,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鳳言有些慚愧的說道。
徐寒翻了一個白眼,到了這個時候,還有心思感嘆這些,對于這些儒生,徐寒當真有些難以理解。
不過很快他便收起了腹誹的心思,他的臉色一正,看著那位鳳言說道。
“既然如此,你助我一臂之力,讓我能夠觸碰到那妖龍的頭部!”
鳳言一愣,他卻是想不到這么做的意義究竟是什么,但現(xiàn)在情況危急,他哪來多想的時間,當下,心頭一橫,便點了點頭,言道。
“好!”
......
蛟龍的身子再次撞了過來,它不明白眼前這些無疑于螻蟻一般的角色為何如此難纏,而這樣難纏讓它煩悶,而煩悶最后化為暴露,堆滿了它的心底。
“徐兄!”
就在蛟龍巨大的頭顱眼看著就要撞到那白色屏障之時,鳳言發(fā)出了一聲高呼,那些屏障在那時猛地一收,凝聚在了一點,化為一道巨大的手臂直直的按在了拿頭蛟龍的面門。
吼!
未曾想過諸人還敢還擊的蛟龍更是發(fā)出一聲怒吼,與那手臂撞在了一起。
失去了徐寒手臂上那股奇異力量的加持,這道白色的手臂與蛟龍僵持了數(shù)息之后,便猛地化為了碎粒,消散開去,而與之心神相連的鳳言更是身軀一震,臉色慘白的倒退數(shù)步,方才穩(wěn)住身子。
那蛟龍在這僵持中雖然被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量,但身子攻勢不見依然直直的朝著諸人襲來,它的血盆大口張開,帶著惡臭的腥風吹來,讓諸人一陣反胃。
而蛟龍眸中的血光也在那時大盛,似乎已經(jīng)想到了將諸人吞入腹中時,那股美妙的感覺。
可就在這時,一道身影站到了它與諸人之間。
那是一位右臂綁著白布的少年。
只見少年周身的肌肉在那時高高隆起,一股磅礴的氣機自他體內(nèi)流轉開來。
而他那只綁著白色布條的手臂也隨即豁然伸出,不偏不倚的按在了那頭蛟龍沖殺來的面門之上。
叮!
時間在那一刻仿佛停下,畫面猶若靜止。
那少年的嘴角忽的勾勒出一抹笑意,他的嘴角揚起,輕聲言道。
“想殺他們。”
“先過了我這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