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洞穴沉默一陣,又傳出聲音:“既然是星魂殿出了事,那就讓兩大星神去追查他的下落,星魂殿統兵數萬,想必做這事也不算難。”
“是。”灰發男子恭聲回應:“血祖還有何吩咐。”
“那個叫炎陽的小子查到下落了嗎?”
“沒有,自從他到達雪狐城之后,氣息就全部消失了,好像有人在刻意掩蓋他的行蹤。”
“繼續派人追查,當年禁天星神墨清叛逃時帶走的秘密太多了,這小子莫名其妙就有了墨清的傳承,絕對不能放過。”紅色洞穴的聲音尖厲瘆人。
“明白。”灰發男子再次點頭。
紅色洞穴不再回應,徑直消失,單方面切斷了聯系。
灰發男子望向南方的天空,自言自語道:“這么多年了,你為什么還不死心呢?”
東方的天空,最后一抹紅霞漸漸消散。
雷音大陸的秋天悄無聲息地降臨,千山紅遍,百草枯亡,清江水寒。
東面,赤荒境內一切安好,百姓生活有條不紊,除最近一則搜捕盤龍的告示貼遍天下諸城之外,沒有多少插曲。
雷音大陸的西側,凱列司帝國與乾宇帝國延綿千里的國界線上,大大小小的城市、村莊群鴉盤踞,狼蛇共舞,白骨橫于殘破的街巷,在秋霜的洗禮下,蒙上濃重的凄涼感,仿佛時間已靜止,只為守住這條戰爭留下的風景線。
伴隨著介魚、罕至等諸多小國的滅亡,長時間交戰和秋天到來造成的物資押運困難,國內民眾的不滿,兩國開始談判。不論結果如何,對兩國百姓來說,巨大的戰爭消耗已無法挽回,國家的元氣短時間也難以恢復。
東西對比,冷暖了然。同樣來自北極寒荒的風,掠過了赤荒王朝的遍野金黃,也見證了西雷音的百孔千瘡。
地處乾宇帝國與凱列司帝國北部交界處的嶧山城內,所有的尸體已被清理干凈,就連血跡也消失無影。一些流浪他鄉再度歸來的人在城中來回走動,偶爾傳出慟哭聲,被蕭瑟的秋風帶出很遠很遠。南城外多了一片小山般的亂石地,每一塊石頭大小相差無幾,一塊石頭,代表一個罹難于戰爭的人。不過這只是一個大約的形式,那些來自外地的商人、旅者……一切未能來得及避開戰火的人,都在親人的牽掛中離開了世界。或許很久以后,他們所在城鎮的千戶才會在他們的名字旁邊注上兩個冷漠的字眼:失蹤。
石山旁,面蒙白紗的扶煙站在滿是落葉的樺樹下,素白的衣服與滿地的金黃形成鮮明對比,顯得不染凡塵。她身旁的男孩素天問身著白文鑲邊青衣,身姿挺拔,眉宇間透著一股十八九歲少年英氣,與那日翻找尸體時的孩童氣息已截然不同。
“走吧,在你有能力保護這座城市之前,你只能選擇離開。”扶煙聲音平和,一如那日隱藏于空中時的不冷不淡。
天問的拳頭抓得咯咯作響,良久才松開,兩人步伐看似慵懶,卻很快遠離了嶧山城的地界。日麗于中天,只是不再如盛夏般熱烈,照在漫山遍野姹紫嫣紅的秋葉上,大有繁華易逝、玉老千年的悲涼感。
“師父,你告訴我的,都是真的嗎?赤荒王朝真的會用百萬人的性命,來成全少數人的私欲嗎?”
“不然呢?天問,你要記住,和平只是政客自我偽裝與保護的皮囊,國家本身就是少數人的陰謀。在這個陰謀下,所有人都是棋子,包括陰謀的策劃者。赤荒王朝不同之處,只在于他們比其他的同類陰謀更高級些。”
“可是,在過去的近千年里赤荒王朝一直都充當著正義的維護者,如今為什么會突然改變呢?”
“因為國家有國家存在的規則,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遵守,所以有人試圖推動這些規則的優化。”
“推動這些規則的優化?”
“是的,從被規則制裁,到主宰規則。”
“這怎么可能?書上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國家的生存法則沒人能改變,唯一能改變的就是國家的統治者。神烈三千年長盛,不也未能超越這個規則嗎?”
“水能載舟,天地能載水。盡管規則永遠存在,但短時間的改變和超越不是不可能。對于人來說,超越一切的滋味具有無可抵擋的魔力。一個人只要發現自己有超越現狀的可能,就絕不會安于現狀,國家同樣如此。只要造就的超越足夠空前,哪怕粉身碎骨也沒有人會怕。為了這樣的改變,很多人會死,不僅是平民百姓,那些叱咤風云的人物,同樣都逃不過。”
“你和我,也不例外嗎?”
“不例外,就像我收你為徒,就是為了改變,你拜我為師,同樣是為了改變。”
“為了改變……”天問默念一聲,默然不語。
兩人一路東行,進入凱列司帝國的境內,繼而南轉,一路南行,速度飄然若仙。
“我們去哪?”良久,天問再度提問打破沉寂。
“去一個叫龍骨島的地方,一座遠離京海海岸的孤島,面積很大。在那里,有一群很有意思的人,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
“沒什么,到了那里,我才能知道自己的設想是否正確。”
兩人繼續在少有行人的山路中南行,如同南征的鴻雁。
薊北海以北,寒荒大陸。
夏天已然過去,冷冽的風開始盤旋長嘯,一天比一天刮得猛烈。無盡的冰原上,些許白狐、雪鳥圍在一個巨大的冰柱周圍,好奇地觀望。
冰柱中,六個白衣灰紗的中年人呈站姿靜靜沉睡,身上衣衫破碎,深深的傷口在透明的冰塊中清晰可見。在六人的頭頂的冰層中,一朵彩色蓮花不斷流溢出彩色的光粒,散入六人體內,絲毫不受冰層阻礙。在七彩光粒的滋養下,六人的傷口多數已恢復,只有一些過于嚴重的地方沒有愈合。受流光的影響,整個冰柱散發出溫熱的氣息,卻沒有融化的跡象。彩色的光芒鮮亮但不刺目,在平整的冰原上,千米之外仍可清楚地看見。
刷刷刷!呼嘯的風聲讓所有圍觀的動物受驚,紛紛遠遠地逃竄開來,只剩下體型龐大的麝牛愣愣地靠著冰柱取暖。遠處兩道身影飛掠而來,正是凡藥閣的李揚青和玥瀾。看著冰柱中顏色千變萬化的彩蓮,玥瀾眉頭輕皺道:“想不到天地噬靈訣真的能救人,只不過它為什么會選擇來這種地方呢?”
李揚青點點頭:“被天地間最強大的龍族奉為典范的奇術,有這神奇之處也不為過,若不是出現強大如神烈的王朝,而龍族本身也不懂得聯合進退,人族也不會成為雷音大陸的主宰。至于說它選擇來這里,我倒覺得它還沒這么神奇,頂多是隨便選了個方向逃亡,后來直接到了這里吧。”
“只可惜人類骨子里與龍族終究還是區別不大,自以為成了雷音大陸的主宰,就能夠無所顧忌地內斗了。這世間如我凡藥閣般不爭不搶的門派,著實少之又少。”玥瀾微微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