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卻無異於將那火引的更甚了些,那些個後宮中無有大權勢的女人,一口一個許妃姐姐你要爲我們做主,一個個都將那許妃捧上了天般的仰仗。
許妃本就想爲自己出一口氣,如今見著這麼多以往那些個明爭暗鬥的人都要靠自己仰仗才能出心中一口惡氣,臉上不由揚起了高傲的笑,忍不住稍稍擡頭,冷笑一聲,“就算皇上極是寵你又如何,這後宮中,你沒一個品階,連普通的宮女也比不上,竟敢在本宮面前教訓林美人,這不是恃寵而驕是什麼?崔慕染,今日本宮便讓你見見,到底什麼是主子,什麼纔是奴才……”
說著,一手扶著自己的肚子,一隻手已是高高的揚起,崔清柔在一旁見著,忽然詭笑著道,“哎呀姐姐你身懷有孕,可要小心些……”她似是好心的要扶她,卻是在暗中推了許妃一把,慕染看的清楚,見著許妃那一巴掌連帶著笨重的身子都往自己這裡撞來,眸中的那抹清冽已經濃烈起來。
崔清柔,怎麼說我也是你崔家的一份子,你竟然如此不念姐妹親情,要這般置我於死地麼?若是自己不躲開,便要硬生生承受那帶著侮辱的一巴掌,可倘若自己躲開了,許妃跌倒在地,若是腹中胎兒有個好歹,那麼自己怕是脫不了干係,到時候這些院裡的女人再胡說八道些,可當真是板上釘釘,謀害龍種的罪名,自己怕是背定了。
心中思緒百千,許妃的手掌就已是到了眼前,身旁容兒驚呼一聲,忍不住要上前來擋,慕染想也未再深想,只伸手,便將許妃那隻手掌捏住,身子更是有意無意的在她面前一擋,擋住了她笨重的身子,讓她不至於跌倒在地。
許妃臉色蒼白,剛纔那一股突然自後而來的力量讓她心有餘悸,連臉上額頭,都禁不住冷汗直冒,她實在不能想象,若是自己腹中的孩兒沒了,自己該是會如何的心死絕望,這個後宮,怕是也再沒自己能像現(xiàn)在這般衆(zhòng)星拱月般活下去的籌碼。
慕染不由忍不住輕聲嘆息,“娘娘,你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她艱難的扶著許妃的身子,兩個人以一個在外人看來,絕對是親暱的擁抱姿勢,多時也未變過。
許妃一怔,臉上現(xiàn)出複雜莫名的神色,她愣愣的看著慕染的眼睛,一時間也忘了起身,從沒有人告訴過她,要自己愛惜自己,爹孃,以及族中的長輩,告訴她的就只有要抓住皇上的心,要爲許氏家族帶來榮耀,帶來利益,爲這些什麼都可以不管什麼都可以不顧,親情算什麼,自由快樂幸福算什麼……
她本來已經快要忘了自己是誰,快要忘了心酸的滋味是什麼,可是如今這個人,輕輕的一句,你怎麼這般不愛惜自己,竟將她多年來在宮中所受的悽楚都一股腦的勾了出來,眼中一酸,竟要落下淚來。
“關你什麼事。”心中惱怒,許妃推開她,勉強站直了身子。只是看向慕染的眼中,沒有了剛纔的怨毒咄咄逼人,那曾經美麗清純的眼中,現(xiàn)著迷惘的神色。
衆(zhòng)人本以爲按著許妃的個性,必是會大怒,那麼她們便可以隔山觀虎鬥,最好這兩個人都氣息奄奄,只是現(xiàn)在這個狀況卻似乎有些出人意料,沒有人知道她們剛纔那個短暫的擁抱裡發(fā)生了什麼事。
慕染只將眼一掃,便知道這些人在打著什麼主意,她忽然間只覺得許妃似乎並不怎麼可恨,至少她的什麼都是擺在臉上,不像有些人,什麼都藏在心裡,在你毫無意識間,就會讓你傷痕累累,想著,腦海中卻突兀的現(xiàn)出另一個人的面龐,那張傾國絕豔的臉上,笑容如綻放的花兒一樣燦爛,妖嬈的鳳目中,再看進去一點,便能見著那裡面的詭異和算計,她心中悚然一驚,好端端的怎麼又會想起這個人來。
驚疑不定的回過神來,便見著許妃那本神采飛揚囂張跋扈的眼中,那深處的一點迷惘生生惹人憐惜,所謂的我見猶憐,怕就是
有這般風姿的一二吧,她輕輕嘆一口氣,只覺得應付商場中那些個以奸詐著稱的男人也沒有現(xiàn)在來的這般疲累,還果真是唯小人與女人難養(yǎng)也。
面上嗤嗤一笑,慕染眼眸中染了絲天然的嫵媚,清新脫俗卻不妖而嬈,“娘娘,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句話可有聽過?”她巧笑著,隨意而立,沒有扎進的髮絲連帶著寬大的衣袍飛揚,倒給人一種飛來之仙的錯覺,“那些個娘娘所謂的好姐妹……”她輕輕笑著,纖秀的手指在那些人臉上一一掃過,面上似是帶著嘆息,似乎亦有著俯瞰蕓蕓衆(zhòng)生的瞭然,更多的,卻是一絲隱隱然的譏誚。
“娘娘的這些好姐妹啊,可是一心想將娘娘推到高處,娘娘可知高處不勝寒,站的越高,跌的……”她看一眼臉色已經變得慘白的許妃,幽幽的道,“跌的也便越慘。”
“你住口,許妃姐姐不要聽她胡說八道。”早就有人按捺不住站出身來,“賤人,竟敢挑撥我們與許妃姐姐之間的感情。”
賤人?慕染眼中倏忽的閃過一道寒芒,她冷冷一笑,悠悠的踏出一步,便輕易的站在那人面前,“其實你們這些人,巴不得許妃和你們一樣,你們心中嫉妒不已,卻只能仰仗她的庇護,一方面想讓她爲你們出頭,另一方面卻也恨不得她就此失勢,那麼那個時候,你們便又會追逐下一個人,讓我想想,下一個許妃會是誰呢?”
“是茜妃?錦妃?蓮妃?還是你們其中任何一個人都會有可能,恩?”她淺笑吟吟的走到許妃面前,微微扶住了她不住顫動的身體,對著她眼中隱隱然的恐慌和怒意,輕輕一嘆,“娘娘,快是一個做母親的人了呢,一個女人,再沒有比能有兒女讓自己牽掛來的幸福了,娘娘,慕染真是羨慕你。”她這些話說的真心實意,倒讓許妃怔愣了下,面上慢慢浮現(xiàn)出一抹類似於羞澀的紅。
她吶吶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心中只覺得這崔慕染倒也不是太壞的人。
“姐姐不要聽這賤人胡說。”唯恐許妃當真聽信了慕染的話,從此不再與她們太過於親近,剛纔那人臉上微微扭曲,竟生生將一張本來算是清秀的臉擠成難看的猙獰面孔,“賤人……”她心中實在是氣急,尖叫一聲,忍不住狠狠一巴掌就要朝她扇去。
慕染眼角餘光瞥見一道熟悉的人影大步趕來,卻是放心大膽的轉過身去。
眼見那一巴掌倏忽而來,她都能聽到周圍人的吸氣聲,容兒不顧一切的喊叫聲,只是她卻始終微微笑著,不伸手製止,亦不躲閃。
那隻手只離了慕染的臉一寸,卻在半路上被人一把狠狠捏住,那人用了狠勁,竟像是不將她的手捏碎便不會罷休。
“呃,皇,皇上……”本心中惱恨的要劈聲罵過去,卻不料略一轉頭,便見著一張已經陰沉下來的臉,見慣了年輕帝王臉上那般溫柔的笑,此時見著他如罩寒霜般的臉,她愣了愣,繼而已經是有些怯弱的哀聲叫了起來,“皇上,您捏疼臣妾了。”
“皇上……”順子跑的氣喘吁吁,老遠便見著風染居里似乎今日已經人滿爲患,楚凌風心中擔心慕染,便匆匆的趕了過來,順子他們卻只能拼命的也跟了上來,他一見這個架勢,心中也是猜到了什麼,不由暗暗的叫苦不迭,我的娘娘們,你們這不僅是在跟自己過不去,還在跟我這個順公公過不去啊。
他凝了凝神,慌忙將那一聲遲來的“皇上駕到”喊出了口。
“參見皇上……”衆(zhòng)人不是傻子,見著楚凌風難得發(fā)怒,卻在此刻恨不得將他一手攥著的人,徐夫人生吞活剝了的模樣,誰還敢多說些什麼,禁不住的都跪下身來,連許妃也是怔了怔,便不顧身子不便,跪了下來。
慕染的眼略略掃過這跪了一地的人,心中終究是閃過一聲無奈的嘆息,不管眼前這個人,他是不是會永遠是自己的風,可如今是
在宮中,他不僅是楚凌風,可更加是一個帝王,想及此,她臉上不自知的浮現(xiàn)一抹淡到了及至的無奈,亦是隨著跪了下來。
楚凌風見著她下跪,那憤怒的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苦澀,心在瞬間倏忽一緊,他憤憤的鬆手,徐夫人便整個人直直的跌了出去,她嚇的翻身跪倒在地,不住的磕頭,“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慕染,你有沒有事?”楚凌風卻對這一院子的人不管不問,只是神色緊張的將她拉起身,帶入自己懷中,那面上眸中的憤怒在面對慕染時早已如煙消般不見,唯有那眸中的溫柔苦澀漸漸濃烈,“對不起,我不該留你一個人,我不該讓她們來打擾你。”
帝王帶著深癡的輕聲呢喃像是一記響雷驚散在衆(zhòng)人之間,所有人俱都是怔怔擡頭望過來,崔清柔更是一臉怨憤,雙手死命的捏緊,崔慕染,她怎麼可以幸福,怎麼可以……
許妃艱難的跪在地上,心中的失望卻越來越重,她一雙眼,從楚凌風進來時便跟著他,可無論她的眼光是如何的溫柔充滿著愛意,那個人,還是根本看也未看自己一眼,所有的心神都在崔慕染的身上。
慕染微笑著看著他,輕輕搖了搖頭,“風我沒事。”看著那些個人因爲自己不開口叫皇上卻叫他風時露出那樣如見鬼了的模樣,她不由的似笑非笑的看過去,“只不過剛纔有人一口一聲的叫著賤人,讓我覺得心裡不爽了些而已,我倒沒什麼,倒是風你,怎麼經得起別人的流言蜚語,說你愛你著的,竟是一個……”她忽然冷冷一笑,嗤笑著看著徐夫人,一字一句道,“賤……人。”
徐夫人眼中現(xiàn)過駭色,一時間呆愣在地上,只是身子不住的顫抖起來,楚凌風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臉色有些陰沉,“來人,著徐秋革去夫人封號,貶入製衣署,永世不得再出那一步。”
“皇上,皇上啊……”徐夫人乍一聽到這些,已是慌不迭的尖叫出聲,她忽然看向了慕染,忍不住跪著朝她挪過去,一雙手緊緊扯住了慕染的白袍衣襬,“崔姑娘,求求你,我知道錯了,求你讓皇上不要將我趕入製衣署,求求你……”
慕染姣好的眉微微蹙起,依偎在楚凌風懷裡不言不語,早有太監(jiān)上前來拖了徐夫人走,當徐夫人那手指一寸一寸被抽離出慕染的衣襬,她終究是絕望,然而當那些太監(jiān)拖著徐夫人快要出了風染居時,慕染卻忽然間淡漠的開口,“且慢。”
那兩個太監(jiān)停了下來,徐夫人更是面帶著喜色轉過臉來,以爲慕染終於心軟下來。
楚凌風替她攏了攏發(fā)間散亂的髮絲,眼中帶著無盡的溫柔和寵溺,柔聲道,“怎麼了?”
慕染看著徐夫人那眼中越來越盛的希望之色,不由微微笑了起來,“沒什麼,我只是實在不喜歡聽到她的聲音,一聽到,便會想到那一句,賤人。”她滿臉笑意看向徐夫人,此刻眸中的清冽混合著冷酷,也唯有這個時候,她纔會覺得,自己還是以前那個被義父教導著要狠心絕情的崔慕染。
徐夫人張了張嘴,眼中已經是一片死灰,慕染心中冷冷一笑,原來,這便是絕望不是麼?楚凌風剛要下令割去徐夫人舌頭時,慕染就已是一手攔了下來,她微微掙脫開楚凌風的懷抱,一步一步,似是踏著清風璀璨柔光而來,她在徐夫人面前慢慢站定,笑的淡漠,“如今你可知道,有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做人不要太沖動,嘴上,也應該留點德不是麼?”
“風,饒了她吧。”她忽然哂笑著轉過身來,清澈的水眸中,那一絲清冽和譏誚並沒有因爲她開口替徐夫人求情而略有所消退,“萬事,可當真是要留些餘地。”她冷冷的向崔清柔掃去一眼,那目光中,隱隱帶著一抹威脅之意,要做到狠,她會趕盡殺絕,相信以義父交給她的一切,有著風的寵,這一切並非不可能,所以,不要惹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