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之時,一輛略顯豪華的馬車,直向著煙紅柳綠的飄紅院駛?cè)ァ?
煙娘在自己的房里不住的來回踱步,一雙手,卻因為心中的焦慮而不住的撕扯著手中的繡帕,她緊緊咬著牙,又不時的向房門口看去,顯然是在等什么人的到來。
驀然間,“吱呀”一聲輕響,門已是開了,然,她期待中的那一角白袍終是出現(xiàn)。
心中莫名的閃過一絲驚懼,煙娘慌忙跪下身來,“主人。”
北堂茗微翹的唇角,似勾非勾的笑意,讓人心中隱隱生寒,“怎么?不用陪著你男人?哦……本王怎么就忘了,崔思逸,他并非每日都這般的空閑。”
“主人。”暗暗的咬一咬牙,煙娘驀地抬起頭來,眼中的神色,雖然有著一抹懼意,但是卻還隱隱帶著堅決,“請主人,留崔思逸一命。”
“哦?”北堂茗一點也未驚奇她有這樣的請求,只是面帶不屑,看也不看她一眼,“憑什么?”
“他死了,也便解脫了,唯有他還活著,才能看到崔家的沒落,和他在乎的人的慘狀,這樣,不是更能叫他絕望嗎?”煙娘口氣中略帶著些許的小心翼翼,然而,她眼中的怨憤卻是如何也騙不了人,“我要叫他眼睜睜的看著崔慕染受盡折磨,我要他一生一世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人,我要他,痛苦生生世世。”
“怎么?你不是深愛著崔思逸,這么多年,都癡情不悔么?”口氣仍是淡淡,叫人看不清,道不明他此時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卻更叫煙娘心中不安。
“從他在煙娘的床上,抱著自己,口中聲聲叫喚的,卻是崔慕染這個名字的時候,煙娘就已經(jīng)不是那個可以因為他無心的溫柔,而歡喜上半天,覺得莫名幸福的煙娘。”那透著怨恨的話語,似是從齒縫間硬生生的擠出。
雖然清楚崔慕染在崔思逸心中的地位,雖然明白讓崔慕染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便是讓崔思逸生不如死,但該死的他,卻似乎有那么一剎那,閃過了一抹猶豫,然而,卻只有那么飄忽不定的一瞬,什么都不會有所改變,“這個建議,倒是不錯。”他微微頷首,沉吟道。
“那么主人是答應(yīng)了?”煙娘眼中現(xiàn)過驚喜的神色,略昂了頭問道。
北堂茗輕聲失笑,從位上緩緩起身,漫不經(jīng)心的撩了撩散落在頸間的發(fā),“崔慕染,就交給你好好招呼,只不過千萬別玩死了,本王,還沒有玩夠呢。”
“是。”身后的聲音,帶著緊張和瘋狂的震顫,北堂茗的腳步略略一頓,想說什么,卻終究忍住,門在他起身之時,就已是自動開了,他的腳步才一踏出煙娘的房門,便有一個猥褻的淫笑聲傳來,隨即一個笨重的身子直沖沖的撞了過來。
“煙娘,我的小心肝喲,可想死我了。”滿嘴噴著酒氣的男人順勢一把摟住了他的纖腰,嘿嘿笑著,就要往他臉上一陣亂親。
深邃到幾近魅惑的眸子里,殺意和憤怒山漲水高般越見濃郁,輕挑起的唇角之上,是一抹厭惡和并不掩飾的殺意,北堂茗冷冷一笑,一根優(yōu)美近乎于倔強的手指,已是緩緩向著男
人的心口刺去,本是那樣緩,然而卻不知在何時突然加快。
“呃?”男人只覺得心臟處似乎被插入了什么,連呼吸都不能再有,死亡的恐懼完全沖淡了酒意,竟叫他恐懼的瞪大了眼。
厭惡般的輕輕動了動身子,男人的身體便如一片枯葉般緩緩的飄落,看著男人怒目圓睜著,一臉不可置信和不甘,只是那么一個剎那的功夫,那個本還帶著猥瑣笑意的男人,就已變成了一具尸體。
玉似的手指上,一點點殘紅倏忽滴落在地,將白皙的手指,染的幾近綺羅,嫌惡般的甩了甩自己的手指,好似要將什么臟東西甩掉,北堂茗冷冷的瞥了尸體一眼,鼻子里發(fā)出一聲輕蔑的冷哼,“秋風,處理的干凈些。”他忽然間輕笑著轉(zhuǎn)過身,卻正好見著煙娘驚駭?shù)牡纱罅搜郏@然已是將這一幕看的仔仔細細,清清楚楚。
瞥見他的眼光似笑非笑的看過來,煙娘心中突突的跳著,再也不敢去看他,若是自己哪一天,也碰著那男人的下場,那樣,可就得不償失。
再也不想理會這飄紅院隨處可見的萎靡,隨處可聽的充斥著肉欲的呻吟,每每都叫他心中作嘔。
煙娘看著他那樣純白的衣衫轉(zhuǎn)身離去,整個身子,就像是被人抽離了全部神采般緩緩跌坐下去。卻不知道他這樣滿心是血的人,在以后的日子里,是否能做到那個不讓崔思逸死的承諾。
秋風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看也未看煙娘一眼,他便已經(jīng)蹲在了那個男人身前,小心的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瓷瓶,他漫無表情的臉上,一絲輕蔑是那樣的明顯,細細的往那被戳了一個洞,緩緩流出血來的傷口上抖落了手中瓷瓶里的藥粉,卻只聽見“哧”的一聲響,那尸體突然間爆出一陣煙霧,竟像是雪一般隨著哧哧的聲響漸漸融化。
“呃……”那樣惡心的場面,再難忍受住,煙娘忽地捂著嘴,扶著桌子嘔吐起來,秋風卻看也不看她一眼,冷笑一聲,轉(zhuǎn)身便走。
不出一盞茶的功夫,那個本躺著尸體的地方,已經(jīng)只剩一點異樣的痕跡,卻還是有一股淡淡的臭味橫陳在這之間。
煙娘失魂落魄的跪坐在地,雙眼呆滯的,恍然如癡。
“姑娘姑娘……”水兒滿是興奮的聲音忽然間傳了進來,“崔爺來了,姑娘快些……”水兒興沖沖的跑了進來,她看得出煙娘對崔思逸的情誼,卻是真心為她高興,卻不料一進門,便見著她失魂落魄的跪坐在地,屋子里,似乎還有些許古怪的味道。
“姑娘……”她有些疑惑的站在門口,不知該如何,卻不料煙娘猛地抬起頭來,眼中的眼波,千嬌百媚,臉上的笑容,明麗妖嬈。
緋紅的裙裾被提在手中,快步走去曉風亭時,看到的,便是崔思逸的背影。
帶點淡淡的落寞,攜著依舊挺拔的堅毅,然而,他的背影,卻還是有著頹廢之感,煙娘怔怔的看了這個背影許久,心底的一個聲音,已經(jīng)幾近嗚咽的哭出聲來,思逸,只要活著,只要你活著就好,別的人是死是活,都不需要再管。
炎風八年十一月,莊王壽宴。
莊王府,本是一派森嚴,此刻卻因為壽宴而略顯喜氣,門庭若市。
庭院里,一叢叢的海棠枝葉繁茂,風過婆娑。
慕染四處和一些朝中的大小官員寒暄一番,對于他們或明或暗要為自己做媒之說,都只是淡笑著將話題繞了過去,眼角余光瞥見那俊美如斯的瑰麗容顏在恍惚間一晃,就已是不見,只剩下身邊淡淡的麝香味,當北堂茗那逐月白袍在一處海棠衣葉上一帶,側(cè)影幽邃而落寞,竟讓她似是被蠱惑了一般,不著痕跡的跟了上去。
九曲轉(zhuǎn),絲竹響。
鏡花霜影獨韶華。
已經(jīng)察覺到身后有人跟隨,聽那個足音,似乎是專屬于慕染的那種輕靈,北堂茗裝作不知,卻一步步朝著莊王的寢殿走去。
已經(jīng)不知道有多少次他明里暗里探過這里,卻還是只能如前幾次那般只能見著一個散著寒氣的偏殿。
那因風撩動的帷幔似乎時時處處勾動人心漸漸沉迷。
慕染看著他一個人光明正大的走入似乎是寢殿的屋子,好似走入的,是自己的房間,驚愕之下,她一時亦是悄然跟上,只是反觀北堂茗,自己的動作,卻像極了那些梁上君子,多了些謹慎狡遂,少了些隨意。
玉似的手一一拂過偏殿的墻壁,幽黑深邃的眼,銳利及嗜血不加掩飾,一一掃過每一處能看得到的地方,眸中的魅惑,卻在聽聞身后腳步漸響起之際,倏忽閃過一抹冷笑,“崔公子,好興致。”他輕笑著,十分自然的放下了手,微微轉(zhuǎn)過身去。
“倒是王爺極好的興致。”慕染清冽的眸子里暗含著一抹譏誚,眼光似是如極輕的羽毛一般劃過這個讓人只覺微寒的偏殿,輕輕一笑,“這里,怕是莊王殿下的寢殿了吧,難不成王爺有這個專進人寢居的嗜好,抑或是,只進莊王殿下的?”
對她口中或明或暗的譏誚和挑釁毫不在意,北堂茗卻是嗤笑一聲,目光柔然淺涼,薄唇只微微一抿,就已是千萬般的風情在那隱約可見的唇線上。
“專進人寢居倒真是本王的嗜好,可惜,本王最想進的那個地方,卻是慕染你的。”半真半假的話語,風流輕佻的笑意,那薄唇中吐露的話語,卻極盡曖昧。
“是么?”慕染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卻亦是凝了雙眸,這個偏殿,必不會是這般簡單,水眸在四處一掃,望著那些飄飛的帷幕,腦中卻突兀的閃過一道光芒,飛快的一閃而逝,卻挑動著她想要走過去。
順應(yīng)著自己腦海中意識的牽引,她朝著那里慢慢的走過去,北堂茗看著她的動作,眼中一絲疑惑和興奮略略一閃,便已是黯淡。
殿外忽然響起一兩個小心翼翼的聲響,白色的月華袍只一晃,已是飛快的將那個淺白色錦袍的人擁在懷里,小心的躲在了帷幕后面。
“你!”腰被他死死的攬住,小心的藏匿著,縱然心中明白,是為了不讓人發(fā)現(xiàn)他們在這里,但她從未有試過被除了親近之外的人抱過,一時眸中已是有了惱怒。
“噓。”北堂茗輕輕噓了一聲,示意她不要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