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以來,祈冰他們入學高中初期的碰撞似乎暫時得以平息。不論是祈冰王志軍他們,還是徐大鵬他們,學業依然是他們需要認真對待的事情。
日益增加的學業壓力讓祈冰深感緊張和憂慮。眼下學校特別是畢業班學習氣氛異常濃郁,又像是一個大大的鍋蓋扣在同學們頭上,底下不住地在升溫,熱氣上浮,卻又找不到發泄的縫隙,一股憋悶、擔心,甚至恐懼的情緒不時在鍋蓋下翻騰。
這股翻騰的情緒并不見于表面,而是潛藏于課桌之下、書本之中,后來受到學校狠抓成績的影響,也逐漸變為同學之間學習成績名次的明爭暗斗了。
國家眼下在搞改革開放,進一步發展經濟。戴老師時常提醒大家以后是知識的時代,沒有文化注定要被時代所拋棄。
話是這么說,道理大家也是懂得的??墒悄菐啄甑拇蠛脮r光都被輕易打發了,正是夯實基礎的幾年,卻被“讀書無用論”戕害了。雖是受害者,但正如“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一會為你打開一扇窗”所說一樣,祈冰他們又面臨著機遇和幸運。他們趕上了好時代,一個全新的時代,一個重視知識、重視教育和重視人才的時代。雖說留下準備高考的時間不多了,但畢竟還有選擇、還有機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祈冰他們又是幸運的。
經過幾次大小考試的檢驗,祈冰在班上始終處于中游的水準,這讓他焦灼和憂慮。他知道成績一直上不去主要還是理科成績所拖累。盡管自己也在作多方面的努力,但效果不大,沒有實質性的改變。他也一直在思忖,是自己不喜歡理科呢,還是原本不是讀書的料?答案是哪個,他無法得知,這的確讓他苦惱。雖然建新叔叔曾經要他多抓大放小,多在文科成績上下功夫,至于理科成績附帶用心學習一下。祈冰無心在理科上下功夫,也下不了功夫,對于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概念,還有那些繁雜的試題,簡直如同煉獄一般,備受煎熬。
每次向劉莎莎提及此事,劉莎莎勸他心態放平緩一些、簡單一些,不要老想著學不好或者不想學,抱著平常心,循序漸近地努力,會有效果的。劉莎莎成績與祈冰差不多,志軍稍好一些。劉莎莎要祈冰在理科方面多問問志軍,盡管把理科成績帶起來。
劉莎莎還提議,他們三人成立一個學習小組,每個周日下午在她家學習交流和做作業。對此,祈冰和志軍當然樂意了,很快通過了劉莎莎的提議。
剛好這次數學搞了個測驗,有幾道習題,祈冰搞不明白,便要求本周日開始學習小組的活動。
劉莎莎他們同意了祈冰的建議。
周日那天下午,祈冰特地換上干凈的衣服,邀上志軍,興沖沖趕往劉莎莎家。他們按照劉莎莎給的地址,很快找到了劉莎莎的家。
劉莎莎家離學校不遠,也就兩個街口。她家在離學校的第三條街上,進去是個里弄,兩邊都是一樣紅磚砌成的三層歐式房屋,這些房屋各自有一個小小的天井。走進里弄靠右的第二個黑漆大門,穿過小天井,里面是個木質樓梯。劉莎莎家在二樓。志軍朝樓上喊了一聲“劉莎莎”,不一會傳來劉莎莎清脆的應聲,隨即聽見樓板“吧嗒吧嗒”的響,劉莎莎出現在樓梯拐角。
“你們上來啊,小心點,樓道里有點黑?!眲⑸瘒诟赖?。
祈冰覺得有點不適應,一下子進來,就像進了地窖一樣,四處黑咕隆咚的。祈冰努力睜大眼睛,想看清眼前的情況。
志軍在后面催道:“快點啊,祈冰,怎么磨磨蹭蹭的啊。”
祈冰應道:“不是看不見嗎,別急啊。”
上去之后,就是個走道,光線一樣黯然。劉莎莎在前面領著他們往前走。拐過一個彎,見到一個房門,這里就是劉莎莎家了。
進去之前,得先脫掉鞋子,換上拖鞋,再進入房間。祈冰覺得很稀奇,便小聲問志軍:“進房還要脫鞋啊,真是費事?!?
志軍噓住他,要他別說話了。
進去后是間小房,再往里面走便是一間大房,里面有張大床,還有沙發、五屜柜、大衣柜、餐桌和寫字桌等簡易家具。房間空間很高,大概有近四米,這比祈冰家的空間高多了,顯得闊綽、輕松和舒適。
見祈冰他們進來,劉莎莎媽媽從沙發上欠起身來,問劉莎莎:“莎莎,這是你們班的同學嗎?”
劉莎莎趕緊將祈冰和志軍介紹給媽媽,說道:“是的。這是祈冰,這是志軍。”然后對祈冰和志軍說道:“這個是我媽媽。你們坐吧,別光站著啊。”
“阿姨好!”祈冰和志軍異口同聲地喊道。
劉莎莎媽媽個子不高,有些瘦削,神情嚴肅,特別是那雙眼睛有些嚴厲的亮光,讓祈冰覺得有點不太自在,顯得有些拘謹。
“哦,你們好!你們是哪個學??紒淼陌??家住哪里呢?”
祈冰和志軍一五一十作了回答。
聽完祈冰和志軍的回答,劉莎莎媽媽原本嚴肅的臉龐變得更加令人可怖了。
“哦,鐵路外的?!闭f完,劉莎莎媽媽坐回身子,低下頭,繼續打她的毛線衣。
劉莎莎招呼祈冰和志軍在餐桌旁坐下,正當他們圍著餐桌準備預習、復習功課和作業時,劉莎莎媽媽站起身,往外走去,口里叫道:“莎莎,你跟我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不一會,外面傳來了激烈的爭吵聲。
“我怎么啦?干嘛要這樣啊,我就是要帶他們來家,他們又不是敵人,干嘛不能接近他們?!?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鐵路外的你最好少摻和,那些人你也敢接近,也敢帶到家里來?”
“他們怎么啦?他們是我的同學,是好是壞,我比您更清楚。干嘛老眼光看人啊?!?
“你這丫頭怎么越來越不聽話了,叫你不要跟鐵路外的同學來往,你就是不聽,他們是什么素質,哪個不知道啊。那種地方出來的人會有好的嗎?不是地痞就是流氓,還有混混,無賴。。。。。?!?
祈冰隱隱約約從她們的爭吵聲中聽出了令人憤怒的意味和所指。祈冰叫志軍趕緊收拾好書本,然后拉著志軍沖出了劉莎莎的家。
劉莎莎一看情況不對,就在后面喊道:“祈冰你給我站住,你跑什么呀,快停下。”
祈冰和志軍頭也沒回,跑上了中山大道。
跑了一段,他們停了下來。祈冰氣呼呼地說:“她媽怎么這么說話呢,我們是鐵路外的,這點是沒錯。然道鐵路外的就天生差人一等嗎?太傷自尊了。還說什么地痞流氓之類的,真是太過分了。”
志軍也氣惱地說:“真不知道她媽是這樣的人,要是知道的話,請我們也不會來呢?!?
祈冰余怒未消地說:“不就是住個里弄式房子,自以為高人一等,有什么了不起呢?!?
志軍說道:“就是啊。我家以前還不是住這種里弄房,還比她家多一間房呢。我家的窗戶還有精致的花飾呢?!?
祈冰稍稍平靜了下來:“那像徐大鵬這類的,鐵路里的,她媽就喜歡嗎?!”
志軍附和道:“說不定呢,她媽喜歡鐵路里的地痞流氓呢,哈哈?!?
祈冰打趣道:“如果是這樣,那她媽就是‘枕木上的鐵軌’?!?
志軍不解其意:“這話怎么講?”
祈冰說道:“明擺著嘛。她媽骨子里就瞧不起我們鐵路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