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章 身陷宮闈(四)
“莫阡婳接旨。”來頒旨的是萬公公。
“民女在?!壁鋴O匐身在地。
“莫氏阡婳,才情卓越,徳行兼優,封為女官?!?
“謝皇上恩典。”阡婳接過圣旨,站起身來。
“莫姑娘可是皇上登基以來的第一位女官。”萬公公邊說著邊把圣旨放到阡婳手中。阡婳抬頭輕笑,左臉的傷疤格外醒目。
萬公公一驚,問道:“女官,這是怎么傷的?”
“自己不小心劃到的。”阡婳淡淡地說道。
“雜家告退了?!比f公公是明眼人,說了這一句就退出了碎寒苑。
芮央宮的宮女從門中進來,小跑到屋內那坐著的蕭雅可的身邊。她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坐在椅子上,眉眼含笑,仿佛知道回來的人要說什么。
那宮女道:“娘娘猜的沒錯,許昭儀前幾日夜里確實去了碎寒軒,把那的那位給教訓了一頓?!?
“我就說不用我動手嘛!”蕭雅可拿起桌上的點心小口吃起來,不勝優雅。
“娘娘英明。”那宮女笑著說道。
日薄青天,忘憂橋斷,一片寒涼。
如夜獨自站在庭院的一角,深眸凝視遠方,冷風打在他的裘袍之上,獵獵作響。
他以為他想要的不過是同和勉廝守到老,原來他想要的不僅僅是這些。他為何遲遲不肯交出兵權?他為何每次向李笑允低頭都莫名的不甘?原來他對皇位如此心動,他卻一直不肯承認。
“王爺,我們該怎么做?”子冉從身后走過,低聲問道。
“等?!比缫怪缿{他現在的人脈和財力掀不起什么大風大浪。他需要等待時機。
“王爺,這魏王若真是娶了衛光祿之女,會不會對王爺的宏圖造成威脅?”近日少陵不常招他們去做事,他們這心里也嘀咕著,這王爺是怎么了?
“父皇的圣旨都下了,我能如何?”少陵的語氣沒有多少怒意,倒是有幾分不愿插手的意味。
“要不王爺找賢妃娘娘商量一下對策?”這人帶著幾分試探的口吻,他只是負責做事的,說得太多怕會引起少陵的疑心。
“本王自會斟酌,下去吧!”少陵看了他一眼道。
“是?!?
自從圣旨下來,李笑允有七八日沒有到這碎寒苑了。阡婳自是清靜,她不愿再招來更多禍患。
不知云揚過得如何?是否已經忘了她,重新做回他平和快意的魏王了?;蛘呷⒘碎T當戶對的妻子,過著她一直祝愿他的生活。可是這樣,她就真的快樂了嗎?她苦澀一笑,或許是吧。
那白侍衛呢,他還在找她嗎?或是他還在為青羅的死怪她?白綺晴現在擺脫了她的控制一定在為自己盤算吧。她能做什么呢!困在這深宮里,都不知還出不出得去。
“姑娘,擦些舒痕的藥吧,不然這臉上落下疤痕就不好了?!痹聽N翹著食指沾了藥膏坐到她的一旁。
阡婳看看鏡中的自己,月燦為她施了妝粉的半邊臉瑩白無瑕,左半邊臉的疤痕著實有些駭人。擁有再美的容顏又怎樣?美貌的失去只是早晚的事。
“這樣確實有些駭人?!壁鋴O說著,細指撫過這道長長的疤痕。她倒是不太在意這疤痕會不會永遠留在臉上,她怕嚇著莫葛。
月燦的手指在她的左臉上一點一點的,極為認真的樣子。
“這東西哪里來的?”阡婳問道。一個普通的宮女怎么會有這樣的東西,她沒記錯的話這東西放了許多珍貴的藥材,調制成藥膏也需要懂藥禮才行,更何況這里還加了香料。
“是惜諾送給我的,之前我在別的宮里的時候,脖子曾經劃傷過,用了這個之后,一點疤痕都沒有?!?
“是嗎?”阡婳反問一句,心里大概已經有了結論。
“嗯?!?
“姑娘,該用午膳了。”惜諾提了午膳回來,那日李笑允在碎寒苑吃過飯,御膳房每日都會做好她們的飯菜,阡婳也就省得自己下廚了。
“惜諾是哪里人?”這四角的方桌上她們三個吃著飯,阡婳問出一句。
“奴婢自然是萬古人,家鄉偏遠些,姑娘應該沒有聽過?!毕еZ回道,夾了一塊竹筍到碗里。
“月燦呢?”阡婳接著問。
“奴婢是鳳川人。”
“在這宮里很想念家人吧!”阡婳同時對她們兩個說。
“想念又有什么辦法,連封信都稍不出去。”月燦挑著碗中的白飯,很傷心的樣子。
“日子久了,也就習慣了?!毕еZ回道。
月燦去御膳房送碗筷,阡婳收拾著莫葛剛剛洗過的衣物,對身后站著的惜諾道:“你說的偏遠之地,不會是樓然吧!”樓然在萬古的南部邊境,與南尤的都城相距不遠。
惜諾交叉的雙手微微握緊,輕笑一聲:“姑娘真會說笑。”
“是啊!在這宮就也就能這般了?!壁鋴O把疊好的衣服放到一旁,起身到隔門外取撣子。
“皇上駕到?!壁鋴O跪在隔門外,想著她也不能永遠把李笑允擋在外面?。?
“民女拜見皇上。”
“奴婢拜見皇上?!?
“都起來吧!”阡婳和惜諾都起了身,李笑允同阡婳回到沒室。
李笑允笑道:“現在該稱臣了?!彼噶酥笇γ娴哪疽?,阡婳坐到了上面。
“皇上到臣這里是有什么事嗎?”阡婳看著笑容依舊的他問道。
“沒事朕就不能來嗎?”李笑允收了笑,伸出一只手,剛要觸到阡婳的側臉,阡婳猛地站起身來。
“這臉是怎么回事?”李笑允的語氣硬了些,略顯嚴肅。
“臣不小心劃的?!壁鋴O站著回話。
“那以后可要小心了?!崩钚υ收f完也站起身來:“隨朕走走。”
“是?!壁鋴O望了惜諾一眼,惜諾點了點頭,走到床邊照看莫葛。
阡婳跟在李笑允的身后,先路過了制衣苑,又路過了芮央宮和御膳房。怎么這一路也不見月燦回來?
“在看什么?”李笑允回頭問了一句。
阡婳收回目光:“沒什么?!彼罩滦渖系腻\毛,暗聲苦笑。
“你們都在這等著?!崩钚υ蕦ι砗蟮囊桓扇苏f。
“是。”
阡婳隨著他繼續向前走,踏上一層層石階,最終在涼亭停下來。
“看來豈是尋常色,濃淡由他冰雪中?!壁鋴O望著盛放的紅梅,吟完了那日在云臺沒有吟完的一句。
“朕愛這紅梅?!崩钚υ试谒纳韨?,沒有笑容,深望著這一片花海。
他也愛梅嗎?阡婳不禁想起云臺同她賞梅的那一位。他身上的脫塵之氣,他憂郁飄渺的眼神,不似凡間之人。此時同她一同賞這紅梅的李笑允又是怎樣的人呢?
“為何?”阡婳也盡享著這絕艷之景,輕聲問道。
“朕也不知,可能因為它的孤艷吧!”
阡婳側過臉看他,見他臉上流著復雜之色,無以言喻。
“朕知道你也喜歡?!崩钚υ室廊煌ê?。
“臣確實喜歡。”阡婳也放眼這梅林,左臉的傷疤許是被冷氣刺到了,又癢又痛。
“朕曾經很好奇你是什么樣的女子?阡婳,千帆過盡,美人如畫。什么樣的女子才配得上這樣的名字?”李笑允轉過身來看著阡婳,似是思量了很久才吐出這幾句話來。
“讓皇上失望了吧!”阡婳忍著癢痛沒有用手捂住它。
“不,你真的不同于普通的女子?!崩钚υ士粗鐒偛乓话愕纳裆?。
“皇上謬贊了。”阡婳回道。
“你說得對,朕確實沒有愛過一個人,朕也不知道如何去愛?!彼粗鋴O,說出這一句。
她以為他足夠強大,足以擔起光環下所有的孤獨。此刻她才真正有一點懂他,他一人在高山之顛,有苦難言。
“皇上一定會遇到自己愛的人,一定?!壁鋴O凝視他,眼前這個讓她無法看透的男人,需要一個懂他的人。
“皇上,清王把畫帶來了?!比f公公到李笑允一旁稟報。
“朕知道了?!比f公公說完又回到了剛剛守著的地方。
李笑允轉身留下一句:“若是真有機會讓你為帝,你也愿意?”
若是換了旁人,怕是早就跪到地上,苦苦辯白自己沒有謀反之心了吧!可是她聽出了他這一句中太多的無奈。
“臣不會。”阡婳沒有思考,直接回出這一句。
李笑允停下腳步,背對著她問:“為何?”
“因為臣不愿更孤獨了。”她深深的知道,高處不勝寒。
李笑允聽完,就帶著亭外的人走了。
阡婳一人站在涼庭之中,梅雖美,難道能花開不敗嗎?在這里看風景,確是絕佳,斷橋的另一端行過一人,一身黛綠色裘袍,手持畫卷,路過之地,宮女和太監都恭身下禮。只是在這富麗的皇宮行走,如此華貴的打扮卻依然遮不住他的脫塵之氣。原來,他就是清王,李笑允唯一的皇弟。
在云臺她都未曾問過他的姓名,她知道他定非尋常人,卻不想身份如此尊貴。那如夜為何要讓她見李笑羽呢?又為何安排了她與他的相見又對他那般戒備呢?難道他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嗎?那她呢?如夜利用了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