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沉香?”
曹芳蕤驚訝的看著宋嬤嬤,後者解釋道:“文娘子讓唐嬤嬤給娘子帶了張紙條來,上面說幫傅娘子找到姐姐的人,是顧孺人!”
曹芳蕤緊緊抿著脣不說話,眼皮微微抖動了一下,宋嬤嬤心裡有了個念頭,忍不住道了出來:“難道……娘子早就知道了背後之人是顧氏?”
“這還用猜嗎?”曹芳蕤不屑的冷哼一聲:“你也不想一想,就憑沉香的身份,她有那個膽量未經允許就倒掉避子湯嗎?”
“若背後無人蠱惑,我是千百個不相信,咱們府裡除了顧氏,還有誰天天琢磨這些歪門邪道~”
宋嬤嬤瞭然的點頭,“這倒也是,不過……顧氏幫傅氏找到姐姐,肯定是跟她孃家那個三嫂合謀的,這麼隱秘的事,文娘子是如何知道的?”
這個不難猜,曹芳蕤道:“立秋和沉香從小一起長大,又一起被指給郎君,肯定是對彼此很瞭解,沉香有什麼不對勁,瞞得過別人,可瞞不過立秋……”
“不過我也沒想到,立秋從前最是個膽小怕事的,如今爲了沉香,居然敢向我告發顧氏~有意思~”
宋嬤嬤接著道:“奴看那紙條上並沒有寫文娘子掌握了什麼證據,因此猜測她只是看見了或者聽說了什麼……”
“娘子也知道,那位是大王心尖上的人,平白無故的給她潑髒水,說不定大王還要怪罪娘子管教不嚴,索□□就把話安在唐嬤嬤頭上~”
“你做的很對!”曹芳蕤點頭表示贊同:“立秋爲了沉香是豁出去了,但她並沒有做錯什麼,先把她隱瞞下來,等王小虎回京去查探一番,之後再說……”
宋嬤嬤應是,然後很是不悅道:“傅氏雖主動認錯,可誰也不知道她心裡怎麼想的,還有那個顧氏,盡在背後給娘子添堵,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曹芳蕤聞言笑了起來,“嬤嬤這就急了?這不過是小打小鬧,你看著吧,顧氏折騰了這麼久,肯定是在計劃什麼,咱們先派人盯著她,勿要打草驚蛇,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該來的總會來。”
“是,那奴就給唐嬤嬤傳個信回去!”
……
王小虎回京後,拿著李淳業給的令牌先是把陳華和唐嬤嬤叫到在一起商議了一番,從沉香的院子開始查起。
幾乎是毫不費力氣,王小虎就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不過他看著手裡的供詞犯了難——無論是傅氏懷孕還是找到了她姐姐,這兩件事背後都一個人在上竄下跳,那就是顧孺人……
王小虎不敢再查了,只得給李淳業寫了封信去,李淳業拿著信是又急又氣。
急的是這事怎麼跟七娘扯上了關係,氣的是他待她這麼好,可在背後拖後腿的人也是她。
特別是對上妻子寬容的目光,他又感覺到深深的愧疚。
若不是有他的縱容,七娘怎麼會得寸進尺,在王府裡惹是生非……
曹芳蕤見他都不敢看自己了,想了想,柔聲勸道:“郎君別生氣,本來讓王小虎回去調查一番,現在卻越查越不清楚了,先不說顧氏是正六品的孺人,沉香肚子裡的孩子也要緊呢!”
“父親早已說過了,丹孃的婚期在明年正月,年前咱們是要代父親母親回京做準備的,不如這兩件事等回去後親自審問,這可比王小虎一個下人去查直接明瞭多了。”
“書信一來一去也要費不少時辰,郎君心裡總是記掛著這事,在父親和阿姨面前總會露出端倪,這要是讓父親知道了,恐怕會惹他不高興……”
妻子這話說到自己心坎上了,李淳業對她的善解人意愈發感激,“你說的這個辦法好,還是等我們回去親自調查,總要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才行。”
曹芳蕤柔順的點點頭,顧氏是丈夫情竇初開時喜歡上的人,入了府也對她多有偏寵,因此現在顧氏有嫌疑,她不能嚷嚷著要向顧氏問罪,而是要給丈夫一個臺階下。
何必要爭那口氣,不如等丈夫自己看清楚他心裡那個柔弱純善的顧氏實則是個什麼樣的人,等他失望失落後,也就會明白,只有自己是真正不求回報的愛著他的……
李淳業因爲心虛,變著法爾討妻子歡心,曹芳蕤眉梢眼角都是溫柔的淺笑,她真希望未來的每一天,都是如此……
不過在離開行宮之前,她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解決~漪瀾殿內,曹芳蕤把親手做的一雙草綠色繡五彩蝙蝠登雲履呈給皇后,笑瞇瞇道:“京城裡還不算太冷,驪山宮到處都是白雪皚皚了,過兩日大王和奴要啓程回京,奴想著不能在母親跟前盡孝,便爲母親做了一雙鞋,母親試試看合不合腳,不合適的話奴立刻拿回去改!”
女官接過鞋捧到皇后面前,皇后只是眼睛瞟了一眼,繡鞋上的花紋精美,鞋底看起來也很厚實,正適合冬天穿。
她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擡了下下巴示意女官爲自己試鞋,大小正正合適。
曹芳蕤開心不已,鬆了口氣般撫掌道:“奴就說母親穿這個顏色的鞋很合適,幸好沒有聽嬤嬤的話選絳色~”
說罷她轉頭嗔了宋嬤嬤一眼,後者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奴……奴原是想著絳色的鞋面上用牙白色的線繡水草紋,如今京城裡正流行這種搭配呢!”
皇后撥弄著手裡的珊瑚念珠緩緩道:“那些個新鮮玩意兒適合她們年輕人,像我這個年紀的,還是用尋常的花紋看著最舒服……”
“不會不會~”曹芳蕤搖頭,對女官道:“若有不知情的人在這裡,肯定以爲母親是奴的姐姐,娘子說是不是?”
女官迅速的看了眼皇后,見她面上並無怒色,才笑道:“王妃說的很是,殿下的面容與花信年華時並無二樣,奴也覺得很奇怪呢!”
曹芳蕤略帶著些得意的嬌憨對皇后道:“母親你看,不是奴一個人這麼覺得吧!” Wшw ?ttκǎ n ?C 〇
“不過母親要是覺得水草紋不太穩重,奴再繡一雙如意紋的鞋面,正月裡穿很應景呢!”
皇后淡然一笑,“你手上的事情應該不少,做這麼一雙鞋表示孝心就足夠了~”
言下之意不用她做了。
曹芳蕤彷彿沒有聽出其中的意思,她捏著帕子的手放在膝上,脊背挺得直直的,看上去端莊又秀雅。
“孝敬衣裳鞋襪是奴做媳婦的本分,出嫁之前家母就教導過,進了夫家的門,定以事孝姑舅爲己任,那時家母以爲奴只是嫁得一位尋常夫婿,誰也不知道,最後竟嫁給了郎君~”
“母親惶恐的不得了,唯恐奴做的不好讓公婆夫君不滿意,人人都說曹家的祖墳冒青煙,與郎君成婚三年,奴覺得這話真真沒錯,能做母親的媳婦,奴確實是燒了高香~”
曹芳蕤這番恭維說的皇后都有些忍俊不禁了,她笑呵呵道:“婆婆都是從媳婦熬過來的,若你是嫁給了旁人,以你的性子也不會讓婆婆討厭的~”
這算是誇獎嗎?
曹芳蕤臉頰微微發紅,片刻後才道:“奴不知道嫁給旁人會是什麼樣,只知道嫁給了郎君,便要以他爲天,做了李家的兒媳,便要孝順父親母親……”
“奴幼年時祖母曾經講了個故事,說某個村子年年乾旱,村民們聽了一位遊經此地的道士的話,拿出所有積蓄請人塑了一尊神像,以祈求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神像塑好後,村裡的男女老少每日就跪在神像前念禱,也不去地裡鬆土、鋤草,就這麼一年又一年,這裡依舊乾旱,餓死了不少人,村民們大失所望,對著神像一通怒罵,也不再拜神不再祈求了……”
“這時村裡只有一個人,他每天都頂著烈日在田裡勞作,還要把好不容易挖到的樹根草籽供在神像前,別人都譏笑他是個傻瓜,這人卻並不理會,年復一年如此,終於有一天,電閃雷鳴,天上下起了瓢潑大雨……”
“村民們喜笑顏開,敲鑼打鼓的唱歌跳舞,乾旱的田地裡又長出了莊稼,村民們終於吃飽了肚子,他們覺得雨水是神的賜予,不僅天天燒香上貢,還決定拿錢爲神像塑一層金衣……”
“這時先前那個人還是隻用普通的糧食供在神像前,村民便罵他沒有誠意,那人只說:‘貢品尋常不代表我的心不誠,下雨或不下雨,我只知道付出就會收穫~’”
“旁人又問,倘或是付出了沒有收穫呢?那人回答:‘我只做我該做的事,如果沒有收穫,那一定是我的心不夠虔誠~’”
聽完了這個故事,殿內一片詭異的寂靜,曹芳蕤抿著笑微微揚著脣,一雙眼似清澈的溪水般攜著萬千深意流向皇后,而皇后神情卻無波無瀾,只是垂眸看著手上冒著渺渺熱氣的茶盞。
她輕柔的吹了口茶湯,淡淡道:“所以說這只是個故事,若是求神拜佛真那麼靈驗,世間也不需要什麼皇帝、官員、醫者了~”
“母親說的正是~”曹芳蕤捏著帕子掩飾笑意,嬌聲道:“一個故事而已,不過祖母當時想告訴奴的是,這世上許多事,不是對自己有利就去做,無利可圖就不去做,對人也是如此~”
“比如故事中那些村民,天不下雨便怪罪神靈,天降甘霖便感恩戴德,自私自利不自知,實在是可怕,可偏偏這樣的人不在少數呢,反過來想想,改變他人最是一件難事,奴能做的,便是時時警惕自己不成爲這樣的人,也就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