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
李淳茜還在發呆,突然聽見父親叫他,忙抬起頭上前一步。
李暉對他吩咐道:“你就留在遼東,像往常一般行事即可,不要隨意走動,有事與伏卿和趙卿相商。
也就是說,把他留在遼東做一個幌子,李淳茜深感責任重大,忙拱手應是:“兒子記住了!”
第二日天未亮,李暉只帶了兩騎侍衛和吳舟就離開了。
趙慶的心都是提在半空中的,前一晚就一封密信加急送往李暉要經過的府衙,命他們提早準備接駕,而且要悄悄的。
畢竟不論是陛下離開遼東一事,還是太子患疾一事,傳開了都足以動搖大周的江山。
且不提李暉是如何心急如焚快馬加鞭,不顧這天寒地凍阻礙重重的往洛陽城趕,洛陽城里,已經風雨欲來……
蓁娘午睡醒來,口渴的要命,“容娘……”
她低聲喚道,正坐在月牙凳上納鞋底的容娘忙過來,扶著她坐起來,“娘子醒啦,今天比昨天多睡了一刻鐘呢!”
蓁娘扯唇一笑,捧著碩大的肚子滿眼溫柔,“阿瑞想出來了呢,所以天天都要蹬上幾腳~”
容娘緊張的問痛不痛,蓁娘搖頭,“不痛,就是睡得不怎么安穩……”
“哎,再等幾日就好了~”
她低頭,期待的摸摸肚子。
容娘眸色一暗,表情一瞬間略過了悲傷,不過蓁娘沒有看見。
“娘子渴了吧,奴去給你倒碗水來,二公主帶著大郎騎馬去后山轉了一圈,撿回了一堆松果,大郎鬧著要吃松子呢!”
“這會兒他們在偏殿烤梨吃呢!”
蓁娘覺得容娘的聲音有些不對勁,好像在掩飾什么。
可惜她來不及細想,阿玉輕手輕腳的進來了,見蓁娘坐在榻上,笑道:“夫人醒啦,大郎才說要把最大的烤梨給祖母吃,可趕上了~”
提起可愛的小孫子,蓁娘忍不住笑了起來,興致勃勃道:“那快給我梳洗,我們去看他們怎么烤的梨!”
“是,夫人慢點……”容娘和阿玉笑著上前。
半個月前,太史令向皇后回稟,據他夜觀天象,中天紫微星的東南方向有一大一小兩束流火飛來,恐對紫微星不利。
紫微星便是天子的象征,事關重大,皇后擔心的了不得,忙問這流火為何有兩束,又有何化解之法。
太史令回道:流火一大一小相伴而行宛如母子相依相偎。
皇后一聽便明白這說的是蓁娘和她腹中的孩子。
至于化解之法,只要讓流火轉向離開中天便可化解,意思是說,讓蓁娘暫時挪出紫微宮別殿安置。
皇后沉默片刻后猶豫不決,如今蓁娘即將臨盆,讓她挪出去萬一有個什么好歹,她該怎么向李暉交代……
蓁娘很快就聽說了這件事,知道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可能會危及到李暉,便是此言只有三分可信她也當做十分。
皇后不忍她挺著個大肚子出宮,可蓁娘已經坐不住了,她不要李暉遇到任何危險,不就是別宮安置么,趁著還沒生,她得趕緊離開!
于是她去求皇后,讓她去距離洛陽城五十里處的別宮,皇后沉吟片刻后點頭同意。
不過不是讓她去別宮,而是就在洛陽城外的一座寺廟住著就好,她會給蓁娘安排好所有的衣食住行,包括醫者、穩婆、奶母和宮人。
別宮太過遙遠,蓁娘根本就無法平安到達。
對于皇后的這個決定,蓁娘很是感激,收拾妥當后,金吾衛護送她離城,丹娘隨行。
李淳業夫婦二人本也想跟著去,但蓁娘覺得這個陣仗太大了,便讓他們留在城中,若實在不放心,隔三五日去瞧一瞧就好了。
曹芳蕤便把大郎交給了丹娘帶著,有活潑的孩子在,蓁娘的日子也不會過的無聊。
到今天,蓁娘已經在濟恩寺住了十天了。
這十天里濟恩寺一直緊閉大門,外有侍衛把守,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寺里的米面蔬果都是兩天一送。
醫者說,過幾天就是產期,濟恩寺里的氣氛也變得凝重起來,連干活的比丘尼都攧手攧腳,不敢發出一絲響動。
這讓蓁娘很不自在,可她的身份擺在那里,沒有人敢惹禍。
于是她每天最大的消遣就是逗小孫子玩,胖乎乎的大郎古靈精怪,總是能說出許多出人意料的話,讓人啼笑皆非。
在一個飄降大雪的傍晚,蓁娘感覺陣痛襲來,疼了整整一夜,于第二日中午,她生下了自己的第五個孩子,排行第九的小皇子,阿瑞。
丹娘立刻命人把這個喜訊傳回宮中,洗三的日子還沒到,已經收到了許多賀禮。
蓁娘倚靠在隱囊上喝雞湯,笑瞇瞇的看著坐在交椅上的奶母給阿瑞喂奶,他長的可真胖,整整七三兩斤,讓蓁娘很是受了些罪~
喂飽了奶,丹娘拿著撥浪鼓做鬼臉逗弟弟玩,“阿瑞,我是姐姐,叫姐姐~”
阿瑞面無表情,吐了個奶泡泡,把丹娘稀奇的不得了。
“阿姨,他好可愛啊~”
蓁娘柔柔笑道:“你別逗他了,他看不見你。”
“為什么?”丹娘大為驚奇。
蓁娘正想回答,就聽見外邊傳來大郎的哭聲。
丹娘哈哈大笑起來:“這個小家伙,肯定以為我們都不要他了~”
屋里服侍的人都笑了起來,丹娘對容娘道:“去把他抱進來,讓他來給叔父請安~”
“促狹鬼~”蓁娘笑罵道。
腳步聲響起,大郎趴在奶母的肩頭哭的直打嗝,看起來好不可憐。
丹娘心疼壞了,接過他就親了一口,“我的乖乖,姑母在這里呢,阿婆也在,快別哭了~”
大郎已經兩天沒見到蓁娘了,此時見她不像往常那樣親熱的摟著自己,心里委屈極了,嘴巴一癟又哭了起來,“阿婆……”
蓁娘忙伸出手,“大郎,快到阿婆這里來!”
丹娘無奈,只得抱著大郎去生母身邊,并對大郎道:“阿婆身體不舒服,不能抱你,姑母抱著你跟她說話好不好?”
大郎立刻搖頭,丹娘板了臉,“阿婆不舒服,如果抱了你要喝苦藥,你不心疼阿婆了嗎?”
大郎看著蓁娘表情猶豫,然后在阿婆慈愛的視線中輕輕點頭,委屈巴巴的道:“阿婆不喝苦藥……”
蓁娘又是感動又是欣慰,“好~聽我們大郎的話,阿婆不喝藥~”
“讓容娘給你拿蜜餞吃好不好?”
“好!”大郎雀躍的伸了伸胖胳膊。
丹娘笑道:“真是小孩子,說哭就哭,說笑就笑~”
容娘捧著攢盒過來,大郎依偎在姑母懷里乖乖吃蜜餞。
這時奶母懷里的阿瑞發出細細的哭聲,大郎嚇了一跳,一骨碌跳下丹娘的膝蓋跑過去墊著腳看。
“他是誰啊?好小!”
大郎瞪眼咋舌,下巴上還沾著蜜餞,驚訝的小表情看起來可愛極了。
丹娘摟著他笑瞇瞇道:“這是你耶耶的弟弟,你要叫他叔父!”
“耶耶的弟弟……”大郎滿臉困惑,他才兩歲,確實很難理解這層關系。
丹娘忍住笑,一字一句教他:“跟姑母念,叔~父~”
“舒服!”大郎目光堅定的看著小寶寶。
“是叔父!不是舒服!”
“舒服!”
丹娘氣的柳眉倒豎,蓁娘已經笑得眼淚花都出來了。
“好了,你別逼他了,他還小呢!再長大些自然就會知道怎么喊了~”
蓁娘擦擦眼淚對大郎道:“大郎,來阿婆這邊吃蜜餞,還有桂花糕哦~”
大郎聞言眼睛一亮,‘蹬蹬蹬’的丟開小寶寶就回來了。
丹娘笑著搖搖頭,“這孩子,就惦記著吃……”
蓁娘瞪她:“你小時候也一樣!”
丹娘被懟的啞口無言,容娘等人使勁憋著笑,丹娘訕訕的去一邊翻看賀禮,“宇文庶母的……高庶母的……楊庶母的……”
念著念著她突然停頓下來,蓁娘忍不住看過去,只見丹娘表情有些奇怪,蓁娘便問道:“怎么了?”
“沒什么!”丹娘急忙回道。
她猶豫了一瞬,拿著一只鑲嵌著貝雕的沉香木匣給蓁娘,“是寄奴送來的……”
“哦?!”
蓁娘來了興趣,迫不及待的打開,臉上的笑容立刻凝固。
她拿起里面躺著的一塊翡翠玉牌,上面雕著‘不自為大,故成其大’八個字。
這正是他冊封太子前李暉賞賜給他的。
可以說,這塊玉牌是寄托了李暉對兒子的期望,這么重要的玉牌怎么能送人呢,即使是送給親弟弟……
蓁娘滿眼都是不贊同,“寄奴這孩子,就是太大方了,這玉牌是他父親所賜,多珍貴的東西啊,阿瑞是他親弟弟,送根草那都是他的心意,怎么能送這個呢!”
說罷她正欲喚容娘把玉牌收好,等回了宮再悄悄給寄奴。
一抬頭卻發現女兒目光直直的盯著玉牌,那臉色跟外邊的雪一樣白,把蓁娘嚇了一跳。
“丹娘,怎么了?”
丹娘扯了下唇掩飾方才的心神不寧,搖頭道:“沒事,就想起了一件事,阿姨,我得趕緊去交代紅豆,等下再過來!”
說罷她福了福膝就匆匆出門而去。
連大聲喚她的大郎理也不理。
蓁娘擰著眉看著她的背影萬分不解,“什么事這么急?”
作者有話要說:
可愛的寶貝們,很抱歉我對寄奴的毫不留情,但你們要記得,我會在番外給寄奴一個交代,也給一直喜歡他的你們一個交代,所以別棄文……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