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李淳業(yè)再也聽不下去了,他上前兩步緊緊擁住顧七娘,不顧她的掙扎和拒絕,“七娘,你不是災(zāi)星,你不是!”
“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那個聰明又善良的七娘!”
“你沒有任何錯,是我不該懷疑你的!”
顧七娘緊緊咬著他的衣裳,繼而放聲大哭,好似心中有萬般委屈,今日終於撕開了一道口子宣泄出來。
李淳業(yè)感覺到被她眼淚打溼的那塊地方,被火燒過一般疼。
“七娘……七娘……”他不停的喚著她的名字,溫柔的語氣帶著一絲懇求。
除了在父母面前,他從未這樣卑微過。
“二郎……二郎,我的心好疼啊……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不會、不會不理你的!”李淳業(yè)一遍又一遍的回答她。
眼淚怎麼也流不盡,不知過了多久,她嘶啞的聲音響起:“二郎……”
“我在。”
顧七娘撐起身子,嫵媚的鳳眼變得如兩顆紅腫的桃子,她定定的看著他,道:“我沒有讀過書,也不識字,我從小沒有享受過任何關(guān)愛,所以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去關(guān)愛別人……”
“但你就像我生命裡的一束陽光,遇見你我又活了過來,我開始盼望著以後的每一天……”
“能嫁給你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王妃是你的結(jié)髮之妻,她對我也從無芥蒂,我感激她,讓我身爲一個妾侍還能愛著你……”
“我的確對你冷落我感到傷心,但我明白,你有更重要的事做,身爲皇子,這是你無法逃避的責(zé)任,我有什麼理由去阻攔你、拖累你呢?”
“但是求求你……求你在心中給我留一個小小的位置,我奢求的就這麼點,你答應(yīng)我好不好?”
李淳業(yè)深邃的眼睛回望著她,輕輕的搖了搖頭,溫暖的手掌撫上她的臉頰,“七娘,你不必自卑,因爲你有我,但我希望你以後也能像今天這樣,無論對我有什麼話都可以說,我永遠不會拒絕你!”
“好嗎?”
顧七娘微微垂下眼睛,纖長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一片陰影,“可是……我感覺你離我越來越遠了,終有一日,你看我已經(jīng)厭倦了,那我該怎麼辦?”
話音才落,她忽然擡起頭,淚水洗過的雙眸盈滿一種瘋狂的熱切,“如果那一天來了,你就殺了我!反正沒有你,我活著也沒有意思!”
“不許胡說!”李淳業(yè)嚴肅的責(zé)備道:“不會有那麼一天的,七娘,只要你用心看,你會發(fā)現(xiàn)我有多麼珍視你!”
“就算是爲了我,你也要拋棄那種消極的想法……”
好一會兒後,顧七娘才輕輕點頭,李淳業(yè)鬆了口氣,夜深人靜,屋內(nèi)的倆人相依相偎,倒映在紗窗上的影子看起來那麼溫馨。
可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對方捧出來的心,究竟願意相信幾分。
第二日天未亮,李淳業(yè)就起牀更衣了,顧七娘照舊送他到門口,坐上肩輿離開老遠,她的身影還是一動未動。
王小虎無不擔(dān)憂,他覺得王府不平靜就是因爲顧氏這個攪事精,看樣子郎君又心軟了,這可如何是好……
他想了又想,遲疑著開口道:“郎君,先前的事,可疑之處太多了……”
他指的是沉香有孕一事。
“我知道。”
聽見這個回答,王小虎十分驚訝,李淳業(yè)面色沉著,語氣平靜道:“沉香的事沒有那麼簡單,爲了子嗣的事,王妃一直鬱鬱寡歡,沉香背後若無人指點,她怎麼敢避過湯藥……”
“我若是輕易的相信了,那可真就是個蠢貨了!”
王小虎喃喃道:“那你怎麼……沒有追究……”
“呵!”李淳業(yè)看向漆黑的前方,面無表情道:“王妃想留下這個孩子,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但不代表這些事我可以原諒……”
“暫時先這麼著吧,等孩子生下來再說,這些日子七娘想遍了法子見我,你以爲王妃不知道嗎?”
“包括那天審問,她不過是爲了我的顏面視而不見,以前我對七娘有多喜歡,現(xiàn)在就有多可笑。”
王小虎聽得心中一震,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淳業(yè)幽幽的一聲嘆息,讓王小虎翻來覆去的咀嚼‘視而不見’四個字,郎君爲何這麼說?
他下意識的側(cè)頭看了眼李淳業(yè),搖晃的燈光下,他滿臉疲憊,與剛纔跟顧孺人分離時的濃情蜜意有著天壤之別。
事情暗藏的玄機已經(jīng)浮現(xiàn)在王小虎腦海裡了,郎君說他知道傅娘子有孕背後是有人指點,而且這個人就是顧孺人!
但之所以沒有揭穿,一來,是王妃打算留下傅娘子腹中的孩子,此時揭穿只會讓事情更復(fù)雜。
二來,郎君畢竟還是喜歡顧孺人的,雖然不知她出於什麼原因纔在其中挑唆,但郎君願意給她改過的機會,所以昨晚他才說了那些話又留宿在靜姝院,只是希望顧孺人看在彼此的情分上收手。
王小虎暗暗嘆氣,也不知道顧孺人究竟能不能把郎君的告誡聽進去,聽得進去,郎君會保她的,聽不進去還是一意孤行,郎君的心再軟,王妃那裡也必須要有個交代了。
就是可惜了傅娘子……
丹娘站在銅鏡前,侍女服侍她穿上華麗的婚服,碧水青的衣裙繡著寓意美好的各種花紋,桃桃偏著頭左看右看,嘴裡不住發(fā)出驚歎:“阿姐好美啊~”
蓁娘坐在一旁,看著丹娘難得羞澀的表情,喉間如墜了塊鉛一般沉重,她心愛的寶貝女兒,再過一個月就是別人家的了……
丹娘從銅鏡裡看見生母悄悄的舉袖拭淚,眼眶不由的紅了,她走過去趴在生母的膝上,仰著頭撒嬌道:“阿姨別難過,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你要是想我了,我就帶駙馬來看你好不好?”
蓁娘破涕爲笑,點了下女兒的額頭嗔道:“真是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還沒成婚呢,就想著回孃家了!”
屋裡的人都發(fā)出善意的笑聲,桃桃打趣道:“阿姨不準她做這做那,阿姐以後住在公主府,自己當家作主,恐怕連屋頂都要掀翻!”
“哼!”丹娘對著妹妹齜牙咧嘴:“屋頂掀翻了還不是怪你,天天都埋汰我,沒一句好話!”
倆姐妹鬥起嘴來,蓁娘怎麼會不知道女兒們是在轉(zhuǎn)移話題逗她開心,她無奈的搖頭做了個停止的手勢,“好了好了,你們倆個吵得我頭都疼了~”
“阿姨沒事吧!”倆姐妹瞬間都把目光轉(zhuǎn)向生母,滿臉緊張,蓁娘又是欣慰又是開心,柔聲道:“沒事~”
“桃桃這些日子好好陪著姐姐,不許鬥嘴,也不許再去騎馬,婚禮沒多少日子了,若是摔著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最後一句話是給丹娘說的,她努了努嘴,見生母瞪大眼睛便不敢再言了,“好吧~”
“乖!”蓁娘滿意了,拍拍手道:“快站起來我看看,這腰帶的顏色好像不對,趁著還有時間,再讓繡娘做一條……”
“明天你大姐一家要回京了,今天下午來看你,好好陪著她和你外甥知道嗎?”
“知道啦~”丹娘拖長了聲調(diào),站起身張開雙手原地轉(zhuǎn)圈,無不開心道:“好些日子沒見到蔚蔚了,宇文庶母賞了我一匣柿餅,可甜了,我給她和阿釐留著呢!”
“爲什麼宇文庶母要賞你柿餅?”蓁娘有些驚訝,她沒有聽說過這件事。
桃桃在妝奩裡挑挑揀揀,聞言心直口快道:“哪止柿餅?zāi)兀∈高€賞了阿姐一對金簪,說是崇康皇后賞給她的!”
“什麼!!!”蓁娘一屁股從月牙凳上彈起來,見丹娘還在臭美,一把把她抓過來,瞪大眼睛道:“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你給我老實交代!”
丹娘嘟著嘴老大不高興,“你看你看,庶母就說了你會是這個反應(yīng),所以讓先我別告訴你,那對金簪是我祖母的,庶母說她老人家要是在天有靈看見我們這幾個孫兒孫女,一定會很開心,你說我能拒絕嗎?”
“那……那你也該告訴我一聲纔是……”
蓁娘被這沒心沒肺的丫頭差點氣壞,“我是你生母,總得去說聲謝吧!”
“嘿嘿~”丹娘調(diào)皮的眨眨眼,“我哪有那麼不懂禮數(shù),我把花房裡開的最好的兩盆水仙送給了庶母~”
這還差不多~蓁娘吁了口氣,伸手擰了把女兒的胳膊,嗔道:“你這孩子……說個話還大喘氣,差點急死我!”
……
李淳業(yè)在書房裡與幕僚議完事,已經(jīng)是酉時過一刻了,他披上外袍纔出了門,王小虎提著燈籠上前來:“郎君,壽安公主來了。”
“阿姐回來了?她什麼時候來的?”他擡頭看了看月亮,有些意外。
“說是中午就到了公主府了,來了有兩刻鐘,娘子正陪著她說話呢~”
李淳業(yè)很是開心,聞言擡腳便往內(nèi)院走。
正院裡燈火通明,侍女撩起簾子,他還沒伸腳就聽見一陣輕微的交談聲。
李淳業(yè)揚起笑臉,一邊走一邊道:“在說什麼呢?”
壽安公主坐在榻上,曹芳蕤坐在她對面,倆人眼中的凝重迅速散去,見他進來了,曹芳蕤忙吩咐人打水來。
親姐弟沒那麼多避諱,李淳業(yè)洗了把臉就出來坐在姐姐的跟前,笑嘻嘻道:“阿姐今日纔到,怎麼不先歇一歇呢,明日我去看你也是一樣的嘛!”
“我姐夫呢?阿釐和蔚蔚呢?”
“我閒著無事,來找你們說說話,阿釐和蔚蔚跟你姐夫回家去了。”壽安公主回答的言簡意賅。
李淳業(yè)點點頭,打趣道:“剛纔在說什麼呢?也讓我知道知道~”
曹芳蕤愣了一瞬,嘴快回道:“在說阿釐呢!”
似乎感覺到自己回答的太過不自然,她補充道:“阿釐聽阿姨說丹娘要成婚了便急的不得了,拉著丹孃的袖子說要娶她~”
“把丹娘弄了個大紅臉,一屋子人都笑的直不起腰~”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快點完結(jié),但在碼字的路上總是被各種小妖精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