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小說

第15章 品茗論知已 少幫主受教

竟然又是月圓之夜。

張望著當空明月,關(guān)雪羽今夜思潮起伏,頗是不能自己。

婉謝了鮑玉的好意,他仍愿獨自居住在這所偏僻的客棧里。對他來說,人情常常是一種困擾,接受了人家的招待,即使是出自善良的友誼,也應(yīng)當思報,所謂“投挑報李”的正是這個緣故,一旦無能為報,便構(gòu)成了內(nèi)心的一份歉疚,關(guān)雪羽生平為人,是絕不愿對任何人形成歉疚,他所向往的是“來去無牽掛,心似皎月明?!?

——就像是今夜,天上的那輪明月。

每一回,當他向天空注視著明月時,腦子里總會情不自禁地思索許多事情……

昔日,在青燕峰,每逢月夜,父親總是親自督導(dǎo)著他習(xí)武練劍,燕家那一套七十二手“燕子飛”劍法,便是在月下傳授他的。

那是他們燕家當今猶敢夸耀武林的一門絕技,只可惜關(guān)雪羽只學(xué)會了一半,即使這一半,至今猶未敢論精。

雪羽之父燕追云常常感嘆著說:“小羽天資穎悟,確是一塊練武的好料子,只可惜命中多劫,心不能寧,歷劫之后方能大成,那時成就或能在我之上,卻不知道是否我還能親眼看著這一天了。”

那七十二手燕子飛絕技,好不奇妙,并非僅僅口傳心授就能學(xué)會,天時、地利、人和,竟是缺一不可。

天時,應(yīng)當秋月之夜,特別應(yīng)在秋雨燕出之時。

地利,應(yīng)當雨峰爽峙之谷,妙在時有迂回之風。

人和,在于彼此深知,心領(lǐng)神會。所謂“心有靈犀一點通?!?

三者缺一不可,最難還在“人和”那一點,如非透剔晶瑩,心有靈犀,這一套劍法便是無能習(xí)會的。

如此一來,一年之中,難得有十幾天合乎情況,還要心無雜念,無塵緣牽掛,七折八扣之下,一年之中,能有七天習(xí)技就算是不錯的了。

這套劍法,關(guān)雪羽叫名是學(xué)了七年,事實上總結(jié)七年全部時間卻未能超過七七四十九天。

燕追云??洫勊f,這么短的時間,竟能習(xí)會了一半,設(shè)非天才橫溢,心有靈犀之人,是決計難以達到,因鑒于未畢全功,生恐此一燕家絕學(xué),就此中斷,乃把余下一半,運用其特具智慧,繪于絹冊。

現(xiàn)在這本絹冊就在關(guān)雪羽隨身攜帶行李之中。

每一次當他仰望明月之時,總會情不自禁地想到父親傳劍神情,雖隔千里,猶似眼前。每一次他也都由衷地感覺到慚愧,覺得有辱嚴父教誨、期盼。

舉頭望明月的另一感傷,顯然正是在不久之前臨淮關(guān)麥家浴血之戰(zhàn),那是他生平第一次的慘敗。

那次慘敗,在他心里所留下的痛楚,奇恥大辱,非但至今未褪,反倒與日俱增。

每一回想到這里,便不禁為之勢血沸騰,從而提醒著他仇人金雞太歲過龍江的兇狠猛厲,其心益悲,其志愈增。

老實說,上一次與過龍江的決戰(zhàn)過程里,他并未能克盡全力,很多燕門絕技都未能施展,猝然落敗,屈居下風,直是教人難以心服,下意識里,他甚至于渴望著與對方能有再見之機,這正是他為什么至今仍逗留在皖境不走的主要原因。

父母再三地告誡,出云老和尚的諄諄開釋,都不能打消他的內(nèi)心的火焰。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

身懷絕技的奇人俠士,是絕不輕易甘心屈居人下,認敗服輸,這一口氣如果也能吞下肚里,則天下無事不能忍,無人不能容了。

仰望著空中明月,悲憤填膺,關(guān)雪羽緊緊咬著牙齒,不自禁地握緊了拳,卻是最終無以發(fā)泄的一腔仇恨,奈何,奈何。

明月在升,照見了庭前那棵參天古松。

亂葉飛校里,涵蓋著幾許詩情畫意,這便又是一番滋味在心頭了。

月如扇——團扇,團扇,美人用來遮面。

麥小喬誠美人矣。

鳳姑娘又豈不然?

那一夜,明月當頭,夜涼如水,雪羽持燈,小喬依附。風在林梢,落葉飄零,雖只是短短的一程,俠士不欺暗室,淑女默默無言,多情繁星,競相奔告,彼時彼境,當是星星知我心,盡在不言中了。

說到“情”字,未免言之過早,但有此邂逅,則易生情,倒是真的,自此而后,麥家小姐,便扎實地闖進到了他內(nèi)心深處

母親愛子心切,此番離家前,再三囑咐,年紀不小啦,該成家啦,東挑西選,倒頭來真想當和尚么?

似乎天下的母親,都是這個樣,兒子大了,就想抱孫了,女兒大了,又怕沒人要。

在娘跟前,兒子是永遠長不大的。

“那可不一定?!弊鰞鹤拥目粗?,“誰叫您長得這么漂亮,拿您跟別家姑娘一比,越加的就瞧不上了?!?

“小油嘴,算你會說話。”

“我說的是真的,要娶也不能比您差太遠。娘,您說是吧?”關(guān)雪羽還記得在家時對自己母親說過。

母親含著笑靨,微微搖頭嘆息。

兒子的話可是說到娘心坎兒里去了,嘴里不說,心里可不就這么認了?!耙膊恢募夜媚镉羞@個命,能叫我家小羽瞧上,真是前生修來的福……”

結(jié)束了風趣的母子對話,像是不著邊際的閑話,卻未嘗不在心里留下了印象。

面對明月,關(guān)雪羽頗似有所感傷,站起來走向室外。

今夜他思潮起伏,竟自有些坐臥不寧。

惱人的別緒離愁,迫人的壯志怨仇,一股腦地齊集心懷,才剛剛興起的豪興壯志,一瞬間又即變成了統(tǒng)指柔情。

檐前燕子低飛掠過,明月、繁星、羈旅、深宵,真正是難以排遣了。

冷棧無客,野宿更殘,想到了即將荒廢的功課,忽然有些技癢,有心練一回劍。

這就返回,掣出了長劍。

燕家的劍法,以神秘高超見稱于武林,即使是在平日,關(guān)雪羽練習(xí)的時候,亦極為嚴謹,不欲示人。

關(guān)雪羽持劍松下,正當他手掏劍訣,拉開了架式,欲發(fā)劍時,一個人影,已映向眼前,說得清楚一點,不是人影,而是真真切切的一個人。

這個人直挺挺地就站立在當門正中,向這邊注視著,雙方距離約有十丈,但月夜之下,卻看得十分清楚。

一襲綴滿了各色補丁的百結(jié)鶉衣,破格的卻在腰上加了一根絳子,右望側(cè)露出了尺許長短的一截劍柄,想是金絲纏柄,月色里閃閃有光,明明是一個乞丐,卻偏偏沒有乞者的寒酸,反之,那炯炯的目神,顯示著的卻是泱泱大度的武者風范。

關(guān)雪羽只看了一眼,幾乎已可以確知他是誰了。

微微一驚之后,他緩緩的將手中長劍收入鞘內(nèi)。

對方似乎頗為驚訝,在略一定神之后,一步步繼續(xù)踏進,直到距離關(guān)雪羽兩丈左右之處,才行止住。

“果然是你?!标P(guān)雪羽微微一笑道,“我算計著你一定會來了,現(xiàn)在你真地來了?!?

“我是不會讓你失望的?!蹦贻p的花子訥訥說著,臉上的神色較諸白天里的突梯滑稽卻是嚴肅多了。

“少幫主此來是客,請入內(nèi)一敘,如何?”

關(guān)雪羽閃身肅客,對方顯然反而吃驚不小。

“你說什么?”

“閣下不必掩飾了。”關(guān)雪羽微微抱拳一哂,“難道閣下不是北丐幫童少幫主?失敬之至。”

年輕花子一聲不吭地瞧著他。

良久,他才點點頭道:“不錯,我叫童云,你似乎對我知道得很清楚?”

“不多,不多。”關(guān)雪羽改變口氣又道,“但卻也不少,譬如說有關(guān)足下的負氣出走,也略知道一些。”

童云挑動了一下長眉,冷冷說道:“這么說,今夜我就更不能放過你了?!?

說著,他反手后肩,“刷”一聲,掣出了身后長劍,冷森森如秋水一泓,端是一口好劍。

“拔劍吧!”童云臉色寒冷地道,“我知道你劍術(shù)必有可觀,這里雖非理想之地,但我已察看過,除你之外,并無外客,大可盡情地施展?!?

關(guān)雪羽道:“你要比劍,我一定奉陪,只是又為了什么?難道只因為我認出你是童云?還是白天之事讓你心存芥蒂?”

“對了,這就夠了?!?

童云冷笑一聲,接道:“白天人多,我不便當眾迫你出手,卻發(fā)覺閣下手勁大有可觀,分明一流身手,客居無聊,想到尊駕亦有同感,這便前來請教?!?

關(guān)雪羽觀他談吐不俗,雖有凌人盛氣,卻不失君子之風。再想到方才,對方只須少隱片刻,自己難免在大意失察之下,展開了燕門劍法,以童云之豐富見聞閱歷,說不定就會被他看出了門戶。這一點倒無所懼,若為他偷學(xué)了其中精華,或是僅有所悟,便為大失策事,武林中以泄露門戶不傳之技為不可饒恕,關(guān)雪羽險些疏忽之下,觸犯門規(guī),此時想來,猶自不免自責。

那童云果有私心,只須駐足片刻,便能由關(guān)雪羽劍法中窺出堂奧,然而他卻顯然不此之圖,端的是一個不欺暗室君子。

這一點,先自贏得了雪羽內(nèi)心贊賞。

“童兄有意賜教,不敢不遵,我們這就先武后文,再說其他吧!”

童云只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視著他。

聆聽之下,他說了個“好”字,右腳側(cè)跨,抱劍于懷,儼然大家之風。

關(guān)雪羽既然知道對方身分,且知他為人正直,倒頗是有意要交一交這個朋友。正因為這樣,此刻便不得不全力以赴,劍上較個高低,讓他心服口服。

有此一見,他也就不再多說,當時重新掣出了長劍,微微一笑道:“你我究無仇恨,犯不著以死相拼,這就向少幫主請教幾手高招吧!”

話聲方住,董云已忍不住冷笑一聲,驀地向前踏出了一步,道:“廢話少說,快看劍?!甭暢鰟Φ?。

這一劍平肩而出,既直且快,寒星一點,直向關(guān)雪羽咽喉上疾點過來。

關(guān)雪羽左手一招,用燕門空手人白刃的拿劍手法,倏地往對方長劍劍尖上捏去。

童云陡地一振腕力,長劍“刷”地飛起來尺許高下。閃過了關(guān)雪羽的的手指,反向?qū)Ψ绞滞笞由舷魅ァ?

關(guān)雪羽胸有成竹,倒也不驚,胳膊肘子向下一沉,霍地用左掌掌沿,向?qū)Ψ絼ι戏馊ァ?

一收一吐,掌上力道驚人。

童云身子向后一收,長劍反抗,隨著他快速的一個轉(zhuǎn)身之勢,耳聽得“叮!”的一聲,兩口劍首度交鋒,卻不是實力的交接,僅僅是尖鋒相觸。

是夜里,即見火星一點,一閃而進。

一個左翻倒卷。

一個斜起似鷹。

劍光交插影里,結(jié)束了第一個回合。

童云雙手握著劍柄,臉上顯示著無比驚異。關(guān)雪羽也不敢掉以輕心,正是惺惺相惜。

“好劍法?!?

隨著這聲招呼,關(guān)雪羽已擰身現(xiàn)肘,第二次發(fā)出了劍招,這一劍施展的是燕字門絕妙的高招,一片輕嘯里,長劍如電,力劈童去后背。

至此,變輕靈而怒掣,凌厲的劍風立刻使童云大有所警,這般狠厲的劍招,確是他始料非及,這才知道對方果然是罕見的一個勁敵。

猛可里,他身子向前一個快撲,卻用腳尖力點地面,快速的一個疾轉(zhuǎn),身子已然縱出了七八尺開外。

關(guān)雪羽壓劍后隨,一聲輕叱,腳下來一個急躥,拔身而起,就在這一霎間,童云已倏地轉(zhuǎn)過身來。

原來他故意避開,無非是誘敵之計,對方一跟蹤而來,正是求之一不得。

所謂“兵無常行,以詭詐為道。”

童云一經(jīng)交手之下,已覺出對方大是可畏,這才拼著弄險。以身為餌,誘使對方接近。

隨著他飛快的一個轉(zhuǎn)身勢子,左手駢指如電,直向關(guān)雪羽劍身上力點過去,同時間,右手長劍大力揮出,一揮一挫,形成了一個“乙”字。

打咽喉,掛兩肩,好厲害一式殺著。

觀諸童云所施展的這一劍,真正稱得上深領(lǐng)劍中三昧,有凌云駕虹之勢,無縷冰剪彩之痕,這才是劍道中的上乘手法。

關(guān)雪羽何嘗沒有料到童云有殺手之招?只是沒有料到這般凌厲害了。

在童人雷霆萬鈞的劍勢里,關(guān)雪羽身子霍地向后一坐——含胸、拔背、沉肩、甩肘。

這一劍真可當上驚天之勢。

“刷”一縷銀霞起自身后,初起時不過飛泉一道,待到將臨及對方頭頂之上,這道飛泉才驀地爆噴了開來。

急光流電里,幻化出一天劍影,童云全身上下猝然間為之一寒,已被對方彌天劍陣整個涵蓋,這才知道,自己圖人,對方圖已,觀諸眼前對方所施展,分明已達劍術(shù)中“分光掠影”境界,心里一驚,遍體生寒,此時此刻,抽招換式已是不及,更逞論從容身退了。

關(guān)雪羽其實原無意施展這般厲害殺招,只為對方狠毒劍招所逼,情急之下乃出此下策,雙方并無深仇大怨,自不必以死相搏。

一念之興,抽招已是不及,情急之下,左掌猛力向外推出。

這一掌為了解救童云危急情勢,關(guān)雪羽不惜使出了“無形罡力”。童云只覺得迎面微風襲面,緊接著這襲微風之后的巨大力道,其力萬鈞,竟是萬萬難以抵擋。

總算他一時心靈,借助著迎面而來的勁道,猛地向后一倒,足下就勢一蹬——“哧!”反縱出一丈五六。

幾乎在同時之間,關(guān)雪羽已由他當頭躍了過去,身后劍芒,有如掃帚星般在閃爍著大片白光,無論如何,總算收住了劍勢,解救了對方一時之危。

緩緩將一口長劍收入鞘中,關(guān)雪羽向著童云抱了一下拳道:“承教。”

童云呆了一呆,似乎這才意會到是怎么一回事,臉上一陣發(fā)熱,連耳根子都紅了。

自然,夜色里看不出他這番窘態(tài)。

“我認栽了。”

這了這句話,長劍一挑,“嗆”一聲,已回插鞘內(nèi),搖搖頭嘆息一聲,轉(zhuǎn)身就走。

才不過跨出一步,又自站住,回過身來。

“請教大名上下?”

關(guān)雪羽隨即報出了名字。

童云嘴里念著“關(guān)雪羽”三字,劍上一片迷離,冷冷一笑道:“請恕我冒昧,閣下身手大脫武林窠臼,方才那一手擦臂飛劍,頗似傳說中飛燕門的絕技‘霜滿天’——不知是也不是?”

關(guān)雪羽心中微微一驚,倒不會想到,對方居然還有此閱歷,既為對方一語道破,再如矢口否認便似欺人過甚,當時只得點頭承認。

“童兄慧眼高見,佩服之至。”

童云立時神情一振,十分詫異地打量著他道:“這么說足下竟是飛燕門的出身了?”

關(guān)雪羽尚還未來得及回答,童云又搖搖頭道:“這又不對了,飛燕門是向來不收外姓弟子,這便奇了……”

關(guān)雪羽哼了一聲:“童兄果然無所不知,只是在下卻并沒有說是飛燕門出身弟子?!?

童云窘笑了一下:“只是,燕門絕技卻是向來不傳授外姓弟子的?!?

關(guān)雪羽心中一動,一時里有些礙難作答,心里正自盤算著,要如何啟口。

童云微微一笑,卻先自抱拳道:“閣下似有礙難,不說也罷……你我原是初見,請恕冒昧。”

關(guān)雪羽道:“足下大名,心儀已久,如不見外,可否入內(nèi)一談?”

童云一雙眼睛在他臉上轉(zhuǎn)了片刻,點點頭道:“也好,打擾了。”

關(guān)雪羽原以為他不會答應(yīng),想不到竟是忽然變得十分爽朗,倒是有些意外,一時甚喜。

落座之后,關(guān)雪羽由暖壺里為他斟上一碗熱茶。

童云欠身道了聲謝,雙手捧過飲了一口。

放下茶碗,他打量著關(guān)雪羽說道:“有一句話,在下與兄臺初識,不知該不該說?”

關(guān)雪羽道:“愿聆雅教?!?

童云冷冷一笑道:“關(guān)兄既然深知我的出身來歷,必然也知道我今日之困難處境,本幫一片基業(yè),如今全在家兄把持之中,小弟身敗南來,想要在某處安身,不得不打出一個局面……有時候為達目的,手段不免過狠,嘿嘿,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關(guān)雪羽道:“這是貴幫之事,與我本無相干,童兄這么說,顯然是有弦外之音,又可否說清楚一些?”

童云微微一笑,而神色之間,頗有窘態(tài)。

“足下是聰明人,還用我多說么?”

隨即端起面前茶碗,喝了一口,借著飲茶,略遮其不自然神色,“總之,今夜與兄臺一會,多少有些見面之情,尚請凡事包涵,童某感激不盡?!?

關(guān)雪羽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微微一動,暗忖著,這個童云非但武功精湛,心思智謀更有過人之處,我如此時口氣一松,或是礙于情面,不立刻聲明表白,便是事同默認,日后便無所施展,哼哼,我豈能著了你的道兒?

心念轉(zhuǎn)過,當即一笑道:“那也要看什么事情,以童兄為人,當不該倡行不義吧!”

言下之意甚是明白,你如多行不義,我還是要插手阻攔的。

童云臉色一變,長眉挑了一挑,發(fā)出了一聲朗笑。

“關(guān)兄快人快語,兄弟好不敬佩。”

“少幫主抬愛了?!?

關(guān)雪羽話聲微頓,又道:“我也有幾句話,要奉告足下,其實在白天,我已經(jīng)告訴過貴幫一位長老?!?

童云點點頭道:“兄弟已經(jīng)知道了,關(guān)兄是要我遷地為良?這又為了什么?”

關(guān)雪羽微微一笑:“如今皖省一境,天災(zāi)并臨,早已不是樂土,而且就時間上來說,少幫主你也來得太晚了,顯然有人已較足下捷足先登。”

童云冷冷一笑,搖搖頭道:“我不信……再說,兄弟我這一行,正是人疲馬劣,已不容再另作打算?!?

“少幫主之意,是決計要在皖南立足下去了?”

“兄弟已別無選擇?!蓖莆⑿χ溃骸斑€要請關(guān)兄多多?!?

關(guān)雪羽冷冷地道:“我已有言在先,少幫主既是有恃無恐,那我倒不必多事,不過,對方來頭不小,童兄你卻不可莽撞,還要三思的好。”

童云眉頭微皺道:“有這么厲害?是……誰?”

關(guān)雪羽訥訥地道:“夜來細數(shù)墳頭鬼,金雞三唱早看天,少幫主可曾聽過兩句詩?”

童云陡然間呆住不語。

過了一會兒,他才冷冷地說道:“長白,金雞?難道是出沒遼東的那只老金雞么?”

關(guān)雪羽微微點了一下頭,臉上情不自禁地為之索然。

提起了這只老金雞,他難免便會觸及到方才剛剛經(jīng)歷不久的刻骨仇恨。

童云點點頭道:“我知道這個人,他一向是足不出遼東,何以會來到了中原內(nèi)陸?只怕這個消息不大確實……”

關(guān)雪羽冷冷一笑,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說。

童云站起來一揖道:“多謝關(guān)兄指點,這件事我自會留心……夜深了,我就不再打擾了?!?

關(guān)雪羽原想就前些臨淮關(guān)所發(fā)之事,透露與他,以打消他在此立寨的決心,見他如此,也就不再多說,隨即起立送客。

童云說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兄弟等一行,此刻暫時落足在南嶺的朝天宮內(nèi),關(guān)兄有空請來坐坐,兄弟也好面請教益?!?

關(guān)雪羽一笑道:“一定拜訪。”

說話之間,即聽得客院之中,傳出了微微聲響,關(guān)雪羽前行的影子,向壁間一貼,就勢向外面打量,即看見三數(shù)條快速人影,正自由四面墻垣處飛身而下,身法雖快,到底算不上一流身手,以至于落下的身子,多少都發(fā)出了聲音。

一共是四個人。

四個清一色的乞丐。

看到了這里,關(guān)雪羽這才明白,敢情來者四丐俱是跟隨童云而來的隨身近衛(wèi)人員,想是甚久未見他出來,忍不住便進來察看。

童云也發(fā)現(xiàn)了,陡地現(xiàn)身而出,向外揮了揮手,四丐立即消失暗處。他這才向關(guān)雪羽抱拳告別,身形輕搖,施展杰出輕功,陡地飄出六七丈外,落腳在院中茅亭之上,不過是沾一下腳尖,緊接著第二次拔身而起,有如輕煙一縷,已消失于黑夜之間。

南嶺,朝天宮。

一只蝙蝠低飛著由偏殿掠出,展開了夜的序幕。

白長老盤膝坐在一張紅木的座椅上。

從外表上看起來,他大概有七十歲左右,然而,這可不是他真正的年歲。

事實上,在北丐幫老一代的人都知道“黑”“白”二長老,是如今該幫碩果僅存的兩名元老,認真地算起來,兩個人的年歲應(yīng)該在九十開外,百歲上下,在北丐幫他們算得上是三朝元老,就連過世的幫主童大左,也是他們的晚輩。

一身素白的長衣,矮小,粗悍,滿頭長發(fā),俱已灰白,兩只長而細、微作菱形的眸子,即使在白晝,也常常是閉著的時候比睜開的時候多。

人到了這般年歲,所能期待的似乎只有一個“死”字,然而,白長老好像距離死亡,還有一段距離。

在本幫,雖然他早已不再過問幫事,可是接近他的人卻都知道,他可不是一個廢物。

白長老精于道家的“服氣”之術(shù),即所謂“春食朝霞,秋食淪陰,冬飲沆瀣,夏食正陽?!痹偌由稀疤斓匦S之氣”,便就是道家門中所謂的“六氣”。

朝霞者,日始欲出時赤黃之氣,淪陰者,日沒以后之赤黃之氣,沆瀣者,其實就是所謂的“露水”,為滲有夜露的水氣(北方夜半之氣)?!靶迸c“黃”根據(jù)《楚辭·遠游》里面的解釋,是接近天與地的空氣。

這種長時“食氣”的結(jié)果,據(jù)說可以達到“胎息”的結(jié)果,也就是傳說中的“迎風自拳”,道家有一個專門的字眼稱作“乘躍”之術(shù)。

白長老是不是已經(jīng)達到這種“乘躍”地步,無人得知,可是他的功力畢竟已相當高深,這一點似無可疑,只憑他長日閉食,日僅進水的功力來看,確是成就非同小可,只是他的功力并未能真正達到神仙的“辟谷”之術(shù),間些日子,他仍然還要吃些東西罷了。

在丐幫里,黑白二老常常被當成不管事的閑人,時間一長,也就被視為是“無足輕重”的角色,除了在必要時候,請出他們二位來說幾句話,這些話又會被像“經(jīng)典”“祖宗家法”一般的尊重,這么看起來,他們的存在,仍然是有相當分量的。

就像眼前的這一件事吧!

幫主獨臂插天童大左一死,有關(guān)兄弟二人由誰去繼承幫主的問題,便告發(fā)生,黑白二長老于是相繼又被由冷宮請了出來。

這一次兩位長老的意見,并不統(tǒng)一。

白長老認為,應(yīng)該尊重故幫主童大左的身后遺言,那便是冊立童云為幫主。

黑長老不以為然,他認為武林一幫,雖不能比國之傳位,卻是可借鏡,廢長立幼,前無幫例可援。

雙方于是相峙不下,便引起了一場兄弟鬩墻之爭,兄長勢力大,弟弟力量小,結(jié)果形成了童云的出走,這其間特別要指出來的是,盡管兄弟二人在這場斗爭里,勢同水火,兩位長老卻并沒有直接介人,只是各人在幕后說上幾句話而已。

童云失敗了,連帶著白長老不得不為之出走。

好在白長老人雖然一大把子年歲了,卻很看得開,對于這一次的出走,他曾對童云說道,在十年以前他就知道今日之變遷,活當如此,還有什么好埋怨的?

他果真是相當?shù)睦狭?,以至于當他獨自靜坐的時候,很難有什么事情,能夠使他睜開眼睛。他常說目為四神之首,當你睜開眼睛的時候,便有所消耗,所謂的“閉目養(yǎng)神”便是這個道理吧。

偌大的殿房里,只有白長老一個人。他像是在打盹兒,但卻也別想因為這樣,就能夠瞞過他什么。

人老了,很多地方像是“返亞歸真”,說是“返老還童”吧”。

在“靜極”的情況里,人無非要“自得其樂”,才能有所生趣,否則生者為何?

白長老忽然睜開了左面的一只眼睛。

原因是那一面有了動靜。

一只大灰老鼠,正由壁洞神案下面鉆出來。半蹲著身子,拱著一雙前爪,像是在膜拜的樣子,這只老鼠正自向白長老端詳著。

白長老這只左眼,便是為此而開。

大老鼠玩弄著一雙前爪,不時地理著它的長須,對于這個新近遷來的窮老道,它確實感到很陌生。以前沒見過,但是還不討厭,因此,每當它出洞之時,總是要向這人看上一陣子。

老道總算是“知心的人”了,每一次總會睜開一只眼向他的這位異類朋友答謝問好。

一霎間,白長老臉上充滿了笑意。

那種充滿了兒童的稚氣,確是天真無邪,幸虧對方不過是一只老鼠,要是一個人,人家不當他是瘋子或是老不正經(jīng)才怪。

瞧瞧老道那份德性吧,挑眉,擠眼,眉飛色舞,連帶著嘴都跟著活動起來了。

一人一鼠,就這個樣,活像是演一臺啞劇,怪道的是大灰鼠卻對此極感興趣,頻頻鼓著尖腮,“咕咕”一聲就此而去。

過不了一會兒,它又出來了。

這一次卻帶來了另一只大灰鼠,于是拱起前爪,又在向白長老說話了。

它說:“這就是我要跟你介紹的,它是我的老伴。”

白長老擠了一下眼,傳遞過去他的心聲,他說:“啊,真好,可是看起來,它沒有你大啊,看樣子你是公的吧?”

老鼠說:“你猜對了,你怎么會知道的?”

白長老擠了一下眼,“看你的胡子就知道了,還有你的肚子比較小?!?

公鼠說:“你真聰明?!?

白長老道:“你太太為什么要這么傻看著我?”

公鼠說:“它害怕?!?

“為什么?”

“因為……”公鼠說,“它以前吃過你們?nèi)祟惖奶?,她的父親和父親的父親,就是被人類所害死的。”

“太不幸了,你能說清楚一點么?”

“那是你沒來以前,這里的一個瘸腿道人干的好事。”公鼠憤憤地說,“他養(yǎng)了一只貓?!?

“啊,那就難怪了,可是貓呢?”

“死了……”公鼠“咕咕”一聲,“跟我們?yōu)閿车模瑹o論是人是貓,都不會有好結(jié)果的?!?

“你的意思是說,那個瘸腿的道人他也……”

“不錯,他是害老鼠瘡死的?!?

“老鼠瘡?”

“被我太太在他的腳拇趾上咬了一口,后來就發(fā)病死了?!?

白長老驚訝地兩只眼睛都睜開了。

“你也許還不知道?!惫笳f,“我太太牙齒有毒,嘿嘿,也許它偷吃砒霜吃多了?!?

白長老點點頭:“太可怕了?!?

“但是你用不著怕。”公鼠說,“你是好人,我們以后會是朋友的。”

“但愿如此?!卑组L老專心致志的運用神思,“我們說點別的吧,你太太懷孕了吧?”

“真有你一手……”公鼠說,“已經(jīng)記不清,她這一次是第幾胎了,談這個干什么?怪不好意思的?!?

“談?wù)労畏???

“好吧,子子孫孫不知還有多少了。”公鼠說,“但是都走啦!到頭來就只剩下我們兩個老的在此?!?

忽然,這只大公鼠人立而起:“我得走了,有人來啦。”

公母二鼠顧盼了一下,一溜煙也似的逃之夭夭。

這里白長老也發(fā)覺了。

他頗為感嘆的思索著,畢竟鼠類的觀察官能要較諸人強了,以自己數(shù)十年面壁之功,聽覺已極為靈敏,竟然仍是不如。

這座偏殿自從白長老住進來之后,平素除了少幫主童云之外,向無外人擅入。

眼前來人的腳步聲,雖說是距離尚遠,但是白長老卻可以肯定這個人是往這個方向而來,此外除了這邊偏殿之外,別無建筑,那么來人的目標必然舍此無它了。

他仍保持著這個似睡非睡的姿態(tài)。

盤膝在座,閉目養(yǎng)神,深深的垂著頭,活像彎腰的蝦子,皤然白發(fā),云也似的披散下來,搖的燈光里,地下的襯影竟是如此凄涼。

他幾乎已可以認定來人已在殿墻之外,何以只是在窺伺,而并不急急進入?這就更為人疑惑。

“呼——”

耳邊上似乎響起了一陣輕微的風。

白長老無需睜眼,已可斷定來人上了墻。緊接著“呼!”同樣的聲音,這又可證明對方的飄身而下,雖然這聲音發(fā)自甚遠,

白長老卻能清晰在耳。

只從腳步的聲音來判斷,白長老已可斷定這人絕不是少幫主童云,甚至于也不是本幫這次南來中的任何一人。

這倒是奇了。

白長老習(xí)慣地又睜開了一只眼睛。

他看見了一個瘦削的人影,遠遠的正自向這邊注視著,這人自現(xiàn)身墻內(nèi),還不曾向前踏進過一步,確是夠謹慎的,不知是顧忌些什么?

已經(jīng)來了的人,總歸是要來的。

這人在顧盼一陣之后,終于忍不住向前踏進。

透過長窗,以及灑落在庭院里的月色,白長老雖說是深深地垂著頭,睜著一只眼,可是來人的一切卻清晰在望,漸漸的,這人已來到了眼前。

白長老透過微妙的感觸,已把對方打量得夠清楚,他隨即把那只睜開的獨眼也干脆閉上,不再向來人注視。

瘦碩的個頭兒,背部微微拱起,一身月白色半長不短的大褂,這副相貌可是透著眼熟,再看一看,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珠子,再加上臉上那一道老長的刀疤,嘿嘿!不正是金雞太歲手下那個跟班兒祝天斗么?

左右一番打量之后,祝天斗一徑走向殿前。

窗子既是敞開著,殿房里還點著燈,白長老這副似睡不睡的模樣兒,便落在姓祝的眼中。

他顯然吃了一驚。

似乎沒有想到,偌大的殿房里,僅僅只有一個老朽的道人在此打盹兒。

略一猶豫之后,祝天斗那張青皮少肉的臉上,隨即帶出了一番喜悅之色。

他奉命來辦一件“極秘”之事,原想到丐幫之內(nèi)九雄薈萃,自己保不住就許陣前失風,心里還自一個勁地嘀咕不已,無如身后主子交待的事情,卻是不容他不來,現(xiàn)在看見了對方這番情景,心里著實是放下了。

整個院落里,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偶爾襲來的微風,拖動著干枯的桔葉,在地上發(fā)出沙沙的響聲。

祝天斗如何又會把對方這個貌不驚人的老朽道人看在眼里?身子一連幾個快速起落,已掩到了窗前。

瞧了一瞧,那個老道仍在燈下打著盹兒。

祝天斗暗地里冷笑了一聲,心里忖著,老東西,你還是乖乖睡覺的好,眼睛一睜,老子可就要你的命。

心里盤算著,右手抬起來,向著窗臺上輕輕一攀,四指微一著力,“呼”地騰身掠起。

起落之間,有如一只展翅巨鷹,已飄身殿內(nèi)。

這時他才看清楚,對方這個顯然也屬于丐幫一員的老道人,竟是如此的老了。

既然是在睡覺,就干脆讓你睡個舒服。

祝天斗身形乍騰,這一次捷若鷹隼,呼——地來到白長老座前,右手疾出,五指輕收,如雞下啄,直向著看似無知的白長老背上落去。

“噗!”一聲,點了個正著。

這地方位當人體二氣交接之處,也就是俗稱的“昏穴”所在,雖說是聽來無關(guān)痛癢,卻端看下手人的功力而論了,出手重的,照理能夠使人致死。

祝天斗與他并無深仇大怨,只是要他乖乖睡著不動,所以并沒有施展全力,五指下處,只是覺得對方身子竟是出乎竟外的軟。

并不僅僅是軟而已,而像是一個大氣囊,手指觸處,微有彈刃之性,祝天斗心里一驚,卻只見座椅上的那個老道人,身子一歪,竟倒在椅子上昏了過去。

祝天斗看這樣子,一顆心倒是放下來了。

他不再理對方這個老人,一雙閃耀著精光的眸子,頻頻在殿內(nèi)四下逡巡著。

這座偏殿,不過被用來作為暫時的丹房而已,四下里擺設(shè)的無非是些瓶瓶罐罐,祝天斗的目光竟然對這些瑣碎物什很感興趣。

只見他躡手躡腳走過去,在這些瓶罐之間大肆翻著,找了一陣子,自己似乎也有些糊涂了。

就在這里,忽然覺出左耳間一陣子冰涼,像是有人正向自己臉上吹氣。

祝天斗不禁心里嚇了一跳,倏地轉(zhuǎn)過瞼來。

什么也沒看見,卻仿佛有一件甚大的物件,就在自己偏頭的一霎間,呼地一聲,由當頭頂上飄了過去,同時間右邊臉上,冷嗖嗖地被人摸了這么一把。

祝天斗“嘿!”地叫了一聲,掄掌就劈,同時間打身而起,折出了七八尺開外。

容得他身子站定之后,這才發(fā)現(xiàn)到敢情面前什么也沒有,自已一個人窮耍了半天,連個鬼影子也沒有。

那邊座頭上,被自己點了昏穴的老道人,仍然跟先前一個樣,斜著身子俯在椅子上,好好地在睡他的覺,四周圍寸塵不驚,一切都和先前一個樣。

祝天斗可就傻了眼啦。

再看看長案上的那盞青燈,噗哧哧地冒著火苗子,顯然受驚于風力——這又證明真的是有人來過了。

祝天斗自跟隨金雞太歲以來,由于后者在江湖上的威力,幾乎無往不利,所見披靡,想不到最近流年不利,一連串的受辱受驚,尤其是前此麥家一戰(zhàn),差一點喪命在關(guān)雪羽之手,設(shè)非是托福主子的照顧,這條命早已完蛋大吉,一連受創(chuàng)之后,早已銳氣盡失,這一次奉命前來,滿以為對方丐幫敗兵之將,還有什么能人?卻想不到仍自偏多怪異,有過以往的遭遇,他可是不敢再以恃強,還是三十六策,“走”為上計的好。

轉(zhuǎn)念再想,主子要交待,總不能空手而回,多少也得撈它幾樣?xùn)|西,回去交差才是。

這么一想,即由身上取出一方綢巾,抖開來,平鋪在地,一雙白果眼,東瞧瞧西看看,只把那些丹丸藥散的瓶瓶罐罐手到拿來,盛了滿滿一袋。

那邊還擺設(shè)著一尊瓷馬,拿了再說。

祝天斗飛身而前,取馬在手。

當他回過來,待把手上瓷馬包進包袱里去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fā)生了。

包袱不見了。

明明記得剛才這個包袱就放在地上,不過是彈指的當兒,竟然會不見了,豈不是邪門兒?

被點了穴道的老道,仍自昏睡不醒,甚至于仍然還是剛才的睡姿。

祝天斗心里一陣發(fā)毛,偶一抬頭,這才發(fā)現(xiàn),嘿!原來懸在梁上了,想是剛剛掛上,還在悠悠不停地來回搖著。

祝天斗禁不住為之倒抽了一口冷氣,不用說這是來了能人了,總共是一回身的空檔,來人竟能從容進出,這還不說,竟然還能把包袱系好梁上,自己簡直成了聾子了。

心里一急,隨即把手上瓷馬放下,一個騰身,越出窗外,四下一打量,月高風清,并無任何蹤跡,再回去,這一次連瓷馬帶包袱都不見了。

包袱不見了,包包袱的那塊綢子,卻好生生地鋪在地上,只是包袱里的那些瓶瓶罐罐不見了,再一打量,原來物歸原處,俱又好生生地擺回到原來地方。

祝天斗只覺得一陣子透心的發(fā)涼。

不用說,自己這是被人家給耍了,這個人功夫高不可測,似乎對自己還有幾分厚道,否則憑他這等身手,要是有意取自己的性命,八條命也完了。

待將如何?

走吧,空手而回,回去如何交待?

不走吧,還有什么臉再呆下去?

心里那股子窩囊可就別提了,一轉(zhuǎn)臉,可又看見了睡在椅子上的那個白發(fā)老道人,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可是一概不知的樣子,兀自在昏睡之中。

心里一動,別是這個老東西鬧的什么玄虛吧?轉(zhuǎn)念再想,卻又不對,因為對方明明已被自己點了穴道,莫非他還能自行解開穴道不成?

據(jù)他所知,武林中并非沒有那類奇人,可以借助本身氣血之功,自行活血打開穴道,就好像他主子金雞太歲過龍江就有這個能耐,實是難以相信,眼前這個不起眼的老道,也能有這個能耐。

既經(jīng)動念,無妨就試他一試。

祝天斗冷冷一笑,反手由小腿肚上拔出了尺半牛耳尖刀,那雙白多黑少的眸子里兇光四射。

“老小子,你這是翻穿皮祆,在跟我裝瘋,老子偏就不相信你這個邪?!?

腳下一點,“嗖”地已躥到了對方座位之前,右手向前面一探,已抓住了道人后領(lǐng)衣裳,往上一提,就像拎兔子般把他給提了起來。

就是因為太順手了,祝天斗才為之打消了先時的一腔殺招。疑心既去,冷笑一聲,用力的又把他給擲了回去,“砰”一聲,摔在椅子上。

由于力道過猛,大股風力竟使得長案上的那盞燈一下子為之熄滅。

霎時之間,滿室黝黑。

就在這一霎間,祝天斗只覺得后領(lǐng)上一陣發(fā)緊,連衣帶肉被人抓了個緊。這情形竟與剛才施于白長老有幾分相似,只是手法略有不同。

祝天斗心里一驚,左手尖刀往后就扎去。

他的刀快,人家的手法更快。

刀身方自遞出一半,一股絕大的勁道,已發(fā)自對方手上,隨著這股力道向外一振之下,祝天斗已被摔出去。

這一手勁竟是出乎意外的大,祝天斗的身子足足被摔出了五六丈開外,噗通,倒了下來。

總算祝天斗還算靈活,隨著倒落下來的身子,一式“兔子滾”,翻躍出去,雖說是沒有摔著了筋骨,卻也被著實地震了一下,另外卻不慎為自己手上的刀,扎了一下,傷在小肚子上,沒有扎實了,卻也劃了一道血糟,疼得他連連打顫。

氣人的是,一連串的為人戲耍受辱,最后更叫人給摔了出來,卻連對方是誰,他什么樣子都不知道,說起來可真夠丟臉泄氣。

這么一來,自然是不能再留下去了。

黑暗里,一個人倚著石頭,咬牙切齒地發(fā)了一陣子恨,瞧瞧還是不見一個人影。

不用說,暗中這個人八成兒是跟自己泡上了。可惜的是這場啞劇到目前為止,自己是輸定了,說得切實一點,對方還是手下留情,要不然這條小命早就完了,再不見好就收,那可真是“耗子舔貓的鼻梁骨——作死”了。沒說的,走吧!

一鳴掃描,雪兒校對

第39章 雪山斗鬼鳳 神功拯垂危第37章 為情絲糾纏 慧劍難揮脫第24章 姑娘灌烈酒 醉后吐真情第31章 兩雄相對弈 難決一高下第15章 品茗論知已 少幫主受教第14章 北邦眾乞丐 大斗寧國府第26章 災(zāi)銀爭奪戰(zhàn) 捕快遭捆綁第15章 品茗論知已 少幫主受教第30章 為情絲所困 皈依入佛門第35章 宿毒未盡除 小喬感厭世第32章 孤峰小亭上 億述少年事第12章 黑指逞殺功 金羽能卻敵第34章 少俠遇奇緣 黑房練異功第08章 老僧卜神課 佛偈動俠情第23章 瓜園現(xiàn)紳士 竟是舊仇家第30章 為情絲所困 皈依入佛門第23章 瓜園現(xiàn)紳士 竟是舊仇家第37章 為情絲糾纏 慧劍難揮脫第17章 細訴江湖事 南柯一夢醒第17章 細訴江湖事 南柯一夢醒第40章 雪山斗劍炁 兩敗俱輕傷第28章 義行護災(zāi)銀 舍身救黎民第22章 奇怪八太爺 激戰(zhàn)過龍江第36章 雙目既失明 陡然尋短見第41章 弟子起貪心 偷取石馬經(jīng)第25章 防劫賑災(zāi)銀 和尚布奇陣第23章 瓜園現(xiàn)紳士 竟是舊仇家第19章 發(fā)現(xiàn)地下室 救出捕快妻第15章 品茗論知已 少幫主受教第29章 惡戰(zhàn)四大寇 為災(zāi)民請命第18章 邂逅瘋?cè)A倫 靈藥贈少俠第13章 義士埋黃土 仁俠闖江湖第10章 身形如鬼魁 老金雞呈威第34章 少俠遇奇緣 黑房練異功第28章 義行護災(zāi)銀 舍身救黎民第37章 為情絲糾纏 慧劍難揮脫第38章 擺脫情伽鎖 不辭而別去第19章 發(fā)現(xiàn)地下室 救出捕快妻第13章 義士埋黃土 仁俠闖江湖第02章 惡賊下素帖 索萬兩黃金第35章 宿毒未盡除 小喬感厭世第26章 災(zāi)銀爭奪戰(zhàn) 捕快遭捆綁第11章 金雞呈淫威 追風俠受挫第02章 惡賊下素帖 索萬兩黃金第27章 銀子變石頭 氣煞鳳姑娘第34章 少俠遇奇緣 黑房練異功第24章 姑娘灌烈酒 醉后吐真情第11章 金雞呈淫威 追風俠受挫第09章 食肆遇嬌鳳 路途受襲擊第04章 暴斂猛如虎 盜匪四處起第08章 老僧卜神課 佛偈動俠情第11章 金雞呈淫威 追風俠受挫第06章 拔刀防巨寇 揭秘震群雄第32章 孤峰小亭上 億述少年事第11章 金雞呈淫威 追風俠受挫第34章 少俠遇奇緣 黑房練異功第25章 防劫賑災(zāi)銀 和尚布奇陣第10章 身形如鬼魁 老金雞呈威第13章 義士埋黃土 仁俠闖江湖第21章 押運賑災(zāi)銀 路遇云四娘第04章 暴斂猛如虎 盜匪四處起第41章 弟子起貪心 偷取石馬經(jīng)第43章 情場如戰(zhàn)場 愛恨相交融第19章 發(fā)現(xiàn)地下室 救出捕快妻第20章 古怪八老爺 疑是姜隱公第02章 惡賊下素帖 索萬兩黃金第15章 品茗論知已 少幫主受教第19章 發(fā)現(xiàn)地下室 救出捕快妻第02章 惡賊下素帖 索萬兩黃金第25章 防劫賑災(zāi)銀 和尚布奇陣第13章 義士埋黃土 仁俠闖江湖第24章 姑娘灌烈酒 醉后吐真情第24章 姑娘灌烈酒 醉后吐真情第43章 情場如戰(zhàn)場 愛恨相交融第16章 長老苦勸諭 靜字下功夫第13章 義士埋黃土 仁俠闖江湖第01章 沈邱四惡老 肆虐臨淮關(guān)第15章 品茗論知已 少幫主受教第28章 義行護災(zāi)銀 舍身救黎民第33章 夤夜闖禁地 一睹混元功第30章 為情絲所困 皈依入佛門第43章 情場如戰(zhàn)場 愛恨相交融第22章 奇怪八太爺 激戰(zhàn)過龍江第30章 為情絲所困 皈依入佛門第01章 沈邱四惡老 肆虐臨淮關(guān)第27章 銀子變石頭 氣煞鳳姑娘第18章 邂逅瘋?cè)A倫 靈藥贈少俠第28章 義行護災(zāi)銀 舍身救黎民第09章 食肆遇嬌鳳 路途受襲擊第32章 孤峰小亭上 億述少年事第42章 醉酒失儀態(tài) 更需解鈴人第16章 長老苦勸諭 靜字下功夫第14章 北邦眾乞丐 大斗寧國府第34章 少俠遇奇緣 黑房練異功第15章 品茗論知已 少幫主受教第30章 為情絲所困 皈依入佛門第39章 雪山斗鬼鳳 神功拯垂危第11章 金雞呈淫威 追風俠受挫
第39章 雪山斗鬼鳳 神功拯垂危第37章 為情絲糾纏 慧劍難揮脫第24章 姑娘灌烈酒 醉后吐真情第31章 兩雄相對弈 難決一高下第15章 品茗論知已 少幫主受教第14章 北邦眾乞丐 大斗寧國府第26章 災(zāi)銀爭奪戰(zhàn) 捕快遭捆綁第15章 品茗論知已 少幫主受教第30章 為情絲所困 皈依入佛門第35章 宿毒未盡除 小喬感厭世第32章 孤峰小亭上 億述少年事第12章 黑指逞殺功 金羽能卻敵第34章 少俠遇奇緣 黑房練異功第08章 老僧卜神課 佛偈動俠情第23章 瓜園現(xiàn)紳士 竟是舊仇家第30章 為情絲所困 皈依入佛門第23章 瓜園現(xiàn)紳士 竟是舊仇家第37章 為情絲糾纏 慧劍難揮脫第17章 細訴江湖事 南柯一夢醒第17章 細訴江湖事 南柯一夢醒第40章 雪山斗劍炁 兩敗俱輕傷第28章 義行護災(zāi)銀 舍身救黎民第22章 奇怪八太爺 激戰(zhàn)過龍江第36章 雙目既失明 陡然尋短見第41章 弟子起貪心 偷取石馬經(jīng)第25章 防劫賑災(zāi)銀 和尚布奇陣第23章 瓜園現(xiàn)紳士 竟是舊仇家第19章 發(fā)現(xiàn)地下室 救出捕快妻第15章 品茗論知已 少幫主受教第29章 惡戰(zhàn)四大寇 為災(zāi)民請命第18章 邂逅瘋?cè)A倫 靈藥贈少俠第13章 義士埋黃土 仁俠闖江湖第10章 身形如鬼魁 老金雞呈威第34章 少俠遇奇緣 黑房練異功第28章 義行護災(zāi)銀 舍身救黎民第37章 為情絲糾纏 慧劍難揮脫第38章 擺脫情伽鎖 不辭而別去第19章 發(fā)現(xiàn)地下室 救出捕快妻第13章 義士埋黃土 仁俠闖江湖第02章 惡賊下素帖 索萬兩黃金第35章 宿毒未盡除 小喬感厭世第26章 災(zāi)銀爭奪戰(zhàn) 捕快遭捆綁第11章 金雞呈淫威 追風俠受挫第02章 惡賊下素帖 索萬兩黃金第27章 銀子變石頭 氣煞鳳姑娘第34章 少俠遇奇緣 黑房練異功第24章 姑娘灌烈酒 醉后吐真情第11章 金雞呈淫威 追風俠受挫第09章 食肆遇嬌鳳 路途受襲擊第04章 暴斂猛如虎 盜匪四處起第08章 老僧卜神課 佛偈動俠情第11章 金雞呈淫威 追風俠受挫第06章 拔刀防巨寇 揭秘震群雄第32章 孤峰小亭上 億述少年事第11章 金雞呈淫威 追風俠受挫第34章 少俠遇奇緣 黑房練異功第25章 防劫賑災(zāi)銀 和尚布奇陣第10章 身形如鬼魁 老金雞呈威第13章 義士埋黃土 仁俠闖江湖第21章 押運賑災(zāi)銀 路遇云四娘第04章 暴斂猛如虎 盜匪四處起第41章 弟子起貪心 偷取石馬經(jīng)第43章 情場如戰(zhàn)場 愛恨相交融第19章 發(fā)現(xiàn)地下室 救出捕快妻第20章 古怪八老爺 疑是姜隱公第02章 惡賊下素帖 索萬兩黃金第15章 品茗論知已 少幫主受教第19章 發(fā)現(xiàn)地下室 救出捕快妻第02章 惡賊下素帖 索萬兩黃金第25章 防劫賑災(zāi)銀 和尚布奇陣第13章 義士埋黃土 仁俠闖江湖第24章 姑娘灌烈酒 醉后吐真情第24章 姑娘灌烈酒 醉后吐真情第43章 情場如戰(zhàn)場 愛恨相交融第16章 長老苦勸諭 靜字下功夫第13章 義士埋黃土 仁俠闖江湖第01章 沈邱四惡老 肆虐臨淮關(guān)第15章 品茗論知已 少幫主受教第28章 義行護災(zāi)銀 舍身救黎民第33章 夤夜闖禁地 一睹混元功第30章 為情絲所困 皈依入佛門第43章 情場如戰(zhàn)場 愛恨相交融第22章 奇怪八太爺 激戰(zhàn)過龍江第30章 為情絲所困 皈依入佛門第01章 沈邱四惡老 肆虐臨淮關(guān)第27章 銀子變石頭 氣煞鳳姑娘第18章 邂逅瘋?cè)A倫 靈藥贈少俠第28章 義行護災(zāi)銀 舍身救黎民第09章 食肆遇嬌鳳 路途受襲擊第32章 孤峰小亭上 億述少年事第42章 醉酒失儀態(tài) 更需解鈴人第16章 長老苦勸諭 靜字下功夫第14章 北邦眾乞丐 大斗寧國府第34章 少俠遇奇緣 黑房練異功第15章 品茗論知已 少幫主受教第30章 為情絲所困 皈依入佛門第39章 雪山斗鬼鳳 神功拯垂危第11章 金雞呈淫威 追風俠受挫
主站蜘蛛池模板: 汤原县| 周宁县| 剑川县| 潞城市| 阿拉善左旗| 九龙坡区| 嘉黎县| 夹江县| 汕尾市| 济阳县| 芜湖县| 阿克苏市| 固原市| 五台县| 米林县| 西平县| 额尔古纳市| 玛纳斯县| 修水县| 贡嘎县| 南通市| 安岳县| 定边县| 白河县| 景泰县| 邢台市| 崇义县| 邵阳县| 阜宁县| 青岛市| 滁州市| 正安县| 临泽县| 桑日县| 黎平县| 伊金霍洛旗| 无棣县| 宁陵县| 惠东县| 金川县| 安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