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清釋然道：“原來如此。若它得以蛻變，真武大陸之上，豈不是縱橫天下，也無敵手了？”

沈劍青道：“蛟龍蛻變與人類武者修為達到人皇境相同，便會飛升入仙界，大可不必擔心。”

石清點了點頭，想來也該是這個道理。

以仙人漫長的壽命而言，存活與大陸之上數萬年不過是一眨眼。如無意外，幾乎永生。若無大道規則的束縛，真武大陸豈不是亂成一團。

兩人說話間，蛟龍蛻變更進一步，金光收斂，仙元入體。蛟龍外形緩緩褪去，化為真龍形跡。

巨大的龍身橫越天空，浩瀚龍威之下，眾生臣服。

正值此時，天雨如華，地涌金蓮，天際傳來鐘鼓齊鳴之聲，種種異象紛呈，宛如明心見性，立地成佛。

劍靈昂首一喝，清亮的龍吟即刻響徹寰宇九霄，霞光盡收之后，顯露出長達十丈的真龍金身。

“此番蛻變，多虧你萬里奔波。我亦非薄情寡性之人，既已允諾你的劍法，此時自當送上。”

沈劍青沒來得及反應，便見金龍眉心射出一道金光，徑自投入她的腦海處。

“這套劍法乃我畢生所學凝聚而成，雖較之仙法有差，但也相去不遠，你若能住心修煉，必定能有所成就。”

金龍說畢，又看向石清，雙眼上下打量道：“你我相聚于此，也算有緣。此番得到云天鐵牛精血，你也出力不少。你既不缺武學功法，也不缺靈丹妙藥，我便送你一場造化。”

“造化？”

石清一愣，未及反應，眼前光景倏然一變。

混沌虛無的空間內，傳來武者練劍的聲音。石清凝神細看過去，執劍的不是別人，正是相識一場的沈劍青。

“這是？”

正值他心頭疑惑的當兒，虛空內傳來金龍的聲音道：“我知你如今欠缺一個機緣，止步在天地大勢的門檻外。此時你所見到的，乃是沈劍青與劍谷中參悟天地大勢時的場景。若你能有所悟，便算是一場造化。”

石清愕然，聽他如此說到，便不敢分心，凝視著遠處的沈劍青，捕捉住每一次練劍的動作。

金龍此時又在他耳邊緩緩說道：“天地大勢并非武學功法，言傳身教都比不過心領神會，我再以神通法力，令你身臨其境，便能助你一臂之力。”

石清心頭大喜，正要說話，便覺得眼前猛地天翻地覆，剎那間自己就仿佛附身沈劍青的身上。

天地大勢乃武者透過武學修行，對于大道規則最淺顯的一層觸摸。此等玄妙，并非是武者間的一言一語能說的清楚，唯有靠自身的理解和參悟。

沈劍青居于青牛州劍谷。劍谷之地，乃劍修圣地，前輩高人留下的心法筆錄不計其數，相較石清而言，沈劍青參悟天地大勢，必定要輕松許多。

石清雖是依靠伏龍照海拳而悟出的虛勢，但萬法雖異，終究是源于一途，所謂條條大路都通往目的地，便也無所謂是劍道還是拳宗了。

沈劍青武道天賦極佳，尤其于劍道

修行之上，更是萬里挑一的天才。固然她所使用的劍法石清不太熟悉，但看她招式間銜接的行云流水，毫無滯澀，便知非是凡俗。

一個中年人緩緩從遠處向沈劍青走了過來。他容貌甚是威嚴，方字臉上蓄著一綹胡須，龍行虎步，氣態不凡。

單從這微微一瞥，便知其根底不凡，仿佛一柄收入鞘中的寶劍，鋒芒內斂。

“高手！”石清心中暗道。

“劍青，你已達凡士境九層半年有余，進入劍谷內修行這段時日，可有所領悟？”中年人問道。

沈劍青收回困龍劍，看向中年人道：“父親，祖輩留下的心法筆錄我已經悉數看過，但我想靠自己的努力，領悟出屬于自己的天地大勢。”

“這天地大勢，還有分別？”石清聽了兩人的對話，心里一愣，不禁新奇起來。

武道真解可謂是真武大陸之上記載武道修行最詳細的筆記，但卻少了這一環。正疑惑間，便聽沈從龍道：“你有此愿，固然是好事。但你也需知道，若你再無法領悟天地大勢，進入武者境，天龍宗與劍谷內一些長老的壓力，就會越來越大。”

沈劍青黛眉微蹙，神色也變得焦急起來，目光移到別處：“怎么，他已經達到武者境界了嗎？”

沈從龍搖頭道：“也只差最后一步了，若以你如今的速度，恐怕要落后他不少日程。”

沈劍青聽聞此話，面色變得更加難堪，石清不用細想，也知道其中必定有隱情。

“你好自為之吧。余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沈從龍嘆息一聲，怏怏而去。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石清嘆了口氣，心里已有了些許明了。

沈從龍離開之后，沈劍青抱著劍坐到了一邊，久久沉默不語。石清卻能感覺到她內心深處波濤起伏，澎湃翻卷的思緒。

無論沈劍青如何強大，始終都是個女人，有她所憂慮的事情。

這雖是阻礙武者進階的絆腳石，卻也是令得武者成長的試金石。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石清盡管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事情，但輪到了沈劍青的時候，就讓她為難了許多。

猛的，沈劍青起身掄劍，練習著一式式劍招武學，真氣狂暴肆意，整個人便仿佛陷入了一片混沌的狀態中，茫然不知四周。

石清心頭一驚，見沈劍青如此狀態，就知道她心思已亂，如此魯莽練劍，最終反而會連累自己。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沈劍青挑劍一斬，揮出一道凌厲的劍氣掠向前方。

“轟隆。”

一顆水桶粗細的大樹攔腰被截斷。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沈劍青大喝一聲，劍法越發顯得凌厲兇猛，斬劍之時，氣勢凝聚宛如出鞘的利刃，一往無前。

“這種氣勢！”石清臉色嘩然一變，“難道就這樣領悟了天地大勢？”

一種沉沉地壓迫感，仿佛懸了一塊巨石在石清的心上。這種感覺，他只在和張恭面對面的時候的感受過。

但與張恭不同之處在于，沈劍青所領悟的天地大勢，似乎更加凌厲威猛，宛如出鞘的一品寶劍，無往而不利。

沈劍青的氣勢瞬息萬變，忽高忽低，一瞬間仿佛處在風口浪尖，一瞬間又仿佛跌落到了谷底，令得人捉摸不透。

她能領悟到天地大勢，必然是斬斷了心中的雜念。但依沈劍青現下情況，卻仿佛又有變故。

“沈姑娘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石清正處在一片疑惑的時候，沈劍青卻忽然將困龍劍收回鞘中，古井無波的走到一邊石桌前坐下。

石清猜不透她現在的心里，但也知道，現在的沈劍青，正處在突破的關關鍵節點。

武者修行，最難過的并非境界瓶頸，而是在修行過程中，日積月累的雜念。要斬除雜念，必須以“金剛”斷之。

沈劍青的劍勢，便是其把握在手中的“金剛”，能否斬斷雜念，邁出這關鍵一步，便要看她自己的造化。

“我輩修士，如何能有扭捏作態？道心不定，如何修行！”沈劍青口喝一聲斬，倏然間沖天而起一股滂湃的劍勢，擴散在天地四周，方圓數里。

強烈的劍勢壓縮著每一縷空氣，發出“砰砰”連環炸響，一柄虛浮的劍影越發凝聚，仿佛實質一般浮現在沈劍青的身后。

“這邊是她的劍勢。”石清仰頭俯瞰，心里感嘆著。

“堅定道心，乃是修行的重中之重。武道真解內也曾講過無數次，可到底該如何堅定道心？”石清皺緊了眉頭，陷入深思之中。

金龍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回響起來：“石清，這場機緣，便到此結束，能有什么造化機緣，便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金龍張嘴吹出一口清氣，石清便如一張薄紙，飄蕩著飛出了這片混沌空間。

石清先是一愣，旋即回過神來，向金龍作了一揖，敬謝道：“多謝前輩。”

無論是實力還是年歲，金龍受他這一聲前輩，都是理所應當，倒也沒覺得有何不適。沈劍青此時也從愣怔中回過神來，面色欣喜地看向金龍道：“老龍，你授予我如此大恩，真是讓沈劍青不知道何以回報了。”

金龍哈哈大笑，一陣罡風從他口中呼出，令得松濤巖上一陣呼嘯。

“你若真有此心，便承我一個人情，日后若是遇到我族中之人，或許產生罅隙，但請留它一命，便是還情。”

沈劍青頷首道：“如此小事，老龍不說，劍青也自然做到。”

金龍道：“如今我已達到真龍境界，這真武大陸已非我長留之地，接引天光將至，老龍便先行一步。”

沈劍青打小便與困龍劍為伴，蛟龍也曾在她修行之時，指點過不少方面，算的一半恩師，一半老友。

沈劍青眨了眨紅眼，揮別了金龍。

此時一道金光由天際斜射而來，隱隱中傳來瑟瑟仙樂，花枝招展的天女手臂上挽著花籃，撒落著花瓣，口中頌唱經文。

金龍乘云駕霧，直入仙門。

“這，就成仙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