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時,楊孟晗特意留下袁祖志。他覺得其他家都給地了,單獨拉下袁家,不是很好;以後袁家兄弟知道了,自己面子上也掛不住;如果大家都想多了,搞不好,兄弟都沒得做了。反正空地多的是,少賣點錢而已,還是給吧。
楊孟晗:翔甫,你家平時做什麼營生?
袁祖志:家族大了,沒有固定的,種茶養蠶,學手藝做買賣,幹什麼都有。
楊孟晗:哦,你家不是在隨園以印書賣書爲主業嗎?
袁祖志:那是我叔叔家的生意,從家祖手裡傳下來的;袁家祖籍慈溪,後來一支落到杭州,我家是杭州這一支,家祖時才單獨落戶江寧隨園。父親兄弟兩,我們這一輩堂兄弟六個。但是祖祠還在慈溪,沒分宗,還算一個大家,實際上我認不得幾個。
哦,也是一個大家族,要吃飯的人口多,那就好辦了。
楊孟晗:翔甫,這樣,這次巡防營不是在南洋打下一塊地方嘛。
袁祖志:知道呀,我不是沾光分了兩百畝嘛,謝啦。
楊孟晗:那是立春縣留給巡防營官兵的人頭地;我講的是,隔壁縣的,他們幾家,我都給了;袁家也有,不知道你們能不能開發出來,醜話說在前面,三年內不開出來,就收回來了。
袁祖志樂了:幼鳴,還有添頭呀,好事呀,誰嫌地多呀?好多人家,爲了買塊好田,臉都不要了,什麼下作手段都能用上。哪像楊孟晗你,隨口就給大家一百畝田,現在士氣可好了,估計以後誰碰到我們這支部隊,都是被打殘廢的命。將士們現在可守規矩了,我這個鎮撫,現在閒得很,哈......
楊孟晗:翔甫,還是一樣的好地,這次我給你兩萬畝。
袁祖志:兩......
袁翔甫笑聲卡在喉嚨裡,沒給嗆著是因爲年輕;他和潤淼從舅的反應,一樣一樣的......
楊孟晗止住袁翔甫的激動,說:翔甫,我把地給你,不是白給你,你要把浙江最好的養蠶技術帶過去;那地方桑葉是一年四季都長的,聽說,一年最多能收八茬蠶繭......
這下真把袁翔甫雷翻了,沒鑽桌子底下去,已經很有定力了。
下午,方子詹帶著李善蘭來跟自己道別,他就要去特董局赴任;雖然還暫時兼著師範學校的校長,但往後,他的主要身份是特區文教局長,理論上不算巡防營的人了,人家現在是正正經經的文官了;潤淼從舅大大方方地給他弄了一個從七品,副處級幹部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整個人顯得更加的精神煥發了。
進來後,就一揖到地:竟芳能有今日,全靠大人勠力栽培、用心提攜,大人是我的引路人,竟芳此生永記心田,他日,大人但有召喚,竟芳必千里赴邀,爲大人麾下一馬前卒也......
楊孟晗連忙扶起:竟芳兄,十年樹木,百年樹人,而今國內知西洋學問者,寥寥數人而已。竟芳兄當以星星之火,作燎原之志;國之奮強,當以教育爲先。竟芳兄如果把學校辦好了,是利國利民第一等的大事;某家永遠捨不得把竟芳當一個衝鋒陷陣的士兵用的,就是當軍官領兵打仗都不行;還望竟芳兄勉力前行,爲後人造福。
教育是楊孟晗最重視的,長遠來講,沒有教育,一切皆是空中樓閣。洋務運動的失敗,與沒有建立相匹配的教育體系有很大關係。當時科舉還沒有廢止,大多數讀書人還在繼續做著暮登天子堂的春秋大夢;學新學的人有是有,以沒錢讀四書五經的窮人家孩子爲主,學生基數太少,也就小貓兩三隻吧。
楊孟晗想到,土木工程學也是很重要的學科,就問李善蘭:敏體尼的設計公司,包括敏體尼自己,是有好幾個行業專家的,有沒有想到在辦學上進行合作?
李善蘭:有的呀,我們已經派出幾個學員,在他公司學習,說好了,每年都會派人,費用由校方承擔,等生源足夠了,學校就正式成立土木工程系。
楊孟晗:竟芳,我知道你擅長數學知道,這個我就不多問了;物理、化學,這兩個專業籌備得怎麼樣了?
李善蘭:情況和土木工程學差不多,老師有一兩個,每科有三、五個人,都是童生、秀才;現在是以培養未來的專業教師爲目標。
楊孟晗:幾所小學籌備得怎麼樣?
李善蘭:連同師範附小,一共四所,英美法租界各一所;不過,除掉師範附小是兩個班,其他都是一個班。我們也和阿禮國、文惠廉溝通過,希望他們辦的教會學校,增加自然科學內容。
李善蘭來的時間不長,但做的工作不少,師範學校已經有點模樣;雖然劃給特董局了,還是肉爛在鍋裡,楊孟晗一點不心疼。
臨走,楊孟晗與方子詹把李善蘭特意送到營區門口,才拱手告別。對從事教育工作的人,多一點尊重,楊孟晗認爲,永遠沒錯。
往回走的路上,楊孟晗跟方子詹說:師範學校劃出去,是勢在必然,巡防營後勤部不可能把所有的事都辦了,辦成個小社會。但教育工作仍然不能放鬆,尤其是軍事專業教育,是指望不上別人的,只有自己想辦法。陸軍軍事學院、海軍軍事學院、軍事醫學院、軍事工程學院等等學校,早晚必須要辦的。
一說這些,方子詹最頭大;辦什麼差事,都有條不紊、張弛有度的方子詹,一碰到楊孟晗跟他說辦學校,他就一腦門子官司。他真的不知道該從哪下手,除掉一塊空地,沒老師、沒教材、沒生源,巧婦難以無米之炊,說得就是他目前的窘境;有力都不知道往那處使,豈止一個“愁”字了得哦。
方子詹低頭半天,只是悶悶地說:已經找了十幾個學員,由李家滄帶隊,跟著那個傳教士在學習西醫;也請了好幾個有一定名氣的中醫,在醫院坐診,也各自帶徒弟。傳教士也寫信回去了,等年底醫院正式建好完工,估計能請來五、六個醫生。陸軍、海軍兩個軍事學院,可以在預備軍官培訓班的基礎上升級;因爲能當軍官,還好辦些。最麻煩的是後兩個,老師可以花大價錢請,嗯,幼鳴,我們也不懂行,請來的是不是水貨,我們也不敢保證;學技術辛苦,又當不了官,願意來的書生少之又少,招學員反而最頭痛。
楊孟晗心中也鬱悶,是的吶,孔夫子他老人家一句,學而優則仕,把列朝列代的皇帝老倌兒害慘了,天天打坐龍庭金鑾殿,就琢磨著上哪尋摸出官位來,安置這讀書人。也順帶著把其他學科害殘了,沒官做,誰費勁學吶。
可是,但可是,一花獨放不是春囉......
基礎太差,逼方子詹也沒用;就在腦海裡搜索著工程技術方面的可能人選,想到這個時代國產土專家,除掉李善蘭,恐怕就是龔振麟和丁拱辰丁淑原了。就跟方子詹說了一嘴,龔振麟是江蘇長洲人,現在可能在浙江臺州當知縣;丁拱辰是福建晉江人,可能在廣西爲官。讓方子詹想辦法找找看。另外,能引進的外籍技術專家,逐步有計劃的引進來;當然,高素質的生源,也要多頭想辦法。現培養小學生,得乾等十幾年囉,能把人鬍子都等白了。
軍事教育的系統化和軍事工業制式化,纔是強軍的基礎;這個短時間沒可能,只是一個努力目標。一步步的往前走,慢慢來吧......
楊孟晗沒有責怪方子詹,也不能責怪,他已經做得很好了。沒有方子詹在背後默默的奉獻,一步一步在打基礎;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