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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就是一張無邊際的網,我們每個人都站在網的中央,無力掙拖。
命運就是一場有結局的劇本,世人都拿著各自的劇本站在網的中央,傾情演出。
剛畢業于人民大學歷史系尚且還算漂亮女孩的22歲晨夕目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找一個有錢、有能力的男友改變自己平凡的命運。并以此滿足自己對物質的**與追求,因為這大抵是生活在城市里所有年輕女孩的心愿,晨夕自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俗人,因而也不能免俗。
還有三天就到農歷新年,是請灶神的大日子。低矮的天空灰蒙蒙的,籠罩著一種破敗的年味。晨夕不禁想起魯迅先生筆下的《祝福》,先生描寫的大抵也是這樣一個場景。偶爾從灰霧天空中飄下的幾顆雨滴打在晨夕腳步匆忙的臉上,讓她覺得越發的濕冷。
冷冽的寒風依然抵擋不住中寧市濃濃的年味,街道兩旁的紫荊樹上掛滿了大紅的燈籠,遠觀效果還不錯,近看就像給螃蟹安上蹩腳的義肢,突兀而毫無用處。晨夕明白,這就是**裸的某項政績工程,所謂的光亮工程。雖然已經禁放鞭炮,可遠遠的,依稀還能聽到鞭炮聲。晨夕跺跺腳,踩著點踏進辦公室,沒有意外的她似乎又看到年近40歲的科長薛貴那雙氣憤難耐的小眼睛。
薛貴不經意地撇了一眼墻上的掛鐘,晨夕作為剛參加工作的新人,似乎沒有作為新人的自覺,每天總是踩著點來辦公室。雖說這幾年機關的作風開放了許多,但機關依然是最講究論資排輩的地方,可是晨夕從來沒有提前到辦公室做些準備工作的自覺。薛貴不怎么喜歡晨夕,幾次三番想要拿晨夕的錯,卻又無處下嘴,這讓薛貴很是郁悶。晨夕對于自己分內的工作還算盡心,在生活上卻從不斤斤計較。這次分年貨,晨夕總是自覺地把自己放在最后一個,并不在意東西的好壞。就因為晨夕從無機關那種斤斤計較的性格,最重要的是晨夕從無進取心,很明顯,這樣一個女孩子不可能想要在仕途上有什么發展。在中寧市政府辦,她的人緣還不錯,沒有人把她看做對手,盡管她是名牌大學畢業的。
晨夕每天都是盡最大的可能把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政府辦的待遇還不錯,是四套班子里最好的。她精打細算的小腦瓜總是知道如何合理的運用她不太多的可支配的金錢來擁有一些衣服與化妝品的名牌。存錢?她覺得這應該是下輩子的事!她是真正的月光族。這讓她在機關的那些人中間總是格格不入,十分的特殊。她從不在意那些老古董們探究、鄙視、或許還有嫉妒的眼光。她只做她自己,我行我素。
晨夕攤開《中寧日報》,頭版是任命一個叫賀崟的34歲英俊男人為中寧市政府的副市長。晨夕很詫異,怎么這幾天都沒聽到一絲的議論與風聲,看來‘民間組織部’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居然漏掉如此有八卦潛能的題材。晨夕覺得這個英俊男人有些面熟,還沒等她細想,門口傳來辦公室主任蔣樂安那爽朗的笑聲。
薛貴等人看到來人,都站了起來,薛貴第一個迎了上去。
蔣樂安介紹到:“賀副市長,這是第四秘書科,跟的是商業這條線。這是科長薛貴,副科長沈春紅是韓副市長的秘書,這是科里的同志楊弘,這是晨夕。”
賀崟撇了一眼晨夕桌上的報紙,他聽到晨夕的名字就認出了她,他笑著對晨夕說:“晨夕,想不到你都畢業工作了,那年我去你家的時候你才剛上中學。”賀崟轉頭對蔣樂安說道:“我剛畢業時分在東風機械廠,她爸爸晨鋼是我的師傅,那時候我老是到他們家蹭飯直到我一年后調走。晨夕才這么高。老是叫我‘賀叔叔’,很害羞的模樣,想不到現在長成大姑娘了。”賀崟居然比劃了一下晨夕當年在他心目中的身高。大家都笑了起來,都在想這個副市長夠平易近人的。
晨夕看著賀崟,原來他是爸爸的朋友,怪不得覺得這個男人眼熟。晨夕也笑著說:“賀副市長好。”
賀崟等人離開后,楊弘立刻到薛貴的身邊,悄聲問道:“科長,這個賀副市長怎么一點風聲也沒聽到呀?”
晨夕與沈春紅也即刻聚到薛貴的身邊,薛貴很高興看到全科室緊密團結在以他為中心的周圍,他揚起左邊的眉毛,得意地說:“誰叫人家有一個好丈人!”
楊弘:“他老丈人是誰?”
“聽說是原來我們南桂省的省長云天凡,現在到廣粵省做書記的那位。好像兩人是大學同學,有一對雙胞胎的兒子。”
沈春紅癟癟嘴:“34歲的地級市常務副市長,整個南桂省可是獨一份。”晨夕知道沈春紅的意思,她是笑話這個年輕的副市長現在還不知道該怎樣當這個副市長,還是一副企業領導的派頭。晨夕看了他的簡歷,之前賀崟是南桂機械廠的廠長,他在這個位置上呆了6年。28歲成為一個效益很好的有著上萬名工人的大廠廠長,還是全國‘五一勞動獎章’的獲得者,他發明的關于鐵路鐵軌的某項技術,現在已經普及到了全國。晨夕一點也不相信他是因為裙帶關系才能當上這個廠長。
晨夕也很八卦,她變身好奇寶寶看著薛貴,薛貴明白晨夕的意思,她是想問這個賀崟怎么不到廣粵省而是留在這里,那里可是改革開放的最前沿,與南桂省不可同日而語。
薛貴繼續解密:“當然是你在我這里,我到你那里。這叫組織原則。”晨夕與楊弘恍然大悟,很明顯,沈春紅大概是早明白了的。原來的常務副市長蘇東河現在到市委做了專職的副書記,他與副市長韓娟的關系很好,所以沈春紅與蘇東河的關系也很密切。想必他們對這個空降的常務副市長很有一股子怨氣。
下班的時候,晨夕走出大門回家。彼時私家車與駕駛證都還未普及,是稀罕物。機關的年輕人中間只有一個人擁有一輛0.8的長安,是二秘的打字員潘萍,比晨夕大3歲的漂亮的女人。晨夕羨慕地看著潘萍的汽車拉風地駛過……
遠遠的,賀崟就看到婀娜多姿的晨夕孤獨地走在路上,他立即把車緩緩地開到晨夕的身邊,按了一下喇叭。晨夕看到賀崟搖下窗戶,對她說:“晨夕,上來!我送你!”
晨夕漲紅著一張精致的小臉,這里人來人往的,她可不想成為他們那些人茶余飯后的談資。她趕緊擺擺手:“不用了,賀市長,我家就在前面,很近的。您先走吧。”
“上車!”
看到賀崟的堅持,晨夕只好硬著頭皮上了他的汽車。她覺得很詫異,一個副市長,而且還是常務副市長,居然自己開車回家。開的大概還是廠里的汽車,因為汽車是大牌號,而政府辦的汽車號碼都是200號以內的,一目了然。晨夕偷偷地看著這個賀崟,這個成熟的男人真的很英俊,難怪能成為省委書記的成龍快婿。晨夕留意到賀崟的祖籍是山東的,所以他比一般的南方男人都要高大、挺拔許多。晨夕想,氣宇軒昂大抵就是形容他這樣的男子。
“晨夕,你住哪?”賀崟轉臉看著晨夕。
“啊!什么……您……您說什么?”晨夕滿臉通紅,被抓包了……真是丟臉……
賀崟暗暗好笑,這個晨夕現在長成大姑娘了,還挺有意思的。
“晨夕,我說,現在你家住哪?”賀崟笑瞇瞇地看著年輕的晨夕說道。
從未戀愛過的晨夕心‘嘭嘭嘭’地直跳,與這樣一個英俊的男人呆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讓晨夕覺得窒息,而且這個男人還算是自己的長輩,這樣的氣氛實在有些怪異。
晨夕忐忑不安地看著賀崟:“我、我家現在住在中醫院的宿舍。”
賀崟笑了:“晨夕,你不用緊張。像從前一樣,你還是把我看做你爸爸的徒弟就行了。”
晨夕苦笑,這怎么可能?現在這個英俊的男人可是高高在上的地級市的副市長,而父親只是一個分廠的廠長,其實所謂的分廠廠長在過去的年代叫做‘車間主任’。改革開放15年,所有的職務稱呼都被無限放大到極致,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如此浮躁。晨夕明白,出身在這樣一個十分平凡的家庭而能到市政府辦工作,完全是因為書記太太曾經是媽媽的病人,媽媽徹底治愈了她的隱疾。當然,晨夕畢業的學校也讓她能名正言順地通過人事局分在這個令人羨慕的單位。
看著晨夕的表情,賀崟仿佛明白晨夕心里所想。他摸摸晨夕的那頭直發,微笑著感嘆道:“晨夕,你真的長大了,可是樣子一點也沒變,我一眼就認出你來。師母好嗎?”
晨夕終于沒有那么的緊張,她同樣微笑著望著賀崟:“媽媽現在是中醫院的副主任醫生,醫院分了一套大房子給媽媽。父親、父親再婚后,還是住在廠里。”晨夕臉色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