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風看到風母的第一眼,只覺鼻子有些發(fā)酸,是的,那是一種自然而然的心酸感。
按照風家在天風帝國的影響力,哪怕是普通的家仆,日子也比外面的尋常百姓要好上十倍百倍,風母作為三個孩子的母親,大兒子風行天也不過二十五上下。
按理說,風母就算不修煉,四五十歲的年齡也應該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可眼前的風母,頭發(fā)花白,面容憔悴,雖然依稀可以看到昔日風華絕代的美人輪廓,可那只漠然看不見任何東西的左眼實在讓人心酸。
另外一只尚且能夠視物右眼也黑眼圈極重,整個人面色蒼白,一點也看不到富貴人家婦人保養(yǎng)之后的紅潤,她走起路來似乎也很是艱難,哪怕在老管家的攙扶之下也顫顫巍巍,就好像隨時都會跌倒。
寧風慌忙起身,跑過去扶著風母,然后慢慢攙扶著她做到木椅上,然后躬身行禮,叫了一聲伯母,就立在了一旁,尊敬的看著這個本來應該一生榮華富貴的母親。
“你是天兒和風兒的朋友嗎?坐吧坐吧,不要拘謹。”
風母招呼寧風坐下,寧風再次行了一禮,回到了之前下人看茶的座位。
“伯母,我受風大哥的委托,給行云送一封信,我和他們都是朋友,不知道伯母知道行云的下落嗎?”
寧風知道風母望子心切,又將自己和風行云黑風城相識的過程說了一遍,之后怕風母擔心,只是提到雁山鎮(zhèn)和風行天有過一面之緣,之后風之城才再次相遇并被托付帶信。
至于風行云被人追殺,風行軍遇伏,風行天幽冥之森以命搏殺骨王,還有之后風行軍被圍,風家軍救援敗走飛云澗,風行天千里尋父,先破伏尸嶺靈陣,再敗劍閣道險隘,這些事情寧風只字未提。
老管家若有所思的看了寧風一眼,他是風繼忠安排在皇城王都保護風家母子的高手,他知道的消息遠遠比風母這個足不出戶的女主人要多得多。
不過他并沒有揭穿寧風的謊言,有些謊言是善意的,風母是一個可憐的女人,雖然她從不后悔嫁入了風家,可老管家這些年作為一個下人,將這個母親替兒子還有丈夫做的每一件小事都記在了心里。
她真的太苦了,或許也就只有剛剛嫁給風繼忠那幾年過上過好日子,可那時,她是皇家的人,是先皇唯一的妹妹,當她真正愛上風繼忠的時候,不是作為妻子,而是作為一個母親。
她是皇家派來監(jiān)視風家的眼睛,這一點所有人一開始就知道,可是風繼忠依舊八抬大轎,風家軍數(shù)萬人,迎親隊伍前前后后排了整整三十里。
風繼忠對她很好,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從不會勉強她做任何事,白天風繼忠是統(tǒng)帥三軍的大將軍,晚上卻時常一個人喝悶酒。
那時候,風繼忠老父親剛剛過世,他在邊關和將士們同甘共苦,浴血廝殺,好不容易得到了三軍將領的肯定,先皇在駕崩之前,卻安排了他的親妹妹嫁給風繼忠,說動了親弟弟皇影為內(nèi)應。
那時候的風家,內(nèi)憂外患,也許是風繼忠的所作所為打動了她,也許是曾經(jīng)登上城樓親眼目睹了邊關將士拋頭顱灑熱血的血性,她毅然的站在了風繼忠的身后。
如今幾十年過去,三個兒子都已經(jīng)長大成人,風母早已經(jīng)將自己當做了風家的女主人,皇家的那重身份,不知道什么時候連她自己都忘了。
不得不說,風家男兒確實都有一種讓人折服的人格魅力,很多人原本和風家沒有交集,可一接觸就慢慢就會將自己的生命托付給風家。風母是一個,皇影是第二個,如今的寧風算是第三個。
“云兒前些日子回來過,后來我怕司馬家的人找上門,就把他趕到天風學院了。云兒這孩子也真是,喜歡那個小丫頭直接說不就好了,干嘛要下藥呢,惹得司馬家一家子臉上沒光,哎,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呀。”
風母看似責罵,語氣卻滿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的溺愛,三個兒子里面,風行云最小,也最淘氣,可風母最溺愛的就是這個小兒子。
寧風心道一聲果然,其實他在見到風母的第一眼,就已經(jīng)確定了寧風不在風家,而最可能去的地方,便是天風學院。
“對了,還沒有問你叫什么名字了,行云有你們這樣的朋友,我在家里也安心些。”風母突然不知道該怎么稱呼寧風,便開口問道。
“小子寧風,承蒙風大哥和行云不棄,和行軍二哥也相識,這才受了風大哥的委托,既然行云不在府中,那我就不叨擾伯母清凈了,小子告辭!”
寧風起身再次行禮,并告訴風母風行天和風行軍如今都很好,和風繼忠待在一起,叫風母放寬心,好好休息,注意保重身體。
風母聽說兩個兒子都沒事,還和風繼忠待在一起,頓時心中的大石頭就落下,笑著點了點頭,目送寧風離開。
走到門口,一直沒說話的老管家突然叫住了寧風,寧風疑惑的轉(zhuǎn)身看著老人,就聽到老管家道。
“小兄弟,大公子有沒有讓你帶什么話回來,或者帶什么東西給我?”
寧風搖了搖頭,愈發(fā)不解,老管家見寧風似乎并不知道某些事情,便話鋒一轉(zhuǎn)凝重道。
“小兄弟,如果在天風學院見到三公子,還望多加照拂,如果大公子和你有書信往來,記得替老頭子給大公子帶句話,叫大公子千萬不要回皇城王都,那個人要下手了!”
老管家說完就關了風大門,留下寧風一個人在那里沉思許久,那個人要下手了?
寧風深吸一口氣,朝著天下商會而去,一邊走一邊揣測老管家這幾句話到底什么意思。
鐵鎖橫江,聲猶在耳。
寧風是親眼目睹了當初武狀元秦真對風家數(shù)萬敗軍的態(tài)度,要不是風行天寒徹箭威懾住了秦真,怕是寧風也難逃一劫。
秦真是王師的弟子,王師是當今皇帝親自拜的國師,那么是不是可以說,秦真的態(tài)度便是天風皇帝對風家的態(tài)度?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很多事情就說得通了,只是風家的處境著實危險了些。
皇家要對風家動手,以往風繼忠便是心頭大患,可如今局勢變得微妙起來,以前的文狀元風行天只是有些名望,卻沒有力量威脅到天風皇家。
但自從幽冥單手擒骨王,千里匹馬破劍閣揚名天下以后,他的王座實力深深受到了皇家的忌憚,風行天一日不除,皇家便沒有絕對的把握對風家下手,一個王座高手對戰(zhàn)局的影響力,大到普通人根本無法想象。
可是,皇家會以什么手段除掉風行天?這是一件很耐人尋味的事情,如果用風母還有風行云作為人質(zhì),讓風之城的風家大軍投鼠忌器,先不說風繼忠答不答應,怕是這天下的悠悠之口,就能讓皇家失去人心。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若是沒有一個理由就和風家公開為敵,那會讓天下人寒心,風家自始祖風凜往后三千年,代代風家弟子忠義無雙。
當年縱橫劍風凜斷劍明志,皇家始皇帝皇極道指天發(fā)誓:只要我皇家一日尚在,我保風家千秋萬代。
如此誓言,也能看出昔年風凜和皇極道金蘭之情絲毫做不得假,可世態(tài)炎涼,人心思變。更何況,江山依舊是那片江山,然故人凋零,如今的天風,早已不是三千年前。
很快,寧風就知道了皇家的做法,他剛到天下商會門口,就見到了一個熟人,一身白衣,白巾抹額,意氣風發(fā)的何家二少爺,何進。
他的身旁,還有斷了一只手臂的歐陽厲,以及被二人護在中間的皇家四皇子。
“四皇子殿下,您說,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下令召回風行天,還封為人王,裂土封王,這可是三千年來都未曾開的先河呀。”何進道。
“是呀,前朝無道,但究其傾覆的根本,便是異姓王擁兵自重,造成南川戰(zhàn)事不斷,百姓怨聲載道,餓殍滿地,如今陛下再次裂土封王,可實在讓人心憂呀。”歐陽厲點頭附和道。
“呵呵,兩位公子何必揣著明白裝糊涂,你我盡知,非我皇家稱王者,天下共誅!如今世襲的王侯,都是我皇家嫡系,父皇這么做,意圖難道還不夠明顯嗎?”四皇子一笑,聲音戛然而止。
“這個風行天真的這么重要嗎?陛下已經(jīng)前后下了兩道詔令,第一次沒有他的消息就不說了,這一次可是李公公親自到風之城傳達的皇命,他總不能抗旨不從吧!”歐陽厲眼神一寒,嘴角帶著陰毒的笑。
“好了,這里人多嘴雜,有些話你我都心知肚明,以后就不要說出來了,免得我父皇聽到之后不開心,妄自猜測皇命,那可是為人臣子的一大忌諱!”四皇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二人不要亂說話,然后帶頭進了天下商會里面,何進和歐陽厲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
寧風這才轉(zhuǎn)過身,看著三人離去的背影,心中頓時活絡了起來。
天風皇帝看來真的是忌憚風行天到了極點,居然連這么極端的手段都想得出來,難道,他就不怕弄巧成拙嗎,還是說,他有什么后手?
要知道,就算真的除掉了風行天,可風家大軍絲毫沒有傷到根骨,還失去了天下人心,這可是大大的不明智的舉動呀,寧風才不信,一個野心勃勃,有著禮賢下士名頭的天風帝王會連這么一個弊端都看不見。
“這位公子,是要參加我們舉行的拍賣會,還是要買賣些現(xiàn)成的東西?”
寧風正在皺眉苦苦思索,天下商會的招待侍從禮貌的躬身在寧風身側問道。
天下商會能做到這一步,憑借的不是背后龐大的靠山,而是服務態(tài)度和一手優(yōu)質(zhì)的物品,很多人都說,在南川,恐怕除了南川院,就只有天下商會拍賣的東西最吸引人,賣的東西也最全面系統(tǒng)。
“拍賣會?今天難道正好在進行拍賣會嗎?”
寧風看著眼前躬身的藍衣青年仆從,疑惑地問道。
“對,公子難道不知道我們天下商會這次舉辦的七日拍賣盛會嗎?”那仆人倒是覺得奇怪了,如今的皇城王都,竟然還有人不知道這個消息的人?
“哦,我這幾日在學院閉關修煉,確實不清楚,不知道這七日拍賣會到底是?”寧風笑了笑,耐心的詢問起來。
“原來是這樣,公子是天風學院的新生吧,您還不知道,就在三天前,我們天下商會的幕后支持者,也就是武家,武媚兒小姐正式答應了六合宮少主的求親,兩方這次定了親,這次的拍賣會,便是以六合宮少主的名義進行的,拍賣之后,我們不但不收取手續(xù)費,而且拍賣物全部只收取半價。”那仆從看著寧風的青衫緩緩解釋道。
是他!寧風眼神一寒,那個人,和自己可還有三年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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