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周圍那數萬風家軍,也神色之間滿時失望之色,其中經過上次大難不死的幾千老兵心中憤憤,當初風帥帶領他們打退過多少次天毒大軍,創下了多少軍功,沒想到風帥死後既然讓這麼一個文文弱弱的人當了三軍之主,他們心中難免對風行天任人唯親的做法感到不滿起來,而且,風家軍裡面本身就有許多戰功赫赫的名將老將,皇影是一個,薛子良也是一個,還有如今下落不明的二公子風行軍和龍屠將軍,甚至就是風行天自己做這個三軍之主的位置,他們心中都沒有如今這般難以接受,畢竟,季雲只是一個沒有軍功的對他們而言的陌生人,他,憑什麼?
新兵們倒是觸動不大,只不過看到平日裡關照他們的前輩們都義憤填膺的模樣,他們覺得一定有道理在裡面,於是也跟著起鬨,數萬人頓時罵成了一團,就好像平日裡趕集一般,你一言我一語的臉紅脖子粗的叫囂了起來,衆位將領也是沉著臉一眼不發,他們之前就得到過風行天的授意,自問他們自己也當不了這個位置,但想到這個位置落到個不相干的旁人身上,心裡也難免氣憤,不過他們也知道要以大局爲重,士兵們可以鬧可以抱怨,他們卻不能當衆表達出來,就算是再不樂意,也只有私下裡找風行天這個少主商量。
風行天見場面如此混亂,眉頭皺了皺,想要開口呵斥三軍,身前的季雲卻是突然扭過頭衝他胸有成竹的淡淡一笑,然後將帥旗鋪在了自己的膝蓋上,再扭頭自老頭兒手中取過了將軍劍高舉過頭頂,眼神之中一片平靜,好像周圍的人談論的不是他,周圍的將士見狀突然收了聲,正在交頭接耳的賓客們站在那裡一時間也鴉雀無聲,詭異的安靜中,季雲的聲音再次傳了出來:“不服就不服吧,不過我得先說說我的規矩。”
衆人見他高舉將軍劍,用信物來強行壓制他們,心中更是氣憤,暗罵季雲卑鄙,卻是突然見到那季雲右側的老頭兒突然論起一把大刀將季雲舉過頭頂的將軍劍斬斷,又見到那左側的醜婦人上前一步當著衆人的面面無表情的晃了晃那如假包換的虎符,然後目光一凝只聽嗤喇一聲將那虎符捏成了粉末。
衆人頓時就張大了嘴巴,在震驚二人實力恐怖的同時也是覺得季雲的做法奇怪,同時也是對風帥的大不敬,就有人立馬站出來斥責道:“你居然敢將將軍劍和元帥印毀了,你這是在對死去的風帥不敬,對戰死的三軍將士不敬!”
這人也是個暴脾氣,說完就提著大砍刀想要衝過來教訓季雲,老頭突然看了他一眼,目光一閃那人便是驚駭的發現自己動彈不得然後在身前的地上直直的跪了下去,衆人只道是他跑路沒站穩跌倒,絲毫就沒發現這一切是那個他們看不起的軍師身側的老頭兒動的手腳。
季雲看到連風行天都上前兩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頓時就是搖搖頭朗聲道:“你們錯了,我毀了這兩樣東西非但不是不敬,反而是對風帥和對逝去的風家將士的莫大尊重。”衆人目光同時齊刷刷的看向他,冷笑著看他想如何狡辯,邊聽道季雲的聲音繼續響起。
“風帥一生戎馬,保境安民,絲毫沒有辱沒風家滿門忠烈之名,甚至他的死,也是因爲毒師以屠城威脅逼迫他決戰,所以這樣的人,我季雲如何能夠不尊敬?”
他說著頓了頓,見衆人神色稍緩,又繼續道:“可是你們知道風家軍慘敗,風帥戰死的真相嗎?或許你們多少聽到一些流傳於南川各處的傳聞,而我,作爲你們將來不管願意或者不願意承認的三軍之主,有義務告訴你們戰爭的真相,因爲你們是兵,是一條條活蹦亂跳的生命,而不是那些大人物博弈之時隨手可棄的棋子。”
衆人屏住了呼吸,他們聽了很多種風帥戰死的說法,但衆說紛紜,所以聽得很認真,而那些賓客同樣不例外,他們前來這裡的目的之一,那便是求證恩公的真正死因。
“我爲何要毀了這將軍劍和虎符?因爲他們是天風皇家冊封的東西,而讓風家軍喋血,讓風帥隕落的罪魁禍首之一,便是天風皇家。”
衆人雖然早就聽過這種傳聞,但還是有人不願意相信,便立時有人高聲質疑道:“你爲何這麼說,可有什麼證據!”
季雲突然笑了笑,道:“證據?自古功高震主者,有幾人能得到善終,你們若是真的細心去打聽和留意這三千年來風家的人有多少人莫名其妙隕落,莫名奇妙突然音訊全無,就會理解我這話是什麼意思了。近了來說,我大哥風行天在皇城王都九死一生便是證據,伏屍嶺王師與秦真的現身就是證據!王師是當今天風國君昔日的太師傅,原本拜將前就任國師一職,秦真是天風國君當著天風無數人的面冊封的武狀元,這二人與皇傢什麼關係,我想就不用我在多說什麼了吧。”
衆人沉默了,季雲眼神一閃又是道:“不過,風帥的死其實是三方協同的結果,其中之一自然是皇家挾持大長公主讓少主不得不返回皇城王都,他這是要風帥投鼠忌器,其二是毒師大軍的壓力,毒師深知風帥愛民如子,所以纔想出來屠城這種手段逼迫風帥決戰,這或許也是風帥自己沒想到的,其三,便是風帥自己導演了這一切,他知道皇家容不下風家,但又擔著風家三千年滿門忠烈的名頭,他怕死後愧對列祖列宗,但又不甘心看著自己的親人和他一樣受盡屈辱,在別人的臉色下妻離子散惶惶不得終日,所以他用自己的死來坐實了皇家對風家的必殺之心。所以我說我敬重風帥,因爲這南川隕落的只是一代忠臣,活在我手中這面旗幟裡的卻是一個偉大的父親!”
四下無聲,風行天眼角有些溼潤,他曾經不是沒有猜測過,可仇恨矇蔽了他的雙眼,卻忘記了自己父親那天高地厚的恩情和對自己的託付,他緊緊的握起拳頭,眼神堅定不移,看著季雲膝蓋上緩緩被季雲揚起的旗幟肅然起敬,這一聲父親,想不到卻值得他爲自己這個兒子賭上自己的生命。
“大哥,這面旗幟只能你來抗,因爲它揹負的東西太重太重,我這三軍之主的帥旗,還是另制一面吧。”季雲將手中的帥旗遞向風行天,風行天接過,只覺沉甸甸的,他將它當戰袍圍在了背上,突然想著身後的陵墓再次跪下叩首,接著站起來走到季雲身側躬著身顫聲道:“我風行天願做陣前一卒,披堅執銳,身先士卒,人在人在旗在,人亡旗揚!”
季雲也連忙躬身回禮,然後扶起他,突的從輪椅後面取出一面嶄新的白色旗幟,環顧四周道:“季雲願同衆將士同甘共苦,我雖不能馳騁沙場,但我季雲向三軍立誓,無論大小戰事,我都會出現在三軍衝鋒陷陣看得到的地方,今日少主力排衆議受我大任,我當盡力而爲,以三月爲期,若是我不能令三軍上下一心,這三軍之主之位必當拱手相讓。”言罷,他將自己的名字寫到了新旗的最上方,筆力穩灑脫,風行天擡起頭接過筆也在後面留下了風行天三字,隨後親自走到諸位將領身前一一羅名。
整整半個時辰後,雲季握著手中的滿是三軍姓名的旗幟終於是輕輕鬆了口氣,低著頭心中卻堅定的對自己道:“今日風大哥力排衆議,來日我定然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今日的禮賢下士是何等眼光,我季雲一定要證明自己國士無雙的才能!”
風行天看向三軍,神色前所未有的鄭重,他走到了所有賓客的身前,誠摯道:“行天是個年輕人,也就不與諸位叔伯說那些大道理,我便當著三軍,當著我父親的陵墓,當著你們的面挑明瞭說:我,風行天,三日之後將正式向皇家宣戰,我要替我父親報仇,我要爲三軍雪恥,先是皇家,然後是毒師,一個我都不會放過!”
風行天的語氣異常的冷漠,好似九幽惡魔出現在了人間,他周身突然氣息大作,周圍天藍色的冰屬性靈力瀰漫開來,那徹骨的寒意讓面前的一衆賓客紛紛側目,終於知道了這位有著狂弓之稱的年輕人修爲是何等的恐怖,他們的眼神也亮了起來,事實上正如季雲說的那樣,選擇了出現在這裡,便是賭上了全家人的身家性命,他們並沒有退路,皇家哪怕暫時會繞過他們,日後平了風家依舊會秋後算賬,所以他們的唯一出路就只有一條:反!
風行天爆喝一聲弈天弓,背後雙翼一震衝向空中,那神弓虛影和寒徹箭羽在他手中越來越凝實,體積越來越大,最後那影像幾乎遮蓋了天際,寒徹箭第一次被風行天毫不保留的用出,所過之處盡是霜寒。
那一日,風行天千里寒徹壯三軍,驚豔了人族偌大的十四州域,一位年輕的帝王就此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