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主還沒有動作,皇極道已經一步踏前下一瞬出現在了天風皇帝的身前,端詳了自己的后人很久,最后卻是默然惆悵一嘆,誰知天風皇帝反而不耐煩的道:“老祖宗,你在干嘛?快給朕殺了他們!”
此話一出,連天風皇帝周圍跟著的幾名修為不俗的大臣也齊齊變了臉色,這哪是一個晚輩該對長輩說話的語氣,這分明就是對一個下人命令的語氣,別說是皇極道了,就算是對個普通人,這種語氣也只會讓人反感。
皇極道突然就笑了,心道這種人還真是死不足惜,以往自己最看不起的人之一,現在居然也出生在了皇家,看來皇家是腐朽到了骨子里,沒救了,天命如此,就讓它自生自滅吧。
想通了此節,皇極道反而平靜了下來,看著風行天三兄弟道:“我是皇極道,你們老祖宗風凜的結義大哥,我只想確定一件事,那就是他說的殺了你們父母,是不是真的?”
風行天一聽這人就是皇家老祖宗當即心頭就是一震,不過還是鎮定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即使我們三兄弟打不過你,但你也休想用你的明天唬住我們,我們不會退步的,唯死而已!”
皇極道搖搖頭道:“后輩的恩怨自然是你們自己解決,我只不過想告訴你們,想做什么就去努力,這個世界很大,你們的目光應該放得長遠一些,而不要步我的后塵,到了某一天你們站到了某個高度,就會明白其實以往的那些恩恩怨怨是多么微不足道,也會意識到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可怕。”
風行天皺眉,突然想到一個事情,便壯著膽子問道:“既然前輩不摻和,那我朋友……?”
“他沒事,不過在那之前,我還要出去看看這南川,好多年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尋到當年的足跡。”皇極道說完,便控制著寧風的身體劃破虛空消失了,小狼剛想追上去,卻被狼主攔了下來。
百毒候站在天際思索片刻,黑影劃過蒼穹,朝著天毒帝國而去,他也想去看看他的后人,與皇極道不同,皇極道是在狼主走后不得不娶妻生子延續血脈,卻是對他的后人并不怎么真的在意,施毒卻是在認識狼主之前就有了妻妾,他本就是個風流的人物,對身邊的每個女人都不錯,這一點或許也是他追求狼主失敗的最大原因,畢竟狼主這種驚才絕艷的女人,豈會成為別人的妾室。
書生取出春秋筆,端詳著隱隱有些懷念,像是在抉擇著什么,蒼藍劍似乎也感受到了幾人離別的愁緒,渾身散發出凌厲的劍氣,于空中俯身貼著冰面宛如游龍劃過,冰面盡數開裂成了兩面,沉寂了三千年的皇城王都,終于在此刻不在靜謐。
以蒼藍劍為中心,包括整個皇城王都在內的方圓數十里,大地開始劇烈的搖晃起來,先是冰面自兩邊裂開,其后大水滔天,房屋轟塌,隨后飛沙走石,凌亂的靈力在空中肆掠,一瞬間,整個皇城周圍亂成了一團。
書生和狼主同時出手,將無關之人送進虛空,皇城王都大批大批的建筑高樓甚至周圍的山川河流盡數被移走,高高的水柱凸顯出冰面,卻是彌漫著接近三分之二的皇城,高高至空中遙望下方,便能一目了然的發現有什么龐然大物即將從地底鉆出來,或者說,有什么恐怖的東西在拱起地面。
一聲沙啞的低吼,有些像是哀鳴,有些像是鼻息,仔細聆聽,卻發現并沒有什么聲音,因為那是一種響徹于靈魂的聲音,普通人或者修為低的人都被書生和狼主抬手送進了虛空,留下的這些都是些最少能自保的人,他們駭然無比的看著周圍的驚變,因為角度不同,看到的情形也就不一樣,有的人腳下突然騰的升起,一股無法讓人抵抗的威壓撲面而來,有人看到大水之下冒出了漆黑色暗淡森然的鱗甲,有人感到有什么東西的影子將他們籠罩,可是一抬頭卻是看不真切那龐然大物的真面目。
轟隆隆……
電閃雷鳴之間,皇城王都被一只大到尋常人根本不敢想象的巨型大龜馱了起來,細看之下,就會震驚的發現,整個皇城王都不過是在這只玄龜的背上,而皇家的祖脈,也就是皇極道的墓穴,那道飛流直下的瀑布,赫然只是被這巨大龍龜的一只角擋住了,這才讓大水一直不能流下淹沒皇城。
三千年前,縱橫劍風凜將一只血脈逆天的小烏龜四角朝天仰面扔在了土里,他本來只是想放它一條生路,希望它不至于跟著自己一起去送死,卻沒想到這只小烏龜一睡三千年,身體越長越大,背脊抵著大地,仰面托起了皇城三千年,今日蒼藍劍那熟悉的鋒芒再度將它喚醒,當年的小烏龜這才懶洋洋的翻了一個身,卻是讓江河倒轉,大水蔓延,桑田再次淪為滄海,三千年的皇城王都,一點點的淪為了一片汪洋。
嗤喇……
就在龍龜翻身的片刻之后,一道強大無匹的火焰至其身下沖天而起,道道火紅色光芒遮天蔽日,須臾,一頭身形綿延十多里的火紅色老鼠盤在了虛空之中,又驚又怒又恨的打量著龍龜,就是這個家伙,將它困在了地底下幾千年,讓它只能通過水流里的風雷之力勉強存活,它本以為隨著自己的體型越來越大,總有一天能夠沖破壁壘重見天日,卻不想這只它初時并不在意的小烏龜血脈簡直逆天,體型成長的速度比它這只洪荒異種火光獸還要恐怖,而且一直陷入沉睡,只依靠天地靈氣不斷進階,如今整整十級魔獸,卻是依舊沒有幻化出人形,只能用血脈冠絕妖族來形容。
也正是周圍的靈力盡數被這只烏龜吸收,火光獸才苦于沒有靈力修煉和存活,只能想盡辦法的通過其他手段獲得力量,如今一朝脫困,已然同樣是十級魔獸的它感覺自己的苦日子終于熬到了盡頭。一日重見天日登臨絕巔,它只想找個隱蔽的地方吸收靈力快速幻化出人形,然后回到妖族闖出自己的赫赫威名稱霸一方,至于這只烏龜,火光獸是真的打心底里怕了。
可接下來的一幕就讓它有些懷疑人生了,只見一白衣女子幾步向前,周身出現了道道繁瑣的符印,隨后往虛空一拍,空氣仿佛劇烈的顫抖了一下,那只體型大得嚇人的龍龜慢慢變小,最后成了巴掌大落到了那女子的手中,火光獸看到這一幕猶如看到一只一級魔獸**了一頭十級魔獸,差點沒被嚇得縮回了地底下,這才過去多久沒出現,怎么一出來就遇到一個制服十級魔獸跟玩兒似的狠人,難道這就是強者的世界?
不待火光獸思考,書生突然走到它身前,像是商量著問道:“我的山門正好缺一只強大的看山魔獸,十級魔獸倒是勉強能唬唬人了,你愿意跟著我嗎?不然我可攔不住她。”書生一指狼主,火光獸很想說看家護院多丟人,你當你是誰呀,說話也不怕風閃了舌頭,可看到狼主手上那只比它血脈還恐怖的小烏龜,破天荒的竟是點了點頭,暗道我先答應下來,隨他回去吞了他一個山門的人恢復一些精血,正好省了到處獵殺強者被人族武修追殺的風險。
書生抬手,一道火光閃爍,火光獸當下就驚恐的發現自己的身體在慢慢縮小,讓它稍稍安心的是,它的實力并沒有受影響。
書生淡淡一笑,劃開虛空頓了進去,蒼藍劍不知為何劃破蒼穹緊隨其后,狼主見狀像是發現了什么,皺眉看了一眼手中的小烏龜,也凌波微步尋了過去。
群山之間的一座山頂,書生猛然回頭,看著蒼藍劍許久說不出話來,他剛想開口,突然才發現了隱秘在暗處的狼主,便道:“這可不像你,有什么事出來說吧。”
狼主一襲白衣氣質出塵,盯著書生一字一頓道:“他沒有死對不對!”
書生皺了皺眉,卻是反問道:“你為何會這樣問?三哥的蒼藍劍都成了無主之物,全靠劍靈指引今日才得以現身,你為何還會問這個問題?”
狼主不為所動,攤開雙手將那只小龜在書生面前晃了晃:“劍靈完成他的遺愿與我們相見我信,但劍靈記得當年我與他一道埋下的這只小龜我卻不信,因為那日我把蒼藍劍鎖在了皇宮里,這件事只有我與他知道,所以他沒有死,對不對?只有他這樣的人,才會將一件小事記得那么清楚。”
書生沉默了,不知該如何應答,狼主突然鄭重道:“四哥,你從來沒有騙過我,對不對?”
書生點了點頭,狼主突然展顏一笑,雖然書生看不見,這時卻是聽到她認真的問道:“你喜歡我,對嗎?”
書生其實一點都不笨,只是有時候心甘情愿被騙而已,就像是此刻明知道狼主在騙他,他沒有回話,沉默許久后悵然一嘆,道。
“你猜的沒錯,三哥還活著,你想知道他的下落,我也可以告訴你,但我希望你能認真回答我幾個問題,也算是我代我大哥二哥問的,希望你不要再騙我,畢竟,我并沒有你想的那么笨。”
狼主眼中驚喜一閃而逝,開始還為自己用小龜的謊言騙了書生有些自得,聽到他后面的話才醒悟過來自責不已,是的,狼主只是瞎說的只有她知道風凜埋了小龜的事情,可事實上卻是,她并不知道,一句謊話往往需要無數句謊話來彌補,書生不是傻子,一個傻子成不了人族如今炙手可熱的人物,所以狼主知道自己錯得很離譜,所以心底很愧疚,聽到他的話也認真的點了點頭。
“你喜歡過大哥嗎?”書生道,聽不出語氣的感情。
“喜歡,可那是恩,不是愛。”狼主輕聲道,語氣卻是異常堅定。
“那你喜歡過二哥嗎?”書生又道。
“喜歡,可那是詩,不是愛。”狼主苦澀的一笑,語氣依舊堅定異常。
許久,書生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臉色有些微紅,有些緊張的問道:“那我呢?”
“喜歡,可那是癡,不是愛!”狼主愧疚的嘆息道,語氣變得有些沒有底氣,書生其實默默為她做了太多事,可她卻一直在欺騙他,她總以為他傻乎乎的,后來才發現書生一點都不傻,他什么都清楚,可卻什么也不說。
書生終于是苦澀的笑了笑,道:“你騙了我這么多次,這次,我也騙了你,三哥還活著,但我不能告訴你他在哪,不能帶你去見他,你若有什么話,告訴我,我書生一定帶到。”
狼主沉默了,許久,語氣深情而執拗道:“你告訴風凜,我喜歡他,我會在紅塵中一直等著他,知道我容顏老去的那天,雪川之頂的十年風雪,便是我的決心。”狼主說完,在不顧其他翩然而去。
書生遙望蒼穹,驀然回首看著蒼藍劍道:“三哥,她的話,你都聽到了吧,你若負她,我書生不會放過你的。”
須彌古剎,古佛青燈,一青年男子突然潸然淚下,他身旁的另一名僧人雙眸開合剎那,周圍的燭光火影盡數跳動了一下,他嘆息一聲,道:“師弟,三千年佛前懺悔,你還是忘不了過往重重嗎?”
青年僧侶恍若未聞,只是腦海里一直重復著少女當年那句堅定卻又迷茫無助的聲音。
我在紅塵等你,直到容顏老去的那天,可是,你還會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