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傻蛇王刁寶寶
阿貍。
是她。
花容怔愣,抬手正欲掀開簾子,手停頓在車簾,指骨微微青色,長睫微顫。
兩輛馬車交錯駛離,花容放下手,摸了摸幾個孩子的小腦袋,笑道:“可有嚇著?”
五個孩子驚魂未定的搖搖頭,表示自己的勇敢。
花容手撫小腹,微微斂眸,眸底冰寒淬冰。
剛剛那個聲音……
深入骨髓的熟悉。
他竟然,下山了。
“轉頭”
云楓的聲音平直冷寒,握著馬車的手卻隱隱泛著不正常的青,車軾發出輕微的咔嚓聲。
車夫沒多問,立刻轉頭。
素衣白袍,清雪般的人,修長冰涼的指尖透白蒼涼,抓著車壁依舊止不住的顫抖。
“咳咳……”
嗆咳,疼的已不是胸口。
阿貍。
“停車”
花容開口,馬車在一家普通的面館前停下。
囑咐車夫將五個孩子送到逢源樓,轉身離開。
馬車轉向了逢源樓的方向,花容看著頭頂的徐氏面館幾字,轉個方向回玉王府。
“桃夭”
花容停下腳步,看著面前突然出現之人。
“你師父他已經下山,你……”
“我沒有師父”花容冷淡的打斷木道子的話。
木道子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抬頭看向花容的身后。
她身后停著一輛馬車。
是剛剛的馬車,那輛本與她擦身而過的馬車此時靜靜的停在她身后,馬夫一動不動,白鬃的馬匹原地踏著馬蹄。
“桃夭,你……”你見過他了?
木道子看著那兩馬車,到口的話沒有說下去。
空氣中的熱風撩起了花容長長的雪色的裙擺,墨緞般的青絲揚起,花容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一眼,與木道子擦肩而過,徑直朝前走。
我沒有師父……
“咳咳……”
難以抑制的咳嗽聲從簾內傳出,車簾內伸出一雙瓊玉般透白的手,雪白的衣角露出,微微沙啞的嗓音沒有那浸冰的寒涼。
“阿貍”
花容望著天空烈日,如此灼烈,真像是當年,阿貍死的時候也是這般的烈日,只有烈火燃燒皮膚那徹骨的痛感,烈火外子玉滿身的紅,那般艷烈妖冶,大約是一輩子見過最刻骨銘心的顏色。
花容撫著隆起的小腹,唇邊勾起一抹弧度。
抬頭之際,眼前站著的是一個陌生的身影。
那般漆黑的眸子和她記憶中的某個人很像很像。
所有悲禍的源頭,所有一切夢幻轟然崩塌的根源。
那個所有人都說被她殺害的人,火焚燃燒靈魂,被吞噬的靈魂將得以釋放。
她知道欺師滅祖,云止山最殘忍的懲罰是什么,她知道沖向至高殿逼著那人殺她會是怎樣的刑罰……
反正都沒人相信她,她怎可毫無聲息的死去?
“阿貍……師兄……”
云楓靜靜的看著花容。
笑,花容只有笑。
笑的看不清她在想什么,笑的好像她沒聽清云楓在說什么,笑的好像看透了一切。
“道長,桃花開得可好?”
小刺猬,桃花開的可好?
瓊華殿的桃花永世不凋,你便永不死。
瓊華殿的花從未凋謝……
云楓猛的倒退數步,似是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之事,似是被人狠狠的砸了一重錘!胸口驀地腥甜翻涌。
“十六年……道長,過得可好?”花容輕笑如魔,步步逼近。
云楓倒退數步。
花容綻笑如花,“道長可知阿貍已死?道長可知阿貍是怎么死的?道長可知她死前知道了什么?”
花容轉身看向馬車外站著的白袍雪發之人,笑靨如花。
墨淵看到她隆起的腹部,臉色瞬間蒼白的無一絲血色。
“阿貍……你不能……”
花容表情微氳,微微低首輕覆小腹,舐犢之情溢于言表。
“我的孩子……我和他的孩子……”
不僅僅是墨淵和云楓,木道子亦是臉色瞬間劇變!
“桃夭!你不能要他們!”這孩子要不得!
花容不語,空氣中桃香彌漫,花容手中緊握桃鞭,冷道:“遲了!”
“阿貍!”
白芒一閃,墨淵一道手印擒住花容,瞬間無法動彈。
孩子已經嚴重阻礙了她的功力和靈敏度,花容幾乎是無法撼動一絲一毫。瞬間倒了下去。
墨淵順勢接住,轉身便與云楓離開了此地。
緋玉晗從逢源樓回來依舊沒有找到花容,幾乎找遍了所有平日夭夭去的街市都沒有看到她,回府時,臉色陰沉。
他沿著佘骨幾個孩子所說,去了夭夭下車的地方,那附近什么都沒有!
夭夭還有身孕不可能會去太遠的地方,為什么,為什么還沒有回來……
“王爺,沒有找到……”
“沒有找到王妃……”
“西城也沒有……”
“王妃尚未回府……”
“滾出去!”緋玉晗猛擲茶盞,碎片崩裂,嚇得一群下人匆忙下去。
緋玉晗手撫額頭,止不住心底的害怕擔憂。
夭夭不會拿孩子開玩笑,她不會這么晚了還沒回來,一定是出事了!夭夭出事了!
思及此,渾身都忍不住的顫抖。
“夭夭……”
花容安靜的坐著榻沿,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擺設與建筑,指骨青紫。
她這是在……她竟然一醒來就在云止山的瓊華殿!
她在瓊華殿!
花容碰了碰四周,一股力量立刻反彈,阻止了她踏出的步子。
花容臉色青白,沒有辦法出去!
墨淵到底想干什么?!
花容怎么也不愿束手待斃,正欲擊向護罩,眼瞥到從外走近之人,動作一頓,冷冷的看著他。
“阿貍”
淡薄的嗓音帶著微微的啞,穿過護罩,溫雅皎然的臉上帶著和煦的輕笑。
花容皺眉,倏地上前!卡住了墨淵的脖子,對于如此輕易的得手,讓花容有些微的詫異。
冷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阿貍,你餓不餓?師父聽說山下的人不能不吃東西……”墨淵淡笑依舊,雪色的長發及地,雪白的長袍襯得他好似正和心愛的徒弟說著體己話。
花容卡住他的脖子皺眉。
“我要出去”
“阿貍……”
“你給我住口!”花容暴怒!
“啪!”
花容一掌甩向他清淡溫煦的容顏!
墨淵瞳孔驟然一深,僵住,薄唇溢出淡淡的血色,絲般流下,什么都沒說。
“你以為你現在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墨淵!我告訴你!阿貍已經死了!她已經被你逼死了!你不明白嗎!你不明白我就讓你看清楚!”
花容怒意難減,抓住墨淵的手,按到腹上,冷笑:“看清楚,感覺到了嗎?這里是桃夭和緋玉晗的孩子,就是當初被你陷害的緋玉晗的孩子!我是桃夭,是冷花容!”
墨淵指尖微動,顫抖不可抑制。
“我是妖!明白嗎?我不是你徒弟!我現在只想殺你!”
殘忍而冷酷的聲音令人心底發寒。
花容看著墨淵,一把甩開他的手,無力,一陣無力感襲遍全身。
“我不是阿貍……我不是……”
云止山之上,師尊多日不曾下來,廣場上每日的晨練卻依舊,云劍與云翎傷勢已好,加上并不常見的云楓,八子齊聚。
“師父!師叔,阿貍小師叔怎么還未被放出來?”
“是啊!阿貍師叔雖然犯錯在先,但是如今也過了這么長時日了,是否……”
“住口!”云穹大吼一聲,瞬間在場的弟子只好都散了。
“師叔怎么發這么的脾氣?”
“是啊,這幾日除了小師叔不曾來,就是師尊也許久不見了”
議論聲漸漸遠去,八子臉色難看,如今阿貍已經回山,只差時機,不然阿貍恐怕……
“那蛇妖竟然做出此等該死之事!”
“阿貍如今呆在云止山應該不會出事。”
云止山的力量渾然天成,可保她靈魂不再繼續被妖獸之子影響。
不能讓阿貍離開這里。
“過段時日邊讓阿貍從削骨塔中出來吧”
距當初被擄已過去了近半個月,花容臉色陰郁,肚子真是快生的模樣,她實在無法想象滿十月是何模樣。
她半個多月不曾出現,子玉恐怕要急死了!
她不可能一直呆在這里呆到孩子出世,但是讓她求墨淵放她出去她做不出來。
花容扶著腰站起身,不知是何緣故,她如今感覺到腹部柔軟了很多,似乎不是當初那般的感覺,胎兒在用腳踢她,以前是感覺不到的,她一直覺得隔著蛋殼是不可能踢到她,但是這半個月來,孩子時不時的踢她。
她感覺的到孩子活躍了,兩個多月的孩子能踢人嗎?不是快生的那幾月才會如此嗎?難道她的認知有什么不對?
花容扶著椅子,肚子大的有些不便,橫里伸出一雙手扶住她,花容一僵。
“阿貍,大約還有半月就要生了”
花容不語,不著痕跡的抽出自己的手,捏緊了椅靠,似是猶豫了很久,半晌才悶悶道:“我想出去走走……”
墨淵一愣,看著花容低垂的眸子,幽深的眸子染了一絲受傷與悲戚。
“……好”
“……”花容一時詫異,沒怎么反應過來,有些僵硬。
一切都來得太容易,給了她一種很不好的欠人情的感覺。
瓊華殿外一眼望去,云止山盡收眼底,花容看著這一切,有恍惚的錯覺,翻涌而上的記憶喜憂參半,一切都終結在十六年前。
“師父記得,阿貍喜歡下棋,最喜歡桃花……”墨淵從花容身后走近,花容側前幾步遠離他,墨淵眸子微閃,指尖淡色的光芒一掠而過。
“阿貍……”
“我說過,我不是阿貍。”
“阿貍,當年師父不是真的要殺你,師父……”
花容轉身走了。
墨淵眸光黯淡,苦笑一聲,果然是這樣。
“阿貍……”
“我不……”花容一怔,白芒爆閃,眼前瞬間一黑。
“阿貍,師父送你去休息好么?”墨淵接住花容,微涼的嗓音淡淡道。
“……好”
墨淵幽邃的眸子瞬間如潭,掌心迷惑的白芒無聲無息消失。
緋玉晗陰鷙的盯著面前的之人。
夭夭被劫云止山?!
“你說夭夭是被墨淵劫到云止山?!”緋玉晗臉色陰寒,冷盯著木道子。
墨淵竟然下山了!
木道子嘆口氣,實在看不過去緋玉晗找人的瘋狂程度,玉樓城就差被他挖地三尺。
“桃夭本來時間便不多,師兄暗中讓阿貍下山,得知花容的消息,下山也并不稀奇”
緋玉晗心下微松,這是說夭夭暫時沒事。
但是他的妻兒竟然被人擄走?!還是他的仇人!他是想干什么?!
“我現在就去找他!”夭夭不能有事!
“你不能去!桃夭現在需要那樣的環境!離開了云止山,她支持不了多久!”木道子攔住他,何況今時不同往日,緋玉晗不能去那種地方!
“夭夭在上面!難道讓夭夭永遠住在墨淵身邊!我做不到!”緋玉晗青筋暴起,他的夭夭在別的男人那里!他怎么受得了!
夭夭還懷著身孕,還有半個月就要生了!他怎么能不在她身邊!
這才想到孩子,緋玉晗臉色微變,猛的拉住木道子的衣領,血瞳欲裂:“我的孩子怎么樣?!他們怎么樣了!”
他的孩子是妖,墨淵如此恨他,一定不會放過他的孩子!
“桃夭的肚子已經大了,孩子長大了,無法強行帶離母體,如果孩子沒有了,桃夭恐怕也沒救,孩子暫時沒事。”
緋玉晗一把甩開木道子,身形一頓,瞬間從殿內消失!
就算那云止山是刀山火海,他也必須去!他的妻兒他沒有辦法不去管,夭夭出事了他也活不下去!
夭夭,你等著我,我馬上就去找你!
“緋玉晗!你站住!”
木道子大驚,匆忙追出去。
阿貍被帶出削骨塔時,精神有點恍惚,如今已過去半個多月,她從未被關禁閉如此長的時間。
出來時,渾身都在發抖。
“師兄!阿貍好怕!好黑好黑!哇嗚嗚……”阿貍抱住云穹大哭,云穹安慰的拍了拍她。
“好了,阿貍,師父如今也該消氣了,你以后可不要再惹他生氣了”
“嗯……”阿貍點點頭,似是想起什么,臉色不太好,當日師父好像很嫌棄她一樣。
“走吧,阿貍,師父看到你一定會高興的!”
“嗯嗯!”
阿貍回望了一眼削骨塔,神色微微怪異,不知為何,這削骨塔并沒有想象中那般可怕,就是陰森森的鬼哭狼嚎。那惡鬼看到她好像看見鬼似的,一陣煙似的尖叫著逃竄,她也十分不解。
“大師兄,我問你一件事……”阿貍拉了拉云穹的衣袖,云穹轉頭不解道:
“怎么了?”
“以前是不是我們天道門有一個狐仙的弟子和阿貍一樣的名字?”阿貍極為不解,那些鬼怪鬼哭狼嚎的說什么阿貍狐仙饒命,她可不是什么狐仙,這天道門只有師父真身是狐仙。
聽說狐貍的天賦過人,很多可以修成正果,難道天道門也出過這樣的狐仙?
阿貍說完,其余七子瞬間沉默,云楓瞥了一眼阿貍,冷道:“你怎么知道?”
“真的有嗎?!”阿貍眼前一亮,連對討厭她的云楓都笑語盈盈,崇拜道:“你不知道,我在塔內碰到很多奇怪的鬼怪,剛開始可嚇死我了!可是他們看到我都到處跑,我后來才知道是有一個叫阿貍狐仙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是嗎?”云楓一時沒有繼續鄙視阿貍,不知在想什么。
幾人一齊往瓊華宮去拜見墨淵,桃夭被師父困在內側殿,應該不會發生什么事。
走進瓊華殿,并未看到墨淵,桃林傳來了墨淵極淡的輕笑,一時眾人面面相覷,師父已經多年不曾這般笑了。
“咦?師父看起來心情很好呢!阿貍先進去了!”阿貍想起墨淵,面上一紅,她會好好道歉,師父一直都很疼她,一定會原諒她的!
云楓有瞬間疑惑,這幾日因為阿貍師兄的冷淡絕情,師父一直都不曾說話,怎會這般高興?這是怎么回事?
幾人跟著阿貍也進去桃林。
然而,展現在眼前的情形,卻震懾住了眾人!
阿貍怔愣的看著眼前的場景,臉色瞬間慘白,駭然的倒退數步!
“怎么……怎么會……”
為什么……
“阿貍……”
“阿貍她……”
云楓看著面前的兩人,臉色瞬間鐵青,一時竟是有些無法接受。
阿貍指著墨淵身前之人,猛的拉住身旁之人,也未看清是誰,泣道:“她……她是誰?!”
和她長得一模一樣!和當日在玉樓城看到的如此之像!
竟然……竟然還身孕六甲!那孩子是誰的?!
師父還……還圈著她和她如此親密的說話!
兩人間的溫馨流竄的互動瞬間擊中了她的心!
“是嗎?阿貍有這么不聽話嗎?那還不是師父的錯?”花容歪頭笑道。
墨淵輕抵花容的額頭,清潤溫雅的白袍散發著淡淡的光芒,輕笑:“貧嘴!”
云楓也不管阿貍此時如何無禮,目光膠著在正前方的花容臉上,為何她會有如此的轉變?
“她是誰?!”阿貍指著花容,急切問道。
“阿貍,還有半月孩子便出生了,我們給他們取個名字好不好?”墨淵輕覆花容隆起的腹部,溫聲問道。
“……好”
阿貍遠遠看著,有些僵硬,緩緩的松開了云楓,想說什么,但是什么都說不出。
“阿……阿貍?”
她就是那個阿貍?那自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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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情節進行的很快,一章節可能會發生很多事,盡量別跳章吧,有疑問多看看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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