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年, 泊顏】
身上傳來一陣劇痛,她學著垂下不曾低過的頭,咬緊牙關強行忍著。
再一次, 她的指甲掐進了肉裡。
鮮血深入指間縫隙, 鮮血從背上滲出染紅了青衣, 鮮血滴落心頭, 如燙如灼。
“槿年, 別怕,醒一醒?!彼煜さ穆曇魪亩厒鱽怼?
槿年睜目,在一燈如豆的房內, 離她最近的,是泊顏關切的雙眼, 直透進她的心。
她抑制著身體的顫抖, 順著他的臂彎, 靠向他的懷內。
劇烈的心跳漸緩,凝滯的呼吸有了一絲喘息。
這是他們新婚後的第三個月。
從洞房花燭夜的那天, 泊顏察覺到他的新婚妻子每隔幾日便會做噩夢。
夢中的她,有時候在逃難,有時候被人羈押,有時候受人鞭笞,有時候在殺人。
他知道這些夢境皆源於數年前那一次蠻族入侵, 她在那年的春天, 失去了父親, 也從徹底告別了過去的生活, 從養在深閨柔弱的女子, 逐漸成爲獨當一面的一城之主。
他至今仍無法忘懷,木族先王葬禮上, 一身血污的槿年,手提著蠻族首領的頭顱,平靜地穿過滿臉悲色地人羣,一步步走向安放著她父親骨灰的大樹底。
在當時,他動容,可如今每每回想,他只覺得無限的心痛。
如有刀割。
若是他能早一點陪在她身邊,守護她,安撫她,那該有多好。
他們的肌膚之親一開始均在黑暗中進行。
再後來,他終於明白,爲何她不願意留一點燭火,他也終於明白,戰後歸來的她,不再讓侍婢們伺候她沐浴。
她背上、腿上、手臂上的笞痕,即便時隔數年,仍舊清晰可見,觸目驚心。
自那以後,他時常親吻著她的每一道傷口,那些傷口已刻在他的心中。
這一夜,她再度被噩夢侵襲。
喚醒她後,又撫慰她入睡,他擁她入懷,徹夜未眠。
聽說蠻族蠢蠢欲動,襲擊了水族的島嶼。
身在兩儀城的泊顏,決定向金族王煦之請旨起兵。
槿年不願他以身犯險,他一向都會聽她的,唯獨這一次,他吻著她,婉言拒絕。
她當然明白他此舉的真正原因。
此後多年,槿年一直記得,素來不會甜言蜜語的泊顏,說的那句話。
——“以後有我,你放心?!?
而她的人生,也因爲有他,從此無須故作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