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 王祖母大壽,各族與往年無異,紛紛派了代表送來了賀禮, 禮物的貴重程度也跟去年差不多。但是今年王祖母卻大肆誇讚了兩儀城的禮物, 旁人見那禮物並無特異之處, 自是明白她誇讚的是送禮的槿年長公主。
今年各族來的人以禮官爲主, 唯獨水族王親自帶了婧歌和凌歌前來道賀, 美其名曰是讓凌歌以儲君的身份正式拜見五族中的長輩。王祖母對凌歌這個美貌少年頗有印象,此番再見又大大稱讚了一番。
衆(zhòng)人聽說婧歌仍舊拒絕了不少水族貴族的求婚,卻在這好逑之會的前夕親自來了銳城, 只覺得她對煦之仍是心存希望的。
想到如今王祖母大大偏向了木族的槿年公主,而槿年公主沒有親自賀壽, 輿論譁然, 均覺得這一次的好逑之會, 金族王后的人選還未真正確定。
席間,一身盛裝的婧歌和凌歌向王祖母恭敬地祝酒, 也向煦之敬酒,煦之微微一笑,禮貌地回敬了一杯。煦然、泊顏和承列在旁看了,也猜不透煦之的心思。
筵席散去,王祖母留了煦之, 問他對槿年和婧歌分別有何看法。
“槿年長公主雖是女子, 卻不輸豪傑, 煦之很是欽佩。至於婧歌公主, 曾與我相談過兩三回, 煦之並不熟悉,無法評價。”煦之隨口說道。
“那按照你這麼一說, 你心裡果然是偏向於槿年長公主。”王祖母頷首微笑。
煦之語氣略爲尖酸:“槿年長公主的義妹昔日在銳安殿裡當差時,也曾向本王極力舉薦過自己的結拜姐妹。”
王祖母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對苓嵐依稀有印象:“就是那個清秀的小丫頭?她倒是對槿年長公主情意深重。”
“的確是情意深重。”煦之語帶諷刺。
王祖母倒沒察覺出他話裡的含義,道:“那你便好好準備準備,早日出發(fā),王祖母在此等候你的好消息,你要是還看上其他女子,也可一併邀回來納爲王妃。此前好逑之會並非沒有先例。”
“王祖母,”煦之凝望著她的白髮,“去年今日,煦之對您所言,不知道您是否還記得?”
王祖母想了想,似是還有印象,又說不出來。
煦之一笑:“若王祖母不曾記得,那煦之今日便重提——在婚姻大事上,唯願不改初心,不忘初衷。”
離開棲凰殿時,泊顏在臺階下等他。
煦之見他並沒有和國公他們一同離開,微覺奇怪:“找本王有事?”
“我只想和您確認,你到底要選槿年長公主還是婧歌公主?”泊顏見周邊還有人,便壓低了聲音。
“於本王而言,她們二人並沒有多大區(qū)別。”煦之望了望遠處的藍衣人,當中婧歌剛好也在看他,她臉上帶著笑意,面目有些模糊。煦之頓了頓,嘴角帶著冷笑:“婧歌公主曾說,若本王選了槿年長公主爲後,她不介意到金族爲妃。本王若高興,把她們都娶了又何妨?”
泊顏皺眉:他今兒是怎麼了?說話這般刻薄。
煦之見他不語,道:“你呢?你有何打算?”
泊顏定定地望著他:“我父親讓我這一次無論如何要給他選一個兒媳婦。看來我是沒辦法了。”
“你可有中意的人選?”煦之漫不經(jīng)心,以往每一次這麼問,泊顏總是搖頭的。
泊顏笑了笑:“葶宣大力向我推薦了她的好姐妹,我這回便去問問那姑娘意下如何。”
“哦?難得你沒有抗拒,我可要提前恭喜你了,”煦之莞爾,“看來是你認識的女子。”
“相識已有數(shù)年了。”
煦之奇道:“那國公和夫人可曾見過?”
“見過,他們聽聞之後很是歡喜,家母與那姑娘的母親也是舊識,已有二十餘年的情份,咱們也算是世交了。”
“當真?”煦之很意外,“那姑娘品貌如何?”
“雖不能說傾國傾城,但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性情溫和,容姿不凡。”泊顏不經(jīng)意地暗笑。
煦之大樂,拍著泊顏的肩膀:“你也鮮少有誇讚的女子,你若首肯那是錯不了。如此說來,你的事情就很快就能定下來了。”
“那倒不是,對方未必肯委身於我。”
“泊顏,你配得上天下任何一位才貌雙全的佳人。”煦之由衷地道,“期待你早日娶得美人歸。”
泊顏平靜地看著他,心想:我說了這半天,你是沒真猜到我說的人是誰,還是已經(jīng)不在乎了?
“您不也好事近了麼?”泊顏問了一句。
煦之沉默了片刻,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目前還不確定,等去了兩儀城,我才能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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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從各族奔赴兩儀城的人越來越多,但胭兒還沒消息。苓嵐這兩日派人前去西市的客舍,掌櫃說不見那紅衣姑娘,苓嵐讓他一有消息便遣人到兩儀宮彙報。
這一日,從銳城回來的兩儀城官員對槿年轉述了王祖母壽宴的情形,苓嵐剛好路過槿年的書房,聽了個大概:王祖母對於槿年所選的壽桃玉雕極其滿意,讚不絕口;婧歌公主親赴王祖母壽宴,與金族王舉杯相邀……
婧歌?苓嵐八月份在水族的時候,曾聽水族人閒議,自從去年好逑之會過後,由於婧歌公主仍沒有參與,水族的權貴開始紛紛向水族王提親,但是婧歌公主一一謝絕。
苓嵐想著:此番婧歌公主去了銳宮,該不會是還對王存有什麼念頭吧?不過也難怪,我尚且放不下他,怎能奢想婧歌公主能在一年之內就能把他忘個乾淨呢?也不知道王會不會被她的癡情所感動?看來,王和槿年的事情又不確定了。
她想起適才所聞,王祖母對槿年送的禮物很是滿意,又想:如今王祖母真的很偏愛槿年,不管王選擇誰,我都是多餘的角色,只需要等到胭兒回來,看看是否有什麼蛛絲馬跡,那時將所知的一切告訴王。我若能辦實事,便回木族處理政事,若不願拘束,則四處遊蕩,順其自然吧。只是如若我一直不嫁人,母親可能會難過的,可我若夾在在柏年、思均長公主和梨笙之間很是不妥。以我現(xiàn)在作爲槿年長公主義妹的身份,大概也能嫁個貴族公子爲正室吧?然而這五族之境的人早已認定了我是未來的木族王妃,有誰敢邀我?我得做好一輩子不嫁人、不依附於任何人的準備。
她站在書房之外,思緒煩擾如同風裡飄飛的落葉,一片一片,脆生生的落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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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數(shù)日,槿年越發(fā)忙碌,這幾日苓嵐很少見到她,即便偶有閒暇,均不願提及好逑之會的話題。
十月七日,各族王族的隊伍陸續(xù)來到兩儀城,城中比去年人更爲擁堵,道路被擠得水泄不通,各族的車馬走了半日才能抵達兩儀宮。苓嵐本想去迎接木族的隊伍,但想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畢竟這回柏年是來邀請思均長公主的。
柏年進了兩儀宮後見她在殿前迎候,外披青色披風,衣衫簡樸,不施脂粉,容色憔悴,忍不住問:“你的事辦妥了嗎?要找的朋友找到了嗎?”
苓嵐搖頭:“還沒出現(xiàn)。”
“你這回還是住姐姐的處所?”柏年又問。
“您帶的人多,木族的處所怕是住不下了。”
“我有事要找你,你晚上來一趟吧。”柏年丟下一句話,領著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去了木族處所。
苓嵐目送他的背影遠離,一個念頭逐漸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