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正常進行,鳳軒并沒有回答碧仁宏的問題,碧仁宏自然不知道他是如何打算的。基本上沒什么人注意到這件事,除了鳳仲南,他和碧仁宏中間就隔了一個藍志煊。
隱忍了四個月的鳳仲南,一直在等今天的壽筵開始,等著他陰謀序曲的奏響。本想今天可以看見鳳軒因為知道推卻不了的賜婚肯定落在他頭上而不知所措的神情,到時自己的心情可以好很多。可惜鳳軒打從生下來就沒讓鳳仲南如愿過,他不僅神色沒變,還笑得狂妄,一副胸有成竹之色,當即讓鳳仲南感到極為不快,不由得因為不滿而輕哼了一聲,心想:鳳軒,不要以為只有賜婚這么簡單!
他輕哼的那一聲恰巧讓隨時注意他的舉動,近來一直很想挑釁他的鳳軒給聽見了。就見鳳軒立刻拿起酒杯晃了晃,隔著兩個人,用著氣死人的語調問道:“父親大人,有什么事讓您不滿嗎?”
鳳仲南僵了一下,不愿在計劃完成之前跟他起沖突,怕因不察而中了他的設計,反被他先整倒,這也是這段時間以來鳳仲南一直低調,不與鳳軒正面杠上的原因。
鳳仲南正想著該怎樣回答比較好時,恰巧看見對面使節中那一排年輕的面孔,當即又哼了一聲,皺眉不悅道:“哼,瞧瞧那里,這幾國未免太不將我國放在眼里了,居然派了這樣幾個人過來!如果不是因為這樣會對我國協商之事有利的話,我定會上奏皇上,將其轟出我國,向他國提出質問!”
“不,恐怕此次我國想協商的事情在這幾國的使節身上是最討不了好處的!”禮部尚書藍志煊跟鳳仲南持相反意見。
一聽鳳仲南說的話,碧仁宏立刻看向鳳軒,果然見那張絕色的臉龐綻開笑容,差點閃著人的眼。
接著藍志煊的話,鳳軒挑釁鳳仲南的言語就出來了。“父親大人,看來您深居簡出的太久了啊!這么不了解他國的形勢,這樣可不行啊!好歹您也是左丞相,這要讓別人知道的話,定會笑話的!”第一個笑話他的當屬他鳳軒,鳳軒邊說還邊在那里故作感嘆地搖搖頭,貌似好心地繼續道,“不過現在教教您也不晚,記著了,這幾個人都是厲害的人物,估計是因為忌憚我國,并且不了解新皇性格,故親自來察探,以便知道皇上會給他們的國家帶來什么影響。畢竟先皇在位期間,讓御風國成了十四國之首,他們不得不怕新皇是否更厲害啊!”
這話氣得鳳仲南是顏面的肌肉繃緊,捏緊了自己手中的酒杯,心中罵道:深居簡出太久?死小子,這都是誰造成的!?如果不是這混蛋小子囚禁著自己,他能這樣嗎?得到自由才近兩年時間的自己光顧著朝中的事情就分身乏術了,哪里還能顧及他國的情報!?可惡的東西!
鳳仲南努力壓下心底的恨意與怒氣,反擊回去道:“即便是我不問世事太久,但也還知道赤桓國的風俗中絕對不允許女人出席任何活動慶典,女人在赤桓國的地位等同于螻蟻。瞧瞧他們派出的使節不僅是個女的,竟然還是個二十五歲的老女人,更離譜的是,她是個瞎子!這不是有心侮辱我國是什么?”
“你口中的老女人乃赤桓國有著舉足輕重地位的七王爺唯一的王妃,四年前成為赤桓國的右相。也就是這個瞎子,將赤桓國攪了個天翻地覆,顛覆了他們根深蒂固的傳統,把女子螻蟻般的地位提高到與男子同等的位置,如今赤桓國的女子可比我國的女子有地位多了。”鳳軒邊說邊一臉嘲笑地看著鳳仲南。
“嗯,赤桓國的女子可以光明正大地考取功名,”不像他們御風國僅有德妃娘娘曾經身居官職的那一例,藍志煊不僅插嘴,接著還感慨了一句,“改變傳統風俗,可比什么都難!”
幾人話題中的人并不知道有人談論她,那是一位看上去宛如蓮花般純潔的人,她,一襲白衣,笑容淡雅,舉止優美。她的身邊像是環繞著一抹幽靜,看見她,會讓人煩躁的心情不自覺地平靜了下來,認為世間再無雜音煩惱,只有寂靜安寧。人,如其名,蓮靜。
“她的動作可不像個瞎子。”碧仁宏搖了搖頭。
幾人同時看見蓮靜身邊的宮女上菜,一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酒杯,只見蓮靜手一翻,動作如閃電,輕輕扶住那杯,還挪了個地方,從頭到尾神色未變。如果不是她那雙眼睛確實無神,還真讓人以為她與常人無異。
本以為自己說的對,但在這種情況下卻顯得自己無知,讓鳳軒借機笑話,惹得鳳仲南有點惱羞成怒,雖說隱忍著沒有發作出來,但絕不肯退讓,想要挽回自己的面子的他,不再說蓮靜,而是換了一個人,批判道:“黑崖國的來使未免太不知羞恥,竟然在如此場合,懷里抱著個女子。實在不成體統!這種沉溺在女子溫柔鄉里的男人能有什么出息!”
“那是黑崖國的四皇子。”藍志煊提醒鳳仲南那人的出身不低。
“早都被封為黑麒王了。”碧仁宏補充道。
“呵呵,父親大人,您竟然認為用了五年時間就把黑崖國百年來的七藩割據局面結束掉的人沒出息?他今年才二十二歲而已。”鳳軒一臉驚訝,語調好似在說鳳仲南好笨,“再說,他懷中的女子是他的王妃,傳聞這黑麒王把他的王妃當寶貝,走哪兒帶哪兒,從不離她身一步。”呵呵,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像黑麒王那樣把自己的親親娘子走哪帶哪的,真好!“您以為他抱的是哪里來的野女人?唉,把糟糠之妻拋棄,違背自己的誓言,跟著其它的賤女人鬼混的事情,不是高雅之士能做出來的。”鳳軒眼神鄙夷地看著鳳仲南,就差沒直說鳳仲南就是個低俗之人,“又不是只會被下半身控制的禽獸!”最終以四人都能聽見的聲音嘀咕一句,鳳軒的視線末了還往鳳仲南的重點部位掃了一圈,無聲地強調一下他話中的禽獸是指誰了,氣得鳳仲南差點腦溢血。
他要忍耐,絕不可動氣!鳳仲南心中默念了三遍,轉移怒氣到那位被黑麒王抱著的女子身上,不齒道:“那么柔弱的樣子,紅顏薄命!”
鳳仲南發現鳳軒的笑容僵了一下,這才發現無心之語反而影射到體弱早逝的宮如夢身上了。顯然刺激到了鳳軒,鳳仲南當即得意地一笑。
鳳軒看向那女子,心中不是滋味,同樣是嬌柔,弱不禁風之樣,甚至那女子還沒有自己娘親的絕世容貌,只是甜美可人而已,命卻好過自己的娘親。
就在此時,那位讓誰看上去都覺得是風一吹就會倒的人兒的頭離開了黑麒王的肩膀,睜開眼睛,往對面鳳軒他們這里看了一下。
僅那一下,縱使離得有點遠,但武功高深的鳳軒四人還是看清楚了。那是一雙明眸,給人亮而清澈的感覺,但那不是關鍵,而是那雙眸子太過炯炯有神且帶有警惕審視的意味,那是一雙只有內力深厚的人才能擁有的眸子。
看來對方是發現鳳軒他們盯著黑麒王看,所以才察看一下的。好似覺得不會有什么事,那雙明眸又闔了上,頭重新依回黑麒王的懷抱。
“她絕對不柔弱!”碧仁宏下定義。
“更不會薄命!”藍志煊更為驚訝,因為他負責的接風宴上,那女子最多也就是半睜著眼,像是沒勁睜開般。
鳳軒看著那位不可貌相的女子,見她一襲紅衣,忽然想起了在黑崖國流傳的一件事,赤月出,血光濺;白星現,掃千軍;黑王過,平七藩。黑麒王平藩后,帶回的是宛如他左膀右臂中的白星,而那位無人知其長相的赤月卻不見其蹤,沒多久,黑麒王就多了這位王妃。看來他漏掉了事情沒查到,有意思,鳳軒不禁低笑出聲,再看向鳳仲南,見他的得意之色已經斂去,決不肯放過嘲笑他的機會,說著反話道:“父親大人,您看人還真準啊!”
聽見鳳軒嘲諷的語氣,一口氣是堵在鳳仲南的胸口上下不得。不甘心就這樣在藍、碧兩族宗主面前丟盡面子的他來回在對面的使節中巡視,挑中一個最不像話的人物說:“再怎么樣,延烜國也不應該派一位十四歲的孩子過來!而且這等喜慶之宴竟然穿著死氣沉沉的黑衣,還繃著個臉!”
“延烜國的來使今日才抵達乾都,我只知道是他們的璉王爺,其它的就不知了。別的不說,他這樣子也的確不像話!”說起這個人,藍志煊也不滿,點頭贊同鳳仲南的話,然后問身旁的碧仁宏,“碧大人知道些什么嗎?”
“不清楚,年紀這么小應該沒有多少功績傳出來,封了王爺,那就是皇子了。可是傳聞延烜國的皇子們不是軟弱,就是兇殘,要不就只有平庸,不如他們的父皇延麟帝有才,都在擔心下任皇帝會把延烜國帶往衰退的境地。不知道延烜國怎么想的,派這么個人過來。”碧仁宏也不喜歡對面那少年給人帶來的感覺。
“妃子都跟人跑了的延麟帝可是十四國的笑話。”難得這兩人跟自己意見一致,鳳仲南感覺終于扳回一城了,就不相信鳳軒還能說出這少年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敢再說自己無知。
“鳳軒,你知道他嗎?”碧仁宏問鳳軒。他知道鳳軒能力過剩般,經常嫌無聊,喜好派人探探他國之事,當趣聞打發時間。
鳳軒得意洋洋地笑著,就等著碧仁宏來問,回答他說:“延麟帝的第十六子狄羽璉,生于冷宮,不知為什么,宮中人皆不知。在他三歲時才被發現,那還是因為他的母妃私逃成功,讓延麟帝勃然大怒,將冷宮中的廢妃們全部拉出才知道了他的存在的。他的母妃不是別人,正是那位讓延麟帝丟盡顏面,跟人私逃的賢妃。頂著不是延麟帝親生子的流言,母系族人全部被流放,毫無靠山,倍受周圍人欺壓的他,竟然只用了一年時間,以僅四歲之幼齡自此住進了延麟帝的寢宮,由他的父皇親自培養。從他十歲起,延麟帝的龍椅右側下方就專放一椅,據說是被允許參與朝政的他的專座。十二歲被封為王爺,并且是迄今為止,延麟帝二十四位皇子中唯一被封王的。他從不穿黑色以外的衣服。呵呵,父親大人,您可知延烜國的朝中有多少位大人物因為藐視他年紀小而輕敵,進而死在他手上的呢?”鳳軒如愿以償地看見鳳仲南因為自己這一席話而臉色變得難看。
“可他不是延烜國的太子。”碧仁宏感到納悶。
“不是,不知道延麟帝是怎么想的,”鳳軒也想不通,不過,那不是他的重點,他關注的是怎樣氣到鳳仲南,“父親大人,不知您十四歲的時候可有那位璉王眼中霸氣深沉的眼神?啊,我問錯了,您都到這把年紀了也沒見有那種氣魄,更不要說您那么小的時候了。呵呵,父親大人,如果您還有什么不知道的話,可以再向我請教,孩兒一定會言無不盡,耐心地指導指導您的!孩兒絕對不會笑您、的無知的!”
“那位璉王在看這邊。”藍志煊見鳳仲南的神情不對,忙把話題轉回到璉王身上。
“哼!”鳳仲南重重地哼了一聲,再次看向那位璉王,卻與他的視線對了個正著。被那雙陰鷙的利眼盯著的一瞬間,鳳仲南不禁打了個寒顫,好恐怖的感覺。不愿意表現出自己竟然出現的懼意,鳳仲南直直地望了回去。
只見狄羽璉那張面無表情的精致臉孔看上去竟有幾分偏女相,身上的一襲黑衣為他所散發出來的冷意添上了一層陰沉的色彩,并且還掩蓋住了那分隱約不搭扎的纖細感。
狄羽璉的視線移轉開,鳳仲南才從好似被人掐住脖子的窒息感中逃出。手微抖的他趕忙飲下手中的酒,心里不斷念叨,才十四歲的孩子沒什么好怕的!
可惜,如果他能預知未來的他將死在這個讓他感到懼意的少年王爺的手中的話,恐怕他不會再這么給自己催眠了。
看見他的樣子,鳳軒立刻做打量狀,邊盯著鳳仲南的臉邊說:“父親大人,不是我說什么,酒色傷身啊!您看看您的手在那里顫抖個不停,而且我看您的雙眼都變得混濁無光了。容孩兒斗膽問一句,每天那么勞累,您晚上還能使得出勁來嗎?應該、不行了吧!”最后的四個字小聲說出,卻是恰好能讓四人都聽見的音量,同時,根本不需要斗膽的鳳軒的眼睛還又瞄了鳳仲南的重點部位一圈,以示他說的是哪里不行。
氣、氣死他了!這個生來就是討債的死對頭!鳳仲南的顏面抽搐不已,差點就被氣成中風了。藍志煊也偷偷隨著鳳軒的視線望了鳳仲南一眼,想笑。碧仁宏則是忍住才沒有笑出來。
接下來的時間,因為知道賜婚之事肯定落在自己頭上,并且這種安排八成與鳳仲南有關,所以鳳軒不肯放過他的使勁挑釁和氣他。他鳳軒的日子不好過,怎能讓不討喜的爹也過得舒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