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雨見菊花靜靜地坐在一旁，並不插話，可是，他們討論的話題好像經(jīng)常都是由她提起的，他不由得也出了神，腦子裡浮現(xiàn)菊花餵雞時的愉悅神情、插柳時憧憬和嚮往的目光，只覺得越發(fā)難懂她。

地道的村姑麼？似乎又不像！

他目光一閃，微笑問菊花道：“那你想把這打稻機賣個什麼價哩？”說著話，又看向青木——他以爲(wèi)這打稻機是青木搗騰出來的。

青木對於這個卻是心裡沒底，便看向妹妹。

菊花輕笑道：“讓那個方老爺自己出價吧，我們就提這一個要求。”

李長雨愕然，他狐疑地問道：“這好麼？方老爺雖然爲(wèi)人大氣，但在生意場上，誰也不會隨意讓步的。”

菊花問道：“那你說，要賣個啥價錢合適？”

李長雨就說不出話來了。

菊花對青木使了個眼色，說道：“咱們都不懂，還是讓他們來定比較好，說不定咱以爲(wèi)出了很高的價，偏偏跟人家給的低價一個樣哩。”

青木便笑道：“本來也沒想著指望這樣?xùn)|西發(fā)財?shù)模屗麘{良心給吧。”

張槐點點頭道：“雖說是做生意，不過我覺得這個方老爺不會跟咱們莊稼人計較的，他是個有大志向的人，斷不會爲(wèi)了這點銀子讓你們寒心，他還要買香腸的方子哩！”

於是，青木便和李長雨張槐一起跟宋掌櫃溝通去了。

宋掌櫃聽了這要求也很意外，如果青木要多些銀子。他還能做主，但要求他們在下塘集建作坊，他可得跟東家彙報，這事他還不能做主。

於是，他返回清輝縣。把事情跟方靖宇說了。

方靖宇聽了大笑。連說這幾個鄉(xiāng)下少年有意思。竟是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這個要求。

他想得很簡單，就跟張槐說的一樣，他會在自己生意勢力覆蓋範(fàn)圍內(nèi)都建立作坊，來製造這打稻機；往後的香腸作坊也是。所以，在下塘集建作坊不過是順帶罷了，就算是對方不提這要求，他今年也會在那個下塘集開間鋪子，密切關(guān)注那裡的商業(yè)動向的。

宋掌櫃又問出多少銀子買打稻機的圖紙合適。

方靖宇含笑看著他道：“給他們兩千兩銀子。”

宋掌櫃一愣，說道：“是不是多了點。咱們還一文錢都沒賺呢！”

方靖宇肯定地答道：“是多了。要是旁人肯定不會給這個價，因爲(wèi)他短時間內(nèi)也賺不到那麼多錢。不過這生意既然讓我做，以方家的財力。在各地都建立作坊製作打稻機，可以說凡是出產(chǎn)稻子的地方都能賣。我們先走一步，等別人來模仿，我們已經(jīng)形成規(guī)模和氣候了。將來不會少賺錢的。說句實在話，這還給少了呢。不過賬不是這麼算的，因爲(wèi)就算是他們自己建作坊，賣打稻機，要想賺這麼多銀子，還不知要折騰到猴年馬月呢。”

他笑了笑又道：“在下塘集建立作坊也不壞，那地方就是窮點，其實交通便利的很，上接清輝縣城，下接臨湖州，將來運輸也方便；而且靠著小青山，材料肯定也便宜，就是人工費也肯定比清輝便宜的。”

宋掌櫃聽了連連點頭，說確實是這麼回事。那裡的農(nóng)戶除了稻米玉米等糧食賣錢，根本沒有其他的收入，要是在農(nóng)閒的時候能找到一份工，掙些錢，想必是很高興的。

他又道：“要是這下塘集往後能發(fā)達起來的話，咱們早早地佔據(jù)了地方，只有佔便宜的。”

方靖宇眼裡閃著精光，說道：“這地方應(yīng)該會發(fā)達起來的，不過是遲早快慢的問題。本來還不確定的事，方家一參與，這就是肯定的了。你儘快安排人去下塘集建作坊，等夏季收割稻子的時候，這打稻機正好能派上用場。”

宋掌櫃急忙垂手應(yīng)下了，又說道：“怕是第一年賣不了多少，一般的農(nóng)戶肯定買不起的。”

方靖宇沉著地說道：“建議他們幾戶人家合夥買一臺，必要的時候也可以賒賬，不過要簽好相關(guān)的文書。我答應(yīng)過縣令大人，要把農(nóng)戶的需求放在首位，爭取把這樣農(nóng)具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推廣，自然不能食言。放心，不會吃虧的。”

他心道，當(dāng)然不會吃虧，弄不好還是大功呢！

他又叮囑宋掌櫃道：“還有，我們主要面對的是那些大戶人家，他們纔是我們賺錢的對象。給農(nóng)戶的東西要儘量降低成本，當(dāng)然，品質(zhì)也要保證，價錢要賣得低些；給大戶人家的機子則要儘量做好，兩年內(nèi)還可免費上門修理，價錢就要賣高些了。”

宋掌櫃點頭，又向他彙報了些其他的事情，方纔告退。

於是，下塘集就多了一股人流，買地、建房，招工買材料，轟轟烈烈地在這個小集鎮(zhèn)上忙碌起來。

青木得知這圖紙賣了兩千兩銀子，也是大吃一驚。

菊花卻絲毫不意外，她正如方老爺說的一樣，知道這並不算多，但也不能算少。說到底，還要看誰來做這單生意。就算她捂著這東西不對外賣，先不說幾年才能賺到這些銀子，就連保密都難，說不定很快就會被人強搶過去，還惹一身麻煩。

沒那個精鋼鑽就別攬那個瓷器活！

這東西，包括以後的香腸，到了方老爺?shù)氖种校隙〞o他賺大錢的，但更多的，是靠他本身的人脈和資金實力，甚至經(jīng)營的手段。

菊花也不去眼紅人家賺錢，她只管過自己悠閒的鄉(xiāng)村生活，有打稻機用就好了。雖然開始並沒有拿這東西賺錢的想法，但人家把錢送來了，她也不會嫌錢燒手，當(dāng)然是笑納了。

得了錢後。她和青木商量，拿出三百兩，分給來福表哥和他的師父王金華；剩下的一千兩收了起來，七百兩在下塘集買地建房。

因爲(wèi)就要農(nóng)忙了，青木匆匆在下塘集的邊緣買了二十畝地。暫且放那。等秋收完了再建房。菊花初步的打算是建些貨棧鋪子。到時候好租給別人，自家收租金就好了。

她的想法得到了鄭長河和楊氏的贊同。

楊氏說她不喜做生意，鄭長河說他喜歡種田養(yǎng)豬，青木微笑道，他要在村裡建作坊哩，可沒空弄那些生意。

菊花笑瞇瞇地望著家人，嗔怪地說道：“爹，我也不想煩那個神哩——我不過是想趁著現(xiàn)在地價便宜，先買些地放那罷了。要是等往後地價漲上來了。想買還捨不得買哩。”

買地是青木和鄭長河一塊去的，挑的既不是下塘集的好地段，也不是附近的良田。只能算一般的土地，但還是比荒地要貴多了，十兩銀子一畝，買了二十畝。

這地方眼下看起來並不算好。蓋鋪子太偏僻了；種莊稼吧，地又太瘦。不過要是下塘集發(fā)展起來的話，這地段肯定會被人爭搶的。

本來也沒打算買這麼多地，可是菊花和青木商量了一下，覺得眼下村裡是沒有錢在下塘集買地的，自家得了這筆錢，多買些，往後村裡要是想買的話，賣給村裡或者租給村裡都好。

鄭長河忽然就變成小地主了，他極不習(xí)慣，看著閨女和兒子樂呵呵地說道：“買了好，買了好。銀子放家裡爹心裡也不踏實哩。買了地，就等於給你們兄妹倆置了家業(yè)。要是下塘集發(fā)不起來，咱就在那塊地上種莊稼。”

他始終只對種莊稼感興趣。

楊氏白了他一眼，喜氣洋洋地說道：“那地挨著下塘集，種莊稼多可惜。下塘集肯定能發(fā)起來，你沒見那個方老爺都來建作坊了麼。”

她自己不喜歡做生意，卻是希望下塘集興旺發(fā)達的，那樣的話，家裡出產(chǎn)的好多東西都能賣錢了。現(xiàn)在，家裡又在那買了這麼些地，她更盼望下塘集興旺了，菊花說的建鋪子對外租的主意她十分滿意。

青木和菊花相視一笑，青木道：“種莊稼咱也忙不過來，那地只能蓋鋪子哩。咱還是把村裡的這地種好，多喂些豬是正經(jīng)。”

楊氏點頭道：“我也喜歡餵豬餵雞鴨，雖然累了點，不過自個勤快些就成了，落個心裡自在；那做生意光勤快可不成，你得費多少口舌和心思哩。”

鄭長河連連點頭，讓他跟人掰扯那可是要命的事。他對菊花道：“閨女，爹瞧你還是蠻會談生意的，你想做生意麼？”

菊花微笑道：“我要是做生意哩，肯定不能虧本就是了。不過我也不想做生意，我覺得在家種菜養(yǎng)魚餵雞鴨蠻好的。就跟娘說的一樣——自在哩！”

鄭長河如遇知音，急忙接道：“可不是麼，你在家的話，想幹啥就幹啥，不用瞧人臉色。忙的時候雖然累點，閒的時候坐在樹下跟人閒聊、做針線，還能掐花兒、撿蘑菇，早上撿雞蛋鴨蛋多好！”

菊花聽了他有些雜亂的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老爹覺得她是愛極了這撿雞蛋的活動哩。

青木也是忍不住笑了，因問道：“爹，咱今年還是跟他們插夥栽秧麼？要是他們不來的話，咱只跟槐子家插夥就好了。娘，你就甭下田了，跟菊花在家做飯吧，省得她一人太累。”

楊氏道：“不插夥哪成哩？他們也都想種兩季稻子，趕時間哩。再說，你趙三叔和張叔都添了幾畝地，插夥早些把秧苗栽了，也好忙地裡的事情。那山芋、黃豆才種的，不得伺候好？有你父子倆下田，我就跟菊花在家燒飯吧！”

菊花關(guān)注地聽著爹孃跟哥哥商議栽秧的事，這可是不能馬虎的。

要說這插夥栽秧勞動量還是一樣的，並不能佔多少光，不過一來人多幹事熱鬧些，二來心裡也好過些。不然兩個人呆在自家田裡，覺得那空蕩蕩的水田總也填不滿，這勞苦的日子就跟看不到頭似的。人多的話，一畝田很快就能栽完，那心理上感覺好受多了。

不說菊花家溫馨的家庭會議，且說宋掌櫃得了圖紙，就住進了下塘集，全力盯緊了作坊的工程。

同時，他把來福和王金華都招進了方家作坊，並馬不停蹄地聯(lián)繫小青山附近的村莊，洽談採購木料事項；這作坊建設(shè)也是一天一個樣，迅速地建成投產(chǎn)了。

有錢就是好啊，辦事賊快！